顧千歡瞬間明悟，唇角勾起一抹笑弧，沒有命懸一線的驚懼，他淡聲道：“因為他們懷疑，我從父母那里拿到了足以威脅，甚至徹底毀掉他們的東西?！?/br>
    劉維輕呷一口茶水，有些溫涼：“孺子可教也。”

    “接下來，我會是他們的重點目標(biāo)?！鳖櫱g垂眸，早在調(diào)查時他已經(jīng)隱隱有了這個念頭，時至今日，捅破最后一層薄紙。

    而一旦他意識到這些，也代表著往日的平靜一去不返，不見底的漩渦裹挾著他，亦或是心甘情愿，走進最深最濃的黑暗。

    “我跟您合作，在此之前，您幫我做一件事。”

    劉維伸出手：“合作愉快?！?/br>
    *

    顧千歡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華燈初上，警衛(wèi)驅(qū)車送他至樓下，他踩上厚厚的積雪，寂靜的夜里，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燈光照不到的角落，黑色風(fēng)衣的男人走了出來，他手里提著一把紅傘，肩頭發(fā)頂，覆蓋了一層皚皚白雪，笨拙地動作，像是個高高大大的雪人

    顧千歡動作一滯，快步走到他跟前，天空又開始飄起雪花，他扯著男人的手，涼意染上交握的掌心，在樓道里，顧千歡出聲問他：“你等我等了多久？”

    顧風(fēng)曜一怔：“不知道。歡歡，你沒事吧？”

    顧千歡拍走他身上的積雪：“我有事沒事我不知道，你馬上有事了我知道。大雪天，你在外面等我，傘也不撐，是想把自己凍死嗎？”

    他說著刷卡，把人拉進電梯里：“凍死了正好，省得我cao心——”

    聲音戛然而止。顧風(fēng)曜抱緊他，如同溺水之人的最后一塊浮木，是他生命中最溫暖的那道光，他什么都不敢問，什么都不敢說，只有洶涌而至的愛，如決堤江水，在胸腔里橫沖直撞。

    顧千歡悄悄抬起手，他的下頜擱在男人肩頭，對面電梯里清晰映照出男人的身影，他們擁抱的姿態(tài)，他手腕上的傷……抬起的手再度回落，垂在兩側(cè)，淺色眼瞳里沒有愛戀，有的只是一片堅定。

    他無聲啟唇，聽不到的聲音散在空氣中——對不起。

    我選擇的這條路，沒有你的位置。

    *

    大雪下下停停，持續(xù)了大半個月。

    期間，顧千歡呆在家里，他在畫室的落地窗前，準備著即將參賽的大開幅畫作，半成品的畫宛如一團灼目燃燒的火焰，已經(jīng)頗具雛形。

    畫布上，白色為底，黃色鋪墊，暗紅交纏，一點深淵藍暈染，勾勒出人形輪廓，扭曲交纏的肢體，無聲無息地撞擊，在最深沉的色調(diào)里，凝聚著最隱晦的斑斕。

    顧千歡放下畫筆，人形在最下層，中心則是一片深紅，它本是火紅的色澤，因為顏料挖出后氧化得奇快，一層薄薄火紅很快沉淀成暗紅，濃重卻因為底層明黃，透出燃燒的火色，絢爛，跳躍，灼目，耀眼，仿佛透過畫布，熱浪撲面而來，又似乎，整塊畫布都被這燃燒的顏色所包裹，張牙舞爪的情緒撲面而來，如熱浪滾滾，裹纏住每一位看客。

    顧千歡擰緊眉頭，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它會是什么樣子。他的畫作一向以晦澀、奇詭著稱，如傳說中的深淵之眼，凝視每一位走過的魂靈，播撒痛苦，黑暗，扭曲的種子。

    那是以痛苦為養(yǎng)料才能畫出的作品，而這幅，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所畫，跳躍的色彩如燃燒的光，是極致的光明，最柔軟溫暖的情緒從一筆一劃流淌，像母親的搖籃曲，最平靜溫馴的海面，壁爐里燃燒的光，劈開破碎的黑暗，光明自云端灑落。

    顧風(fēng)曜忍不住出聲：“很不一樣?！?/br>
    “和歡歡你以往的畫截然不同，我看見了柔軟的光，畫里有溫柔的河流潺潺流淌?！?/br>
    顧千歡仰頭看他：“你喜歡嗎？”

    顧風(fēng)曜愣了一瞬，再看這幅畫，突然嘗到一點甜意：“喜歡。”

    顧千歡笑了一下：“如果我能畫完它，我就把它送給你。”顧風(fēng)曜拒絕：“我買下它?！?/br>
    顧千歡乜他一眼：“我可不缺你這點錢?！?/br>
    況且，他不知道，那個時候，他還會要嗎。

    顧千歡趴在男人懷里，嗅著他身上清冷的味道，扯著他的領(lǐng)帶，被他抱進房里。

    顧風(fēng)曜只覺得今天的愛人異常溫馴，熱情，纏著他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即使羞恥得身體泛紅，眼眶濕透，還要勾著他索求。

    清早，顧風(fēng)曜穿著睡衣睡褲，敞開的領(lǐng)子沒扣緊，露出胸膛幾道淋漓抓痕，看得出力道有多深多重，他毫不在意，反而有些神清氣爽。

    他們和好后，顧風(fēng)曜一直是淺嘗輒止。

    直到昨夜，他放開了，如同積蓄多年的火山爆發(fā)，guntang的巖漿足以燒灼任何東西，顧千歡被他折騰得不成樣子，勾不住的雙腿垂在兩側(cè)，哭紅了眼，又貪歡地要抵死纏綿。

    他身上的疤痕是榮耀的勛章，直到他將早餐放進保溫盒里，床上的青年才睜開眼。

    顧風(fēng)曜俯身，輕柔的溫落在濕漉漉的眼角：“歡歡，我要走了。”

    顧千歡抓住他的領(lǐng)口，他張了張嘴：“顧風(fēng)曜……”

    男人深邃的眼眸倒映出他的樣子，想說的話卡在喉嚨里，他滯了滯，顧風(fēng)曜已經(jīng)朝他溫柔一笑：“我會早點回來的，早餐放在床頭柜上面，你要記得喝，別餓肚子……”

    顧千歡看著他，用力眨了眨眼：“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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