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臉上是一成不變的笑容：“黎先生，特殊情況需要特殊對待。我可以向上級請示，將孩子收養(yǎng)在我名下，由您撫養(yǎng)長大?！?/br>
    “想都別想。”黎秋咬牙切齒，“那你自己養(yǎng)。”

    小孩聽見這句話，整個身子顫抖了一下，把黎秋抓得更緊了。

    “您別急，聽我繼續(xù)說。”程雪壓低聲音，悄悄道，“這孩子只聽你的話，別人來帶怕是連飯都不會吃，活活餓死了。如果您愿意收留這個孩子，我們一個月可以給您五百元撫養(yǎng)費作為補(bǔ)助。并且，小孩到高中上學(xué)的費用也由我們?nèi)控?fù)責(zé)?！?/br>
    提到錢，黎秋心里的小算盤再次打了起來——這可是五百塊，是他每個月的大半收入。仔細(xì)盤算，小孩窮養(yǎng)就行，有一兩件衣服穿，學(xué)費一免，一個月也花不了五百，剩下的又能攢下來。這就當(dāng)做接了份照顧孩子的工作，仔細(xì)算下來也不虧。當(dāng)下應(yīng)道：“那行吧?！?/br>
    “謝謝您。我們先簡單登記一下，您可以先帶孩子離開?！?/br>
    “好。那個……程警官，你別用敬語了，也別叫我什么‘先生’。我總覺得怪別扭的……”黎秋應(yīng)道。而小孩只是直直看著被他抓著的黎秋，不發(fā)一言。

    “好，那——就叫你小秋吧。辛苦你了，小朋友可以跟我家孩子念一個班，這樣相互有個照應(yīng)，也方便登記。我家小孩今年十一，五年級，應(yīng)該能跟得走?！?/br>
    黎秋還沒應(yīng)聲，程雪的女兒就已嚷嚷起來，“我不要跟他一起！他欺負(fù)人！大哥哥你別讓他跟我一起！”她拽著黎秋的另一邊衣角，瞪著小孩。

    “程冉，干什么呢？聽話！”程雪好像生氣了，看起來有為人母的威嚴(yán)。程冉到底是敵不過她媽，怯怯地松了手。

    “可……這是個啞巴吧？他叫什么？今年多大？這些我全都不知道，也不好搞啊。”黎秋攤手，一旁的謝承也搖頭。

    程雪道，“我估摸著他也就十一二歲，年齡就填十一吧。名字的話…你給他取一個吧。”

    黎秋不知道想到哪兒去了，忽然笑得有些陰險，“沒想到我也能給人起名字——四舍五入我豈不就是他爹了？崽子，叫爸爸?！?/br>
    “晏安?！币坏乐赡鄣穆曇魝魅攵?。見黎秋沒有反應(yīng)，又重復(fù)了一邊，“晏安?！?/br>
    黎秋大喜，“告訴我，你家里人在哪？叫什么？”

    然而晏安只是抿唇，再也沒說過第二個字。

    程雪道，“既然有名字，就更好找了。小秋你們別著急，先回去吧。手續(xù)的事晚點來辦也沒關(guān)系。”

    黎秋看她還有別的事要忙，應(yīng)了聲，帶著小孩離開了?；仡^一看謝承，這家伙竟和程冉成了“忘年交”，正依依不舍地告別。

    出了警局，黎秋道，“我?guī)鹤酉然丶?，你自己回去沒問題吧？”

    謝承踢了黎秋一腳，“滾滾滾，別占人家便宜，你頂多算個哥，是個屁的爹。”

    “少貧嘴，我們走了。”黎秋笑嗤了好友一眼，目送著他走遠(yuǎn)了。

    愛騎正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Ｔ谄降厣?。黎秋拿起頭盔，給晏安戴好，自己坐上車，對他道，“上來。”

    小孩坐在他后面，黎秋道，“抱緊我。”

    黎秋聽見小孩輕輕“嗯”了一聲，接著便感到腰間被環(huán)住，發(fā)動了愛騎。

    愛騎帶著黎秋和晏安奔馳在近郊的石子路上，風(fēng)帶著機(jī)油的味道，夾雜著小孩身上的酸臭味鉆進(jìn)黎秋的鼻子里。他只覺得惡心，忍住不吐出來。而這段以往需要半小時才到的路程，今天竟然只要了二十分鐘。

    黎秋家和常陽市區(qū)邊緣的每一個住戶一樣，都是老舊的小院。黎秋的房子看起來更加破敗——站在院外，瓦房破陋、房頂上野草冒出斜斜生長、院內(nèi)東西七零八散，看起來很老舊、破敗，又裹挾著上一輩的記憶和年代感。

    這個年頭，城市發(fā)展才剛剛起步，市中心顯露出一番新時代的蓬勃朝氣，老城區(qū)還殘留著上世紀(jì)人們的生活氣息。黎秋幫晏安把頭盔摘下，指著屋子對他說，“這就是我的家，夠爛的吧？你要是現(xiàn)在后悔，我可以帶你回去，過得絕對比跟著我好?！?/br>
    晏安果斷地?fù)u頭，雙手又緊緊攥著這個看上去宛若高山一般偉岸的小哥哥，好像自己一松手，就會被送到別的地方去。

    黎秋只嘆息一聲，牽著晏安走進(jìn)屋里。木門發(fā)出“吱呀”的聲音，一股霉臭味就撲面而來。正值雨季，老房子的梁木被水浸潤有了淡淡的霉味。

    黎秋并不排斥這種味道，他覺得這個味道里藏著兒時和奶奶一起生活的所有年歲。

    但現(xiàn)在這種味道和晏安身上的臭味混雜在一起，的確不太好聞。黎秋看了看表，現(xiàn)在是下午四點，早過了飯點。昨晚喝酒喝得太過，一早上沒吃東西，現(xiàn)在胃里有點難受。

    晏安自送到警局也沒有吃東西，估計和他差不了多少。

    酸臭味一陣陣襲來，黎秋在給小孩洗澡和先吃飯這兩件事里沒有太過糾結(jié)。為了他的身心健康，果斷選擇前者。

    他讓小孩先在客廳的凳子上坐著，去廚房燒了幾壺水，倒在木盆里。那是他小時候奶奶拿來給他洗澡用的。如今黎秋已經(jīng)長大，大木盆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成了小木盆，但他還是舍不得扔。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水溫很燙，他加了些冷水調(diào)溫。揮手讓晏安進(jìn)來，黎秋又幫他把臟衣服脫下。小孩顯得極其羞澀，扭捏半天就是不肯讓黎秋幫忙。黎秋讓小孩泡在木盆里，露出小小一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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