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安良轉(zhuǎn)頭看著李成笑道：“想吃什么？你安哥請你吃飯。”

    李成假模假樣地推辭道：“那怎么好意思…”

    安良瞟他一眼笑道：“就你那三瓜兩棗的牙膏錢！走，我?guī)闳コ詡€好的！”

    他是真的挺喜歡李成的，同時也覺得他不容易：一個外地人在重慶當兵，舉目無親不說連津貼也沒有幾個，娛樂生活更是乏善可陳，自己也許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

    因此安良油然而生一股豪氣，決定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nèi)，帶著李成嘗試一些合法的高級娛樂方式！落到具體cao作上就是：吃日料。

    要么說安良其實就像他媽說的那樣是個菩薩心腸，他看上去日天日地放蕩不羈，其實根本見不得別人落難受苦，哪怕是受委屈也不行。安老太太從前呲他：“土地廟里我看他們該供著你在那龕上！”

    等到安良帶著李成在那家以昂貴聞名的日料店落座后，李成才意識到不妥，他有些局促地看著安良：“安醫(yī)生，這個也太貴了吧！吃點別的就好了，哪兒真能讓你破費??？”

    安良一邊點菜一邊笑：“拉倒吧你，你難得從部隊里放個假出來。等你以后發(fā)財了再請我吃飯，行吧？”

    他將手里的菜單還給服務(wù)員，推給李成一杯清酒后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你上次約我吃飯那次，我看你怎么興致不太高的樣子？那天出什么事兒了？”

    這李成估計也是個一覺睡醒忘記昨日愛恨情仇的，聽見這句話思忖了片刻才回憶起來安良說的是哪一天：“?。∧翘?！”

    他喝了一口清酒，險些把自己的眼淚都辣出來了：“那天我正好跟我媽視頻，聽見她給我說了件事兒。這事兒的當事人安醫(yī)生你也算是知道…雖然事情本身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

    他這一展開簡直就是三紙無驢離題萬里，安良不得不把他的話頭拉回來：“你給我說重點?！?/br>
    “重點就是他叔叔，秦石漢，你記得不？”李成清了清嗓子，說得激情澎湃。

    安良點了點頭，他當然記得：“怎么了？”

    李成說起話來跟小學語文老師上課似的循序漸進循循善誘：“我老家是安徽蕪湖的，安醫(yī)生知道嗎？”

    這安良還真沒留心過，他只知道李成是安徽人，對于蕪湖這座城市的了解全來自網(wǎng)絡(luò)上的梗：“然后呢？”

    “那個城市很小的，人和人都認識。我媽之前跟秦石漢他二姨是一個紡織廠的，兩個人關(guān)系很好的。安醫(yī)生你知不知道，秦石漢十幾年前為什么從蕪湖來了重慶嗎？”

    安良之前聽秦淮略微提起過一點秦石漢的發(fā)家史：左不過是在安徽賺得差不多了，將目光投向了彼時尚且只是一個碼頭城市的重慶。不得不說秦石漢的眼光還是獨到的，誰又能想到短短的十幾年過去，重慶如今是整個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地區(qū)中那么重要的一個版塊了呢？

    但是李成的神情卻告訴他，一定不是因為那么簡單的原因。事實上，李成此刻的神情非常復(fù)雜，是一個混合著厭惡，不齒與憐憫的神情。

    于是安良猶疑道：“為了…做生意？”

    果不其然，李成搖了搖頭，他將手上的筷子放了下來，臉上的神情仿佛是到了什么垃圾回收站：“我媽跟我說，他當初離開蕪湖，是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走的?！?/br>
    作風問題這么古早的詞匯簡直就不在安良的認知范圍之內(nèi)，他迷惑道：“不應(yīng)該啊…他當時生意做得挺大的了，又沒結(jié)婚，能有什么作風問題把他從一個城市里逼走啊…”

    李成冷笑了一聲：“因為他當時玩的是小孩子，還不到十歲的小孩子?！?/br>
    安良的大腦處理了一下這句話，整個人立刻就炸了：“什么玩意兒？”

    李成的神情還是那般厭惡又不屑的：“這事兒零幾年的時候鬧得挺大的，因為那小孩子的家長每天都去他的工廠門口拉橫幅，后來小孩子的mama還準備拿著刀跟他同歸于盡，好在被人攔下來了。但是那之后，這廝估計也不敢在蕪湖待下去了，畢竟那地方那么小，誰和誰都認識，所以到重慶來投奔了他哥。”

    李成喝了一口酒，將嘴里的那句話順勢啐了出來：“畜生，死得好?！?/br>
    李成的這句話雖然粗魯也不符合傳統(tǒng)意義上的“死者為大”的老思想，但是他卻實實在在地代表了許多人面對“戀童”這件事時的態(tài)度：這是文明社會中不可饒恕的罪行。

    安良平素自認道德底線其實并沒有那么高，但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兩件罪行一個是吸毒，另一個就是戀童。他本身并不喜歡小孩子，但這不妨礙他對任何侵害兒童的人深惡痛絕。

    于是一瞬間他就和李成達成了共識：“死得好?！?/br>
    死得好，簡直死得太便宜這個畜生了。安良帶著幾分酒意，恨不得沖到公墓園里把秦石漢的墓碑一腳踹翻。

    李成將杯底的清酒一飲而盡：“就是這個事兒。我想起來我第一次見你，就是你去那個看守所做精神鑒定。那天我媽跟我說完我惡心得要命，所以約你出來吃飯的時候連表情包都沒心情發(fā)，越想越覺得想吐…”

    李成還在說著什么，安良的思緒卻不受控制地發(fā)散了開來，始終覺得哪里有一些微妙的不對勁。

    這點不對勁隨著和李成談話的深入逐漸清晰了起來，他想起來了，秦石漢剛來重慶的那一年，算起來秦淮也剛剛不到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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