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她剛發(fā)現(xiàn)毒蛇時(shí)，心中的害怕和膽寒，黏糊糊的滑膩觸感似還圍繞著她，姜韻忽然臉色驟白，掩唇作嘔，直犯惡心。

    若她真的怕死，慌亂之間，讓杜炳寒闖了進(jìn)來。

    那如今等她的，會(huì)是什么？

    姜韻不敢想。

    不論何種情況，姜韻素來惜命。

    她受了這么多苦，才得如今的生活，一想到有人要害她性命，姜韻就恨不得將那人剝皮抽筋。

    付煜垂眸看她：

    “別說胡話！”

    他盯著姜韻脖頸處的傷，倏然抿緊了唇瓣。

    付煜眸色溢涼。

    他只是寵了一個(gè)人，她們就皆容不得她。

    可越如此，付煜就偏要寵著姜韻，將姜韻捧到最高處！

    他要讓這些人親眼看著，他想要做的事，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攔他！

    杜炳寒已經(jīng)跪了很久，膝蓋漸麻，他低垂著頭，似聽到了腳步聲，忽然，他胸口狠狠一疼，杜炳寒悶哼一聲，聽見頭頂傳來圣上冰冷的聲音：

    “誰讓你進(jìn)來的？”

    杜炳寒跪的動(dòng)作不變：“微臣是為了娘娘安?！?/br>
    下一刻，杜炳寒額頭一疼，似有什么掉落下來，發(fā)絲凌亂地散了下來，杜炳寒偏頭去看。

    地上躺著的是——他的朝冠，還有圣上往日從不離身的指環(huán)。

    玉環(huán)碎了一地，朝冠滾了幾圈終于停了下來。

    杜炳寒瞳孔緊縮。

    付煜只垂眸看著杜炳寒，半晌，他輕搖了搖頭：

    “杜炳寒，朕對(duì)你當(dāng)真失望?！?/br>
    身為天子近臣，竟以權(quán)謀私，就近禍亂后宮。

    他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可以進(jìn)出皇宮，這是他給他的信任。

    如今，杜炳寒卻辜負(fù)了這份信任。

    付煜淡漠得近乎沒有情緒：

    “你既不知戴著這朝冠，職責(zé)是什么，那從今以后，就不必再戴了?！?/br>
    后宮妃嬪這時(shí)才姍姍來遲，剛進(jìn)來，就聽見這話，杜晗霜直接愣住，遂頓，她立即拎著裙擺踏進(jìn)宮殿，砰得跪了下來，向來挺直的脊背微彎：

    “兄長剛從豫州立功回來，不知兄長犯了何錯(cuò)，竟惹得皇上如此震怒？”

    第158章

    杜含霜抿唇看向地面上的朝冠和破碎的指環(huán), 哪怕她被貶了位份時(shí)，也沒有這么慌亂過。

    她深知自己的底氣在哪里，兄長一直是皇上的心腹, 自皇上登基以來, 她因此受人追捧。

    可如今, 皇上居然要摘了兄長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一職？

    杜含霜看了嬌弱躺在榻上的姜韻，和遍地狼藉, 猜到了什么，但卻覺得不敢置信。

    哥哥為何對(duì)姜韻出手？

    為了她？

    杜含霜狠狠打了個(gè)寒顫, 若讓族中知道，哥哥因她而官職被貶……

    付煜厭惡地看了眼杜含霜。

    杜炳寒為什么會(huì)做謀害姜韻一事？除了杜含霜, 別無緣由，她居然還能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來質(zhì)問他？

    可笑！

    付煜懶得再和杜含霜多說，就在他要讓人將杜炳寒拖下去時(shí)，身側(cè)的手忽然被抓住，女子撐著身子要坐起來, 付煜擰眉, 彎腰去扶她：“小心傷口?！?/br>
    “杜寶林問，皇上為何惱怒至此, 本宮也很好奇，杜大人一心置本宮與死地，這是為何？”

    姜韻煩死了杜含霜一副清高的樣子，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盯著杜含霜, 冷聲呵問。

    猜想成了真, 杜含霜心底一沉, 她搖頭：“哥哥和晗妃娘娘無冤無仇, 為什么要害你？”

    她仰頭看向付煜，眼淚成珠地從臉頰滾落，女子向來高冷，這幅反差惹人心憐，她咬唇，一字一句誠懇：

    “皇上，哥哥對(duì)您向來忠心耿耿，這其中肯定有誤會(huì)，皇上明鑒呀！”

    “夠了！”

    付煜摟住姜韻，厭煩地打斷杜含霜：“朕親眼所見，還會(huì)有錯(cuò)不成？”

    “他為何會(huì)對(duì)晗妃出手，你不是應(yīng)該最清楚嗎？”

    杜含霜心中憋悶，重點(diǎn)就是她根本不知此事！

    外男插手后宮一事，一旦被發(fā)現(xiàn)，那可是死罪難逃，她又不是不要命了，怎么會(huì)做出這種蠢事？

    杜含霜轉(zhuǎn)頭看向兄長，急不可耐：“哥哥，你快說話呀！”

    這些日子，后宮不論出了什么事，皇后總是姍姍來遲的，今日也是如此，她進(jìn)來后，隨便行了一禮，付煜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皇后就似走過個(gè)過場(chǎng)，行禮后就冷臉站到了一旁。

