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裴律姿態(tài)強(qiáng)硬，徑直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等他上車，再一次堅持：“我送你?！?/br>
    姜醒只好貓起腰鉆進(jìn)去。

    一路晚燈霓虹，姜醒瞇了會兒眼睛就到了宿舍樓下。

    “嗯？你怎么不叫醒我？”

    空調(diào)的溫度和音響的聲量都被調(diào)過，裴律應(yīng)該是等他好一會兒了。

    “沒事?！?nbsp;裴律打開車頂?shù)某赛S色環(huán)燈，雙手隨意搭在方向盤上等他緩過神來。

    姜醒打著哈欠下車拿了行李，彎下腰隔著車窗，揉著惺忪的眼睛跟他說謝謝。

    裴律背靠在車座上，與他對視。

    昏黃的路燈從車窗反射到他直挺的鼻梁和濃長的眼睫之間，半邊側(cè)臉在晃晃朦朦的斜影里看不真切，只剪出一個線條鋒利的輪廓。

    “再見，姜醒?！?/br>
    他輕聲說。

    看著對方腳步松快，越走越遠(yuǎn)，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某一瞬間，煙癮仿若海潮般涌上來，摸了一把口袋，什么也沒有。

    可就在那個單薄清瘦的背影即將融進(jìn)夜色的花木雜影里時，忽然停了下來。

    姜醒在他目不轉(zhuǎn)睛的注視里，轉(zhuǎn)過身，又一步一步走了回來。

    他踏過一片斑駁搖曳的樹影，繞過車頭，敲了敲裴律這一邊的車窗。

    裴律聞聲打開，等著他開口。

    姜醒彎下腰，頭頂著皎潔月光，目光關(guān)切，輕聲問：“裴律，你是不是…… 心情不好啊？”

    他剛剛睡得混沌，沒有察覺，下了車回想才越來越覺得不對勁，裴律說再見時的神色，低落得像港嶼傍晚海上的暮色。

    裴律有些訝異，畢竟他對姜醒在情緒感知上的心有靈犀從來不抱任何期待。

    銳利的眉目柔和了一些，甚至還浮上一絲意外之喜的暖意：“我沒事?！?/br>
    偏偏姜醒今晚感知情緒的那根弦格外靈敏，他在裴律不動聲色的目光里踟躕了一會兒，不負(fù)期望地開口道：“我好像有點餓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點東西？”

    裴律定定看了他兩秒，面色比剛才柔和了很多：“上車。”

    于是姜醒又把他的行李放回了后尾箱，兩人去了一家離大學(xué)城不遠(yuǎn)的魚rou云吞店。

    裴律擔(dān)憂的事情沒有發(fā)生，回到 s 市，姜醒一開始確實沒有主動聯(lián)絡(luò)過裴律，但是他回微信的速度和數(shù)量與之前是天差地別。

    這幾天裴律都要留在公司里處理出差時堆積下來的工作，幾乎不出現(xiàn)在實驗室。

    但他們交流沒有減少，姜醒甚至已經(jīng)開始對他放心大膽地使用各種表情包。

    姜醒真的很愛天線寶寶，想象著對方一臉冷靜內(nèi)心毫無波動地發(fā)出這些扭扭嘟嘟的卡通人物，裴律的心會輕輕飄起來一點，這是他最近在堆積如山的工作里唯一的休息。

    姜醒也不是沒有主動找過他，但一般都是哪篇小眾的文獻(xiàn)找不到，哪個公式的推演無法配平，哪個論著觀點的注釋存有疑問……

    諸如此類，數(shù)不勝數(shù)。

    裴律苦笑，又覺甘之如飴，即便再忙或是開會，也會盡心盡力為他答疑解惑。

    裴律是個好老師，文字說不明白就拍照，照片說不清楚就語音，語音解釋不了就通話，偶爾也有答辯前的幾個夜晚，他們視訊通話直到手機(jī)發(fā)燙。

    姜醒迷戀與裴律的交流，他不一定贊同對方的所有觀點，可是每一次交談、爭論都讓他獲得新的東西，受益匪淺。

    這個男人就像他的智能圖書館，一座他不想讓人發(fā)覺的寶藏，越往深里面挖掘他越驚嘆，從別人身上的浩瀚看到自己的淺薄與渺小。

    他從小就幻想自己能擁有一座圖書館，現(xiàn)在他有裴律，裴律就是他萬能的、專屬的、隨問隨應(yīng)的私人圖書館。

    第26章 學(xué)理之光

    和裴律當(dāng)朋友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就是 “裴律在手，天下我有” 的體驗。

    姜醒甚至不太敢相信自己第一次交朋友就如此成功。

    裴律能給予他的時間精力和的關(guān)注超乎姜醒的想象，他一邊覺得感激不盡，又一邊奮勇直追，更加刻苦提升學(xué)業(yè)，他很想對裴律有所回饋，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是雙向的，希望裴律在與他的交流中也得到一定的收獲和啟發(fā)，至少不要覺得是浪費(fèi)時間。

    這幾乎形成了一種相輔相成的動力，一直推著他向前。

    裴律讓他震撼，也讓他充盈和富足，不但是專業(yè)學(xué)識上，還有其他更多的他說不清楚的方面。

    有時候他們從下午就開始視訊，裴律在辦公桌前能透過屏幕看到 S 大校園里絢爛晚霞，一直到窗外的背景變成夏夜的新月與朗星。

    助理偶爾會拿文件進(jìn)來給裴律批示，姜醒忽然從洶涌的求知欲里驚醒，舉著筆呆呆湊近屏幕問：“裴律，你現(xiàn)在是不是有事要忙？” 他好像打擾太久了。

    裴律看著他白皙秀氣的臉突然放大，表情呆滯顯得整個人傻乎乎，唇角彎了一瞬，暗中比了個手勢讓助理出去，對屏幕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繼續(xù)說，硝酸鈉中和，然后呢？”

    “噢，然后我想試一試提取高錳酸鉀做介質(zhì)……” 姜醒說到一半就漸漸停下了。

    裴律：“然后呢？”

    姜醒忽然說：“今天的領(lǐng)帶好看?！?/br>
    裴律一愣：“什么？”

    其實不是，姜醒想說的不是這個，是話到嘴邊又被他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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