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瓶鹽水掛完，天全黑了。

    徐奶醒了，周子青省事不少，攙著徐奶的胳膊把人送到平車上躺好。

    周子青前面拉車，徐奶仰著頭只能稍稍看到周子青細瘦單薄的肩膀和脖頸，車輪子壓在石子上，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再有就是拉車吃勁的喘息聲。

    村子里路并不平坦，坑坑洼洼墊了石子，石子有大有小，車輪子上不去，咬牙悶哼一聲使勁 ，上去了。

    “姥兒，你餓不餓??？”周子青想到一天沒怎么吃東西的徐奶，想著到家開灶煮小米粥。

    徐奶嗓子有些發(fā)燙，喉嚨吞咽幾下，才輕聲嗯了一聲。

    到了家，剛攙著著徐奶上床，西邊大嫂子端著米粥雞蛋過來了?！扒嗲?，別生火做飯了，我給你端過來點，湊合吃兩口?！?/br>
    周子青把米粥均出一碗，剝了雞蛋碾碎全倒進米粥里，攪拌好遞給徐奶。

    西邊大嫂子坐在徐奶跟前使勁夸了一把周子青，夸得周子青在屋里差點坐不住要出去。

    說了一會話，大嫂子拿著空碗回去了。

    周子青自己洗漱完，又打盆水給徐奶擦洗擦洗，燈一關(guān)，爬上床睡覺。

    良久。

    “青兒，你怪不怪姥兒？”窗外潔白明亮的月光灑進屋子里，驅(qū)走了黑暗。屋子里隱隱綽綽的能看清擺設(shè)，太靜了，整個屋里落根針的聲音，恐怕都能聽到。

    徐奶的聲音哽咽暗啞。

    周子青睜開眼，仰著頭想看清屋頂?shù)奶J葦席子，可月光灑在地面上，照射不到那，屋頂還是黑乎乎一片。

    “不知道!”周子青回的干脆利索，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過了一支煙的功夫，徐奶自言自語囁嚅著，“……你爸剛一來村里，長慧就喜歡上了。整個村的年輕人，都沒有像你爸這樣的，光站著就像一顆白楊樹似的。鞋面褲腿，永遠都是干凈不帶泥巴的，說話也好聽。長慧偷偷給你爸寫信，你爸拒絕了。長慧絕食鬧了好幾天脾氣，把事情捅到村公社。

    那個時候環(huán)境不太好，最后是我和你姥爺，和村里通了關(guān)系，壓著你爸娶了長慧……”

    周子青眼睛里閃過一絲狐疑，不太懂徐奶為什么這個時候給她說這個，而且就說個開頭。她沉默著等著后續(xù)，那邊徐奶卻悠悠顫顫嘆了一口氣，“睡吧，明天還有要緊事要做?！?/br>
    周子青想破頭都沒想出來，明天還有啥要緊事要做，可今天累一天，眼睛一閉沒一會就睡了過去。

    周子青一睡著，徐奶翻個身躺過來，臉頰上濕漉漉的，像是用水洗過一樣。

    昨天累的狠了，早上公雞群鳴，周子青愣是在床上窩了半小時才起。

    一起來，就看到堂屋地上放著幾個手縫的細麻布袋子。狐疑的上手摸摸，有花生，大豆，高粱米，鮮辣椒。

    “姥兒，堂屋地上放的袋子做什么的。”她還記得昨晚臨睡前，她姥兒說的什么要緊事。

    徐奶用木梳子沾著水把自己頭發(fā)梳整齊后，又把藏青色方巾，折疊兩下，裹著頭系好。

    周子青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眼神多了幾分詫異。

    吃過早飯，周子青準備拿著竹筐子裝玉米搓玉米粒。

    “別忙活了，今個去要鎮(zhèn)上搭車，要早點走?！毙炷淌掷锪嘀粔K花布裹的布包，鼓囊囊的背在身后，又狠狠在胸前打了一個死結(jié)。

    彎腰拎起地上四個袋子，一手兩個。

    周子青一看，走過去搶下兩個自己拎著，眼里閃著疑問，“姥兒，今個要去哪兒？”

    “地里忙活完了，趁著天還不冷，去你姨奶奶家看看她，順便送點地里東西給她。”徐奶背過身去，把袋子扎緊些。

    周子青手上抓著布袋子，像一根木頭樁子似的，立在徐奶身后一動不動。眼中疑惑散去，眉頭緊皺。

    冰冷的目光，像一把鋒利的劍，“姥兒，你自己去吧，我留下看家?！?/br>
    第13章

    冰冷的目光，像一把鋒利的劍，“姥兒，你自己去吧，我留下看家?！?/br>
    話音一落地，微微抬著下巴，手中布袋解開，花生，大豆嘩嘩啦啦的全部倒在地上。周子青扔掉布袋，拍拍手。

    徐奶臉上閃過一抹無奈，輕輕說道，“我是要帶你去找長慧?！?/br>
    周子青詫異的看了徐奶一眼，“你一直知道她在哪兒？”

    “不知道，可她跟的……那個誰，在市里頭，他鐵定知道你媽在哪?！毙炷滩辉敢馓崞鹉莻€人，一說到那人臉上皺紋都跟著凝固在一起。

    “她都不要我了，找她又能干什么?！斌@嚇過后，周子青忍不住譏笑一聲。能拋下孩子不管的，幾年來家都不回的女人，周子青對這個女人沒一點好感。

    “讓她出錢供你上學(xué)。”徐奶眉心皺了皺?！靶胁恍校驳迷囈辉?，家里錢都在你舅舅那，他不掏錢，你要怎么上學(xué)?！?/br>
    去鎮(zhèn)上要走四十多分鐘。徐奶和周子青這樣大包小包的走在路上，遇見熟人都要問一聲，“去哪兒這是？”

    “去看看孩子她姨奶奶，順便捎點家里出產(chǎn)的東西帶過去?！毙炷谭耆吮阈貎删洹?/br>
    到了鎮(zhèn)上坐上公交車，周子青要把東西放到座位底下，徐奶板著臉不愿意，“都是吃的東西，哪能放在底下，你給我，我放腿上搭著?！?/br>
    “姥兒，隔著一層袋子，再說了吃之前不得洗洗啊?！敝茏忧嗤耆幻靼仔炷踢@么執(zhí)著是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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