    眾人從這一對(duì)仿佛陌生人的帝后身上收回視線，杜炳寒似乎也被皇后進(jìn)來的動(dòng)靜驚擾，回頭看了眼皇后，就在杜含霜著急去拉杜炳寒時(shí)，杜炳寒忽然攔住杜含霜，打斷了她的話，叩首：

    “微臣辜負(fù)了皇上的信任，罪該萬死，但此事和杜寶林并無關(guān)系，寶林根本不知道微臣今日所行之事，微臣愿受任何懲罰！”

    杜含霜不敢置信地看向他，驚叫：“哥哥，你瘋了？！”

    她跪著上前幾步，搖晃杜炳寒，顧不得形象，眼淚又兇又狠地掉下來：“你說什么胡話呢！你前程似錦，為什么要插手后宮一事？哥哥，你到底在做什么??！”

    杜炳寒閉了閉眼，手握成拳，對(duì)杜含霜的質(zhì)問和哭訴置若罔聞。

    姜韻不著痕跡地?cái)Q了擰眉心，心中涌起一抹怪異。

    杜含霜的模樣不似作偽，難不成這事真的和杜含霜沒有關(guān)系？

    可除了杜含霜，杜炳寒為什么要害她？

    姜韻百思不得其解，不經(jīng)意間一瞥，忽然，她眸色稍頓，不動(dòng)聲色地看向賢妃。

    賢妃似有些失神，正恍惚地看向皇后。

    姜韻忽然意識(shí)到，她好像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賢妃卻是其中的知情人，她們這一群年齡相仿的世家小姐和公子總是有些她們不知道的往事。

    姜韻瞇眸覷了眼皇后，她不動(dòng)聲色地拉住付煜，看向杜炳寒：“你說此事和杜寶林無關(guān)，那杜大人又究竟為何要害本宮？”

    杜炳寒似有也頹廢，可整體來說卻算得上平靜：

    “微臣回京后，聽聞寶林主子因?yàn)殛襄锬锒滴?，心存恨意才?huì)一時(shí)失了理智，所有事都是微臣擅作主張，和寶林主子無關(guān)。”

    “你倒是護(hù)著她，到這時(shí)了，還不忘將杜寶林摘出去。”

    姜韻眸色微冷，她說：“本宮真是不解，杜氏自你祖父輩起，才進(jìn)朝堂，三代所盼，才得了你一個(gè)新貴高位，你到底是多恨本宮，才能為此搭上杜氏近百年的根基？”

    杜含霜聲聲哭訴，都不抵姜韻這一句話給杜炳寒的打擊大，他臉色剎那間煞白。

    這世間沒有人是孑然一身的，杜氏傾盡全族之力只為了培養(yǎng)出他，所有資源全部倒向他，為的是讓他光宗耀祖，他之前的確這么做到了，可今日一事后，恐怕杜氏這近三十年來的努力皆成了一場(chǎng)空。

    系在杜炳寒身上的，豈止一份兄妹之情？整個(gè)杜氏的重責(zé)，都?jí)涸谒砩?，他哪來的資本這么肆意妄為？

    杜含霜拉著杜炳寒的衣袖，一個(gè)勁地問他：“是不是有人威脅你了？哥！你有什么苦衷，你快說啊！”

    “若你真的被貶了官，消息傳回府中，你是想要娘親的命嗎？”

    兄長一直是娘親的驕傲，杜含霜根本想象不到，若消息傳回府中，那府中會(huì)亂成什么樣。

    而且……前朝再無根基，她日后要如何在后宮生存？

    杜炳寒渾身僵硬。

    他這般，付煜也察覺出不對(duì)勁來，可付煜眉眼情緒不變，冷漠寡淡，不論如何，杜炳寒的的確確是辜負(fù)了他的信任。

    杜炳寒今日所為，動(dòng)的豈止是姜韻，更是觸犯他的威嚴(yán)，不亞于背叛了他！

    今日他敢動(dòng)后宮主子娘娘，那日后，他還想做什么？

    杜含霜說得口干舌燥，半晌，杜炳寒也只是啞聲：“微臣罪該萬死，只求皇上不要遷怒杜府。”

    不遷怒？

    姜韻嗤呵一聲：“本宮怎么知曉，此事杜府毫不知情，若無杜府支持，你怎敢如此放肆？！”

    既然死也要護(hù)住那人，那就拖著整個(gè)杜府一起死吧！

    姜韻撐著身子下塌，付煜眸色稍暗，要去扶她，卻被姜韻攔住，她白著臉跪了下來，稍仰起頭，不小心扯到脖頸間的傷口，紗布漸漸浸紅，付煜終于看不下去：

    “你做什么？”

    姜韻搖頭，打斷付煜：“皇上，自臣妾進(jìn)宮以來，先是大皇子喪命，后是宮外流言，和今日杜大人欲借溫泉毒蛇毀臣妾清白，種種件件，無一不想逼臣妾去死！”

    她咬唇，忍著眼淚，字字句句皆透哽咽：

    “臣妾無意傷害任何人，可他們逼人太甚！”

    “臣妾不敢想，若今日之事，也輕拿輕放，那日后臣妾是不是連睡夢(mèng)中都不得安生？！”

    “求皇上為臣妾做主！嚴(yán)懲此事！否則臣妾難以心安啊！”

    第159章

    女子淚如雨下, 一字一句似泣著血，灼得人生疼。

    她說，這滿后宮都容不下她, 讓他護(hù)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