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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寡婦和迂腐書生 第35節(jié)

    沈越松了手,小心翼翼地將周梨放到了地上交給李氏:“李嫂子,我就不進(jìn)去了?!?/br>
    李氏會意,男女有別嘛。同沈越與牛茵茵二人道了謝?,扶著周梨向屋內(nèi)走去。

    牛茵茵見人走了,便同沈越道:“表哥,人送到了,咱們回吧?!?/br>
    沈越似乎沒聽見,他佇立在原地,看著那踉踉蹌蹌緩緩前行的纖纖背影,待她們進(jìn)了屋,才收回目光,轉(zhuǎn)身離去。

    牛茵茵還以為沈越送人回來后,會再回田里干活,哪知他腳步一轉(zhuǎn),竟然回了家。她跟過去,卻見他徑直鉆進(jìn)房間,翻找了一陣,找出一只瓶子,遞給她。

    “茵茵,這是止血生膚的藥粉,你拿過去一下?!?/br>
    牛茵茵接了藥,探究地望向沈越。沈越垂下眸子,避開那探究,轉(zhuǎn)過身去。

    牛茵茵拿著藥去了隔壁。將藥送到周梨房間,沒打算作停留,卻在離開時(shí),無意間瞥到周梨枕邊放著的一塊帕子——上面的梨花圖案。

    那圖案是……

    她便留下來,假意幫李氏上藥。暗地里,卻一直盯著那帕子和周梨看。

    李氏正在拆抱著傷口的布條,興許是牽動(dòng)了傷口,周梨擰緊了眉,臉色也越發(fā)蒼白。她眉眼本就生得清麗,這會子看著,竟比平日里添了一絲讓人憐惜的柔弱。

    待李氏為周梨上了藥,重新找了布來包扎好,牛茵茵才回去了。

    李氏蓋上藥瓶蓋,拿著那塊已被血染得失色的布條,走出屋去。

    周梨盯著那塊布條看了許久,見李氏將那布條扔到了院子里的一堆枯樹葉的垃圾里,才收回目光。

    李氏安頓好周梨,也不好在家停留太久,又去了田間,畢竟自家也有那么寬的稻谷要收,總不能全讓人家一家把忙都幫盡了。

    待李氏合上院門,周梨才從床上起來,跛著腳,忍著疼,一步一步,艱難地向著那堆垃圾靠近。

    等走近了,又小心地蹲下身,伸手將那浸血的布條撿了起來,再起身,踉踉蹌蹌往屋子走去。

    第38章 、偏心

    收了一天稻子,?沈越吃過晚飯,早早地去沐了浴回房間。點(diǎn)上油燈,他坐在書案前看起書來。下月便要去省城參加考試,?雖說這些書他早已記得滾瓜爛熟,?但他仍舊習(xí)慣性地再看一遍。

    只是看著看著,?沈越將已經(jīng)翻到中間的書,又翻回到了第一頁。

    扉頁一般都是空白頁,用來寫名字。沈越自然在這里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在“沈越”二字的旁邊,?用淡墨畫了一束梨花。

    男子指節(jié)修長,骨節(jié)分明,?仿若玉琢一般,?搭在扉頁上,?指腹輕柔地?fù)嶂堑_的墨梨花。

    闌珊燈火里,?他微垂眼眸,密睫的倒影打在眼瞼下,?投射出一片隱忍的陰翳。

    這樣的走神,不知是何時(shí)形成的習(xí)慣,?仿佛每每看上兩刻鐘的書,?覺得眼睛疲乏之時(shí),便會下意識翻回到扉頁,看看那梨花。等再繼續(xù)看書時(shí),好似又有了看下去的力量。

    他知道自己不對,?可他仍舊在每一本書的扉頁,?都畫上了同樣的梨花,?就畫在自己的名字旁邊。挨得很近很近。

    不對,不代表不美好。沈越覺得,不對的只是自己,?和這束梨花給他帶來的一切悸動(dòng)都無關(guān)。

    每每回憶起來,是一種心被填得滿滿的知足感。

    沈越正發(fā)著呆,房間門突地被推開。他待會兒還要去院里如廁,方才就沒鎖門。平日里到了晚上,家里人都知道他要看書,都不會輕易來他房間。因此他這個(gè)時(shí)段一般都沒鎖門。

    可是今夜,突然有人推了門。

    沈越合上書,側(cè)頭看去。牛茵茵抱著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走進(jìn)來。

    “表哥,在看書呢,白天都沒時(shí)間,這是你之前壞了的衣服,我?guī)湍阊a(bǔ)好了。”

    沈越起身,接過來:“多謝表妹,表妹辛苦了?!?/br>
    牛茵茵嬌羞地垂下頭:“不辛苦,茵茵手藝笨,表哥你看看,我補(bǔ)得可還能入眼?”

    沈越其實(shí)有些乏了,但又不好拂了表妹的一片好意,便展開衣裳看了看,見之前壞掉的一處衣領(lǐng)上,已經(jīng)被縫補(bǔ)妥當(dāng),細(xì)心的繡娘還在上面繡了一點(diǎn)花紋。

    沈越暗暗蹙眉:“這是什么?”

