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地下，兩人趴在涼亭護(hù)欄上，時間長了，臉上都是濕的。有一只蝸牛在護(hù)欄上慢慢地爬，細(xì)微挪動兩對觸角。一滴雨珠黏在它的殼上，對它而言不亞于是一場風(fēng)暴。樂之翊觀察到后輕輕地朝它的殼一吹，雨珠順利從它殼上滑落。

    “好多蝸牛?！彼@訝地發(fā)現(xiàn)后面還跟著幾只。

    冉愷明也看了一會兒蝸牛，很快目光察覺到她衣角上有東西在動，告訴她：“小心，你衣服上也有一只?！?/br>
    “哪里？”她低頭看，“別一不小心傷著它了。”

    雨后的蝸牛不能用手去碰，應(yīng)盡量遠(yuǎn)離。冉愷明順利找來一片被雨吹進(jìn)來的樹葉，然后靠近她，低頭，動作無比輕柔地把那只小蝸牛從她衣擺上“趕”到一邊。小蝸牛安靜地貼著椅子的邊沿，片刻后才往前挪。

    他抬頭的剎那直接撞上她了的下巴，令她“啊”的一聲，拿手去揉下巴。

    “痛嗎？”他柔聲問。

    其實有點痛，不過她搖頭了。她見他隨意笑了一下，而后在他瞳孔里看見了自己，她挪了挪視線，掠過他的下巴及喉結(jié)。她的胸腔guntang燙的，像是藏了一塊剛打好的熱鐵。他衣服上混著雨水和植物的清冽味道，他的呼吸溫?zé)峋d長，在她的鼻尖打轉(zhuǎn)，讓她的鼻子癢癢的。

    不知為何，這一刻她很想貼近他，想整個人跳進(jìn)他溫?zé)岣蓛舻暮粑?，也想和他溫?zé)岬募∧w有接觸，甚至是想抱緊他，或者被他抱緊。

    “松開手，讓我看看?！彼皖^檢查她的下巴，“要我?guī)湍闳嘁幌聠幔俊?/br>
    莫名地，她覺得他的聲音竟然有些寵溺的味道了……

    她瞬間有一些眩暈感，盯著他的眼神越來越用力，然后直接朝他的臉親了下去。

    她是胡亂親的，也沒特定的目標(biāo)，總之是想親他一下，于是這一下就差不多落在他的唇邊，并且是很重的一下，連她自己都聽到那可怕的聲音了。

    她親完便撤，然后呆呆地看著他，似乎自己也不信自己做出了這樣荒唐的事。

    些許的酒意瞬間揮發(fā)干凈了。

    接下來她該怎么辦？說不好意思還是其他什么？她看過不少偶像劇，有一段時間睡前老在構(gòu)思若有一天自己被強(qiáng)吻了，情節(jié)會如何發(fā)展，是怎樣甜蜜又刺激，但沒料到結(jié)果是自己強(qiáng)吻了別人。

    命運(yùn)真是難以預(yù)料。

    冉愷明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表現(xiàn)得比她預(yù)測的要鎮(zhèn)定。在眼眸閃過明顯的詫異之后，他整個人冷靜下來，一直看著她，打算聽她解釋。但她表現(xiàn)得木訥，一直沒開口，他猜她暫時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于是他主動幫她解圍，語氣也柔軟：“下次小心點。”

    他說完站起來，看了看外面的雨，說：“雨快停了，收拾一下東西吧?！?/br>
    回過身的時候他抬起手，本想去擦一擦臉，因為剛才她“碰”得很重，甜甜的口水都在他臉上了，但一想到被她發(fā)現(xiàn)她會更難堪，他不動聲色地放下了手。

    他們一起默默動手收拾東西。他打包好沒吃完的餃子，準(zhǔn)備帶回去當(dāng)晚餐，還對她說：“回去后替我謝謝你爸爸，餃子味道不錯，辛苦了?！?/br>
    他竟然還能如常地和她說起餃子味道如何，樂之翊驚訝之余沉默了。

    末了，他走去把兩個飲料罐扔進(jìn)垃圾桶，回來時看她還是一副呆若木雞狀，忍不住說：“你干嘛一直傻站著？不小心碰到一下，我又不會介意?！?/br>
    可是我不是不小心的，樂之翊在心里說。

    作者有話要說：

    札：大樂，無論在你眼里冉同學(xué)多好看，他對你有多少好，你都用不著這么急著強(qiáng)吻嘛。

    大樂：“……感覺不道歉很難收場?！?/br>
    冉同學(xué)：“道歉？”

