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明白?！?/br>
    “陛下掌政后，你又如何？”

    傅元青平靜看向陳景，笑了笑，向往道：“屆時(shí)，先帝予我之重任卸下。我功成身退，與陳景攜手，可歸田園?！?/br>
    “慣會(huì)騙人?！逼址f沉默了一會(huì)兒說，“陛下掌政后，便要清算。你這些年做了這么多事得罪了這么多人，是士林的眼中釘，你身受腐刑，便已是你最大的罪孽。屆時(shí)，不論有沒有罪證，無論你是否是為天下cao勞。都沒有以后了。哪里還來得什么歸田園。”

    “我知道?！备翟嗾f，“一個(gè)宮人，掌政十三載。我若不被清算，誰肯為少帝cao勞？”

    “趙謹(jǐn)當(dāng)年榻前托孤，就沒有想要給你留活路?！?/br>
    “這不怪先帝?！备翟嗾f，“他已盡其所能，保這江山不覆。我亦盡己所能，讓百姓可安居。未來……未來便托付給靜閑了。江山社稷，都在你的肩頭?！?/br>
    浦穎眼眶紅了，凝眉半晌，抱拳一躬到底。

    “我浦穎在此與你約定，我入閣，決意以身開道。若有坎坷，我必為天下先！”

    傅元青伸出手掌問：“可要擊掌為盟？”

    “幼稚……都什么時(shí)候的小孩把戲了。還擊掌為盟。”浦穎嘟囔了一句，然而還是伸出手，與傅元青連擊三掌，又緊緊握在一處。

    然后他們相視一看，便都笑了。

    *

    入閣之事定，浦穎便能安安心心的喝酒。

    他感慨道：“哎，多喝兩碗吧，過了今夜我便要被叫做閹黨從屬了。只是閹黨二字是在難聽。”

    傅元青忍不住笑嘆：“我是閹人，你自然便是閹黨。竟還挑三揀四，覺得難聽?！?/br>
    “要不再起個(gè)名字吧。好聽點(diǎn)兒的。什么鴛鴦黨、什么桃花黨，瀟灑浪漫，才不負(fù)風(fēng)流倜儻?！?/br>
    “你可以起，只是不會(huì)有人叫。”傅元青點(diǎn)醒他。

    浦穎想想也是，頗為遺憾的作罷。

    “我什么時(shí)候入閣？”他又問，“你最近不是被陛下厭棄嗎？我還能走司禮監(jiān)一脈入閣？”

    “你若越過內(nèi)閣遞奏本丁憂，便不是於閣老和衡閣老之人。陛下正待用人之際，看到你的丁憂奏本必會(huì)奪情，不止如此，讓你立刻入閣的圣旨也會(huì)一同降下?！?/br>
    浦穎皺眉：“小皇帝能想到這一層？”

    “陛下年紀(jì)雖小，可視野廣袤、心思敏銳?！备翟嗟?，“你千萬別小看他。”

    傅元青又為他滿上一碗，靜閑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來了，問：“文選司郎中位置空缺，岑靜逸等人推舉了一些，都不是很滿意。怕是得盡快找到合適的人選，才好報(bào)送內(nèi)閣。這事若不定，有些人總是活絡(luò)的?！?/br>
    傅元青笑了笑：“人選我已經(jīng)給你找好了。待你入內(nèi)閣后，春講筳宴時(shí)便可查驗(yàn)?！?/br>
    “哦？”浦穎好奇，“誰能入得了傅掌印的眼?！?/br>
    “翰林編修，蘇余慶?！?/br>
    第43章 奉·劍

    “浦大人走了?！标惥盎貋碚f，“是方秉筆送了大人上轎。”

    回來的時(shí)候，他手里還帶了一個(gè)磁盅，打開來里面是一碗溫?zé)岬膔ou粥：“老祖宗用些粥，我瞧您剛才沒怎么吃喝。便去問方秉筆討了一些熱食過來?！?/br>
    “好?！备翟嘧趲恐悬c(diǎn)了點(diǎn)頭。

    “我們回去嗎？”陳景問。

    傅元青看他，笑了笑，道：“你來。”

    陳景行至他的身邊，老祖宗握著陳景的手，輕輕用臉頰貼在他的手背上。陳景的皮膚guntang，暖和了老祖宗冰涼的側(cè)臉。

    陳景身上微微一顫，呼吸已經(jīng)急促了起來：“老祖宗?！?/br>
    “辛苦你了。”傅元青低聲說，“左右無事，夜又深了。我們便……在此間安歇吧。以前我掌東廠時(shí)，圖方便也常在此處落腳?！?/br>
    “好。都聽老祖宗的?！?/br>
    他把rou粥分了些給陳景。

    兩人對(duì)著滿桌子的酒菜，分食一碗粥。

    傅元青又給陳景倒了酒，問他：“會(huì)喝酒嗎？”

    又拿起自己面前的半杯，傅元青說：“陳景可愿與我共飲？”

    陳景沒接話，一口飲完杯中酒，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傅元青便笑了，有些感慨道：“我以前愛飲酒，只是許久不曾飲了。怕耽誤正事，也是沒有對(duì)酌之人?！?/br>
    “浦大人不是對(duì)酌之人？”

    “……他與卿又不同?！备翟嗟吐暤馈?/br>
    說完這話，傅元青捏著面前的薄瓷杯，緩緩飲盡半杯。酒一下肚，他臉頰便已升起紅云，眼神也變的亮了一些，盯著陳景看。

    真是應(yīng)了他自己的那句話，許久不曾飲酒。

    他又為二人斟酒，倒陳景那杯時(shí)，手還算穩(wěn)，給自己倒時(shí)，酒已經(jīng)散落大半。陳景無奈握著他的手，為他添酒：“老祖宗酒量淺，飲酒又傷身。還是把粥用完吧?！?/br>
    “好?！备翟嚯m然這么答應(yīng)著，又喝完了手中的酒。

    這次他眼睛更亮了。

    “老祖宗……”

    “陳景，我很高興?！备翟嗟?，“你不用擔(dān)心。我只是許久不曾飲，有些上頭而已……自傅家出事以來，靜閑與我是最疏遠(yuǎn)的。我知道他恨我少了文心文骨、諂媚君上、卑躬屈膝的活著……我不怪他。可我沒想過，真有一日，他還會(huì)這般同我坐在一張桌子后，跟我說些平和的話。”

    他仰頭看天，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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