    牛茵茵羞澀地瞥他一眼:“這是茜草啊?!?/br>
    “你繡茜草在這里是做什么?”沈越一個(gè)大男子,哪兒會喜歡在衣領(lǐng)這樣顯眼的地方,繡花花草草。

    牛茵茵扭身轉(zhuǎn)到一側(cè):“正所謂綠草如茵。茵便是茵茵的茵?!?/br>
    沈越明白了。但他給不了表妹任何反饋與承諾。這還是表妹頭一回對他說這些。

    今夜既然表妹主動(dòng)開了口,他不如借此機(jī)會同表妹說清楚,也省得耽誤了表妹。

    “表妹真是心靈手巧,蕙質(zhì)蘭心,真真是位極好的姑娘,將來若遇上了喜愛的男子,可一定要同表哥說,讓表哥幫你把把關(guān)?!?/br>
    此言一出,牛茵茵驀然抬頭:“表哥……”

    沈越微微一笑:“表妹這樣聰明的姑娘,相信一定明白表哥的意思。表哥才疏學(xué)淺,一介布衣,尚未立業(yè),暫無成家打算,表妹正直芳齡,假以時(shí)日,必能覓得佳郎?!?/br>
    牛茵茵聽蒙了,但隨即紅了眼,她看向沈越身后幾案上的書,突地笑了一下:“表哥今夜,是要正式拒絕我嗎?”

    沈越抿了抿唇,沒說話,這畢竟是自己的親表妹,話不能說得太重,免得太傷她的心,也不好向自己母親交代。

    牛茵茵不笨,于沈越沉默的目光里看到了答案。

    說不惱是不可能的。她捏著拳頭咬著嘴唇站了好一會兒,突然直直的看向沈越:“表哥,我能問你一個(gè)問題嗎?”

    沈越道:“表妹但說無妨?!?/br>
    誰知,牛茵茵并沒急說問題,而是敏捷地繞道他身后,舉起了他桌上的那本書,然后翻開封面:“表哥,是不是因?yàn)樗俊彼钢庆轫撋系哪婊ǖ馈?/br>
    沈越心里一突:“表妹,把書還我。”

    沈越去拿書,牛茵茵卻跑開兩步躲開了。她揮著書:“你還沒回答我,是不是因?yàn)樗!?/br>
    沈越聲音一沉:“表妹!”

    牛茵茵看著沈越突然冷下來的臉,心頭一憷。表哥從來都溫文爾雅,何時(shí)對他說過一句重話,冷過一次臉。

    這讓她更加確定了自己心中猜想。只是以表哥這樣的性格,她絕對不會承認(rèn)。

    牛茵茵癟癟嘴,把書扔給了沈越,只是眼圈更紅了。

    “表哥,我明白你意思了。其實(shí)我來你家里,也是我父母與姑母姑父的意思。今夜表哥向我表露了心跡,我本該早早回去,不再打攪表哥,只是父母曾說,八月中旬會來接我。所以還請表哥體諒,我大概還要在你家住些時(shí)日?!?/br>
    沈越將書重新放回書案:“無妨?!?/br>
    牛茵茵見表哥不預(yù)多說,便咬著牙告辭出去了。

    她這幾日都是同沈魚一個(gè)房睡,她回房時(shí),沈魚已經(jīng)靠著床里側(cè)睡著了。牛茵茵上床蓋好被子,默默地哭了一場。

    *

    周梨養(yǎng)傷這幾日,李氏每天早出晚歸同沈越一家去田里打谷子。期間,王許聽說她受了傷,跑來看過她兩次,每次來,都給她帶了些糕點(diǎn)吃食,她又不好拒絕,第二回時(shí),便送了他一些自己之前做的腌干咸菜給他。

    六七日過去,稻谷也收好了,她走路時(shí)傷口已經(jīng)不疼,想著荒廢了好幾天的豆花鋪?zhàn)樱芾嬉豢桃沧蛔?,于第八日的清早出了門。

    路過村口時(shí),幾個(gè)婦人正坐在一棵大榕樹下納涼擺閑。她禮貌地沖他們打了招呼,也不預(yù)停留,徑直走去。

    只是待她走出數(shù)步,身后那些婦人的談話隨著晨風(fēng)吹進(jìn)了她耳朵里。

    竟都是討論她的。說他與王許早干了那事兒,卻遲遲不成親,也不知是婆婆不放她,還是她自己只是想同男人睡覺,不想成親。

    周梨一聽,頓時(shí)捏緊了拳頭折返回來。平日里的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也就罷了,她向來不管,左耳朵進(jìn)去右耳朵出,今天這個(gè),真是太離譜了,不光離譜,損的還是三個(gè)人的清譽(yù)。

    “這些話都是誰告訴你們的?”

