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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暗河在線閱讀 - 第189頁

第189頁

    “他在樓下,”安良低聲道:“是他把這件事告訴我的?!?/br>
    “算了…”周文也大概想說什么卻又忍住了:“先進(jìn)去吧?!?/br>
    他們兩個人剛轉(zhuǎn)過身,就都停住了話頭。

    玄關(guān)走廊的盡頭,安老太太站在那里輕輕地顫抖著,即使隔著這不長不短的一段距離,也還能看清楚她身體的顫抖。

    像是不敢相信面前的人真的是安良一樣,安老太太伸出了一只手,仿佛是隔著這段走廊要來握住自己兒子的手:“良良?”

    安良在開口說話之前,將喉嚨里那陣翻涌而生的哽咽生生咽了回去。大概悲傷積聚到一定濃度后,就會成為虛無縹緲的一種不真切的感受,這是人類本能的自我保護(hù),不至于讓悲傷沖垮了防洪堤。他點了點頭:“是我?!?/br>
    然后安良往前走了一步,叫了一聲:“媽?!?/br>
    安老太太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她抖得像是風(fēng)中顫顫巍巍的一片落葉。陳奇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甚至都扶不住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安老太太一點點滑了下去,蹲坐到了地板上放聲大哭。

    周之俊的電話響了兩聲才接通,他似乎踩了一腳紋身的機(jī)器,那種如影隨形的嗡嗡聲消失了:“小淮?”

    “是我?!鼻鼗醋谲?yán)锶嗔巳啾橇海骸鞍仓酒剿懒诉@件事你跟宋哥知道了嗎?”

    周之俊停頓了片刻,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這個問題:“你等一下,我開個公放。宋平,過來!”

    宋平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鎮(zhèn)定又溫和:“我跟你師父已經(jīng)知道了。他被帶走的那天…就多帶了幾支胰島素走的…紀(jì)委那邊因為是還沒完全定罪,看管的沒有那么嚴(yán)…那安醫(yī)生知道了嗎?他怎么樣?”

    秦淮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他怎么可能沒事…安志平雖然…但也畢竟是他的父親…不過我打電話給你們是有別的事情要請你們幫忙?!?/br>
    “什么事?”周之俊問他:“小淮你說?!?/br>
    “還是安志平的事…”這個名字在他嘴里過了一遍就已經(jīng)讓秦淮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但他還是堅持著說了下去:“他已經(jīng)這樣了…人到了這個時候,平常的許多好朋友就都是陌生人了。后續(xù)還有醫(yī)院的交接,以及葬禮墓地一堆的事情,我怕他們家就剩下韓建林和安良兩個人不好辦…安良的兩個朋友雖然也有點門路,但是安志平這件事還是…會讓很多人有顧忌…”

    他還有許多話沒有說出口,大約是連說出口都不忍心。沒有人比秦淮更清楚,在樹倒猢猻散,人走茶也涼之后,留下來的人要受到什么樣的冷眼和嘲諷。安志平活著的時候,許多人也許是為了討好他,連帶著對安良也會恭恭敬敬不敢怠慢。即使在安志平那里受了什么氣,多半也不敢對安良有分毫的遷怒??墒侨缃癜仓酒剿懒耍€是這樣身敗名裂地死,等于說從前在他這里受過氣的人終于等來了揚眉吐氣的這一天。人性中的劣根性讓他們無所顧忌,甚至來不及去細(xì)想安良是不是有什么對不起他們的地方。沒有什么比看見身居高位的人掉落云端更讓人興奮的了。

    一想到安良可能會受到什么樣的冷言冷語,秦淮就覺得自己的心都跟著揪著疼。

    。御嚴(yán)御嚴(yán)。

    天上的月光不該墮入這污濁的人間,沒有人能夠囚禁這一縷月光。

    周之俊很快就理解了秦淮:“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會打好招呼…能幫他們辦的事情,我都讓宋平去辦,好不好?小淮你別擔(dān)心,會過去的?!?/br>
    秦淮沉默了片刻:“謝謝師父,但是都別讓安良知道。”

    他不想讓安良覺得有一絲虧欠于他。他為安良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他心甘情愿地當(dāng)那一個托舉著月光的人。

    在成都的這幾天我縱情地呼喚:“謝彬,你就是我的親叔叔”,“葉婆婆,你就是我的親婆婆”,“馮二孃,我尊敬的親孃孃。”

    第84章 長途

    安良在殯儀館看到自己的父親的時候,有一瞬間甚至產(chǎn)生了不那么真實的失重感:他突然就不認(rèn)識躺在那里的人是誰了。

    他和自己父親的最后一次對談?wù)f不上來愉快,安志平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也還是咒罵??墒钱?dāng)安良站在他的遺體面前時,一個念頭不可遏制地升了起來:如果當(dāng)時就知道那是他們父子間的最后一次見面,他會不會更緩和一些,說話的時候不那么尖銳一些呢?

    安良從小和自己的父母感情很好,這么多年來上學(xué)工作都在重慶,從來沒有離開自己的父母太久。他一度以為,這樣父母在側(cè)無憂無慮的好日子還有許多年,他們還有漫長的后半生。

    誰不曾做過日后孝敬照顧父母的夢呢?誰不曾想過要讓自己的父母晚年只知道頤養(yǎng)天年呢?

    可是安良注視著躺在花叢中的自己的父親,事實像是落在他臉上的一記鈍錘,讓他在綿延不絕的痛苦中意識到:他們這一生的父子緣,也就到此為止了。

    安良低著頭,在周圍親戚的一片哀哀欲絕中只感受到了無窮無盡的茫然。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有什么樣的情緒:愛恨好像都不對,連悲傷都不應(yīng)該顯露于人前。

    陳奇在默哀的隊列中站在安良的身側(cè),穿著一身黑西裝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的正經(jīng)。他壓低聲音問安良:“我這幾天忘了問你了…你爸的墓地你安排好了嗎…我聽文也說,等會火化了就要直接送去墓園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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