    20、第二十章

    樂之翊覺得要是把今天發(fā)生的事憋在心里她可能會生一場大病。最終，她選擇在“姐妹三人群”簡單報告了這件事：“大無語事件，我今天親了小冉?！?/br>
    許凜回復(fù)：“……”

    莊漪萌回復(fù)：“……”

    樂之翊回復(fù)：“……”

    許凜回復(fù)：“瘋了你?！?/br>
    莊漪萌回復(fù)：“太瘋了你?！?/br>
    樂之翊回復(fù)：“我也覺得我瘋了。”

    莊漪萌回復(f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比你小兩歲，不出意外明年正式讀大一，在不在這里讀書都說不定，你急著意亂情迷什么？”

    許凜回復(fù)：“等等，你親了他之后他是什么反應(yīng)？”

    樂之翊回復(fù)：“他非說我是不小心碰到他的，他不介意。”

    許凜回復(fù)：“涼了，感覺到虐了。”

    樂之翊回復(fù)：“是有點虐，但還能承受?！?/br>
    莊漪萌回復(fù)：“他又不喜歡你，你一直這么主動不傷自尊嗎？我真是越來越不理解你的行為了。算了，不多說了，我去忙了?！?/br>
    許凜回復(fù)：“萌萌是怕你吃虧，感情的事她想得挺遠(yuǎn)的。不過她說得也有道理，你確實該冷靜一點，別因為他長得好看就陷下去了。他上次都要認(rèn)你做姐了，你這么快就忘了？”

    樂之翊回復(fù)：“嗯，我沒忘，我也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對勁?！?/br>
    她默默丟開了手機(jī)。

    看，朋友們都比她看得清楚。事實是，他不可能變成她的男朋友，他有他的未來，他不會一直留在她身邊。

    親過就忘了吧，別老惦記著了，樂之翊望著天花板想，為了不讓彼此尷尬，以后還是克制點吧。

    片刻后，她拉開抽屜拿出筆記本，提筆寫了一行字：“今天，小雨。我在涼亭里親了他一下，看得出他不太愿意接受。回家反省了很久，以后絕不會這么沖動了，要多注意自己的形象，也別去勉強(qiáng)別人?！?/br>
    其他的她不想寫了，放下筆合上筆記本。就這樣吧，她覺得多年后翻開來看指不定會被自己今天的舉動蠢哭。

    直到過了國慶假期，樂之翊都沒有再和冉愷明見面。也許是她刻意為之，又也許是期中考試即將來臨，她必須心無旁騖地復(fù)習(xí)，總之她一直留在學(xué)校，連家也不回。

    冉愷明除了為續(xù)房租費的事找過她一回，其他時間也沒有和她聯(lián)系。她覺得這是他和她默默達(dá)成了共識，即保持距離對大家都好。

    周五晚上，樂之翊到詩社上課，曹衍皓特地坐到她旁邊，趁老師深情念詩時悄悄問她一句：“說真的，以你和莊漪萌相熟的程度，你覺得我在她那邊有希望嗎？”

    樂之翊看著他熾熱的眼神，心想他也是一個可憐人，她不想說任何令他傷心的話，只是敷衍地一笑。她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對所有愛而不得的人都抱有深深的同情。

    曹衍皓沒得到回復(fù)，有些尷尬地拿筆撓撓頭，識趣地不再追問。

    “樂之翊，你站起來朗讀一遍?！崩蠋熀鋈缓傲怂拿帧?/br>
    樂之翊站起來剛讀了一行字，就聽到后排的旁聽生竊竊私語：“是女生啊？長這么高？我還以為是個小哥。”

    “這世上沒有一樣?xùn)|西我想占有，我知道沒有一個人值得我羨慕?！睒分窗堰@首米沃什的詩讀完。

    “談一下你對這首詩的感受?！崩蠋熜_保溫杯的蓋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

    “詩人的境界很高，他什么都不想占有，他看破了紅塵?！睒分春唵蔚卣f。

    老師對她的淺薄的解讀有些失望，原以為這位暑假作業(yè)寫出高水平的學(xué)生在詩歌方面很有潛質(zhì)，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偶然事件。他在心里嘆氣，輕輕按了按手，示意她坐下。

    樂之翊坐下后繼續(xù)琢磨這首詩，曹衍皓卻又忍不住把他的手機(jī)遞過來給她看，她瞅了一眼，全是他和莊漪萌的對話。

    說是對話好像也不太準(zhǔn)確，