    眾婦人還是頭一回看見周梨垮著臉同他們說話,不禁驚了一把。

    說人壞話被當(dāng)事人抓個(gè)現(xiàn)行,總歸理虧,支支吾吾半天,那幾個(gè)人便說出了最先傳這話的人,居然是村里的吳小娘子。

    周梨還要去鎮(zhèn)上,她決定下午回來再去找吳小娘子。

    幾日沒開店了,沒想到今日一打開店門,生意就沒斷過,那些熟客都說七八日沒吃上阿梨做的豆花,怪想念的,還問她最近怎么沒開張。

    周梨笑說家里最近收稻谷,回村幫忙去了。

    下午時(shí),周梨提前了兩刻鐘打烊,早早的回了村。

    村口那些嚼舌根的婦人原本聊天聊得挺快樂,一見周梨,紛紛噤了聲。

    周梨也不打招呼了,從前她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天不同,他們傳的是她和王許早就……,從前他們在背地里說她,總不過是什么克夫啊,寡婦啊,很難再嫁一類的話,她不在乎,可這次真正的關(guān)系到名節(jié),并且把王許和娘牽扯了進(jìn)來。

    也不知道村里都有哪些人聽說了,娘聽說了嗎,王許聽說了嗎,還有三叔,三叔是不是也聽說了。

    周梨攥緊拳頭,冷眼瞥了那些婦人一眼,離開了。

    走進(jìn)一處回家必經(jīng)的巷子,一抬頭,就見巷子里站了兩個(gè)人,一個(gè)是沈越的表妹牛茵茵,另一個(gè)是吳小娘子。

    看見吳小娘子時(shí),周梨頓了一下。正要找她呢。

    但看那兩個(gè)女子,紛紛朝她露著了一副殷勤的笑臉。

    周梨蹙眉,她怎么有一種,他倆是在這兒專程等她的錯(cuò)覺。

    若是等著奚落她,可他們兩個(gè)臉上的表情未免也太熱絡(luò)了些。

    端的怪異。周梨走過去,還沒等她開口質(zhì)詢,吳小娘子就一把拉住了她手,一臉訕笑:“阿梨jiejie,都是我不對,我不該聽了茵茵妹子的話就到處去說,我今天特意來向你道歉,都是我的錯(cuò),你大人不記小人過?!?/br>
    周梨愣了一下,有些搞不懂狀況了。提到牛茵茵,周梨將目光移向一旁。

    牛茵茵見周梨向她看來,瑟縮了一下,進(jìn)而陪笑道:“阿梨jiejie,都是我不好,我上次路過你家門口時(shí),看見王許大哥在你家院子里,大約是你那時(shí)行動(dòng)不便,王許大哥扶了你一下,我看走了眼,以為你們兩個(gè)是抱……”她不敢說下去,“總之是我的錯(cuò),還請阿梨jiejie原諒。”

    周梨大抵猜到了來龍去脈。只是吳小娘子與她有嫌隙,說她壞話能理解,她的jiejie吳娘子曾與她有些賣豆花的過節(jié)。而牛茵茵卻是為什么要背地里嚼她的舌根?

    吳小娘子退下腕上一只白玉鐲子:“阿梨jiejie,這個(gè)是我那在府衙里當(dāng)值的哥哥在縣城錦玉樓給我買的,你就拿著吧,算是正式向jiejie道歉?!?/br>
    周梨看著遞過來的白玉鐲子,沒去接,她有些奇怪,看著他倆的表情,好像是害怕什么,仿佛背后有什么威脅,讓他們不得不來和她道歉。

    這會兒的功夫她無從細(xì)究,語氣淡淡道:“這么貴重的東西,你還是自己收著吧,你們也無需向我道歉,我只有一個(gè)忙,要請你們幫一下?!?/br>
    吳小娘子趕忙點(diǎn)頭:“jiejie但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牛茵茵也如是附和。

    周梨道:“話既然是你們傳出去的,那你們再去村頭那些婦人堆里,將那些話澄清,也無需日日都去說,日后但凡還有人那樣講我,講王大哥,講我娘,你們就當(dāng)著那些人的面兒澄清一次,說之前是你們看差了,誤會了。直到村里再沒人講那樣的閑話?!?/br>
    此言一出,吳小娘子和牛茵茵的臉色都變了變。之前他們說得那樣篤定那樣逼真,現(xiàn)在又要他們親口去澄清,這委實(shí)也太打臉了。

    牛茵茵皺起了眉:“阿梨jiejie,不用這樣吧,以后咱們不說了不就行了,那些流言時(shí)日一久,大家就都會忘的,哪需要當(dāng)面去澄清?!?/br>
    周梨搖搖頭:“不行?!?/br>
    兩人都沒想到,平時(shí)看上去性子溫和的女子,在這件事上竟如此堅(jiān)持。

    牛茵茵還想再說什么,手肘卻被吳小娘子扯了一下,示意她看周梨身后。兩人看向周梨身后,皆是一驚。

    吳小娘子忙答應(yīng)下來:“好好,我現(xiàn)在就去村口澄清?!闭f著,與周梨擦身而過,往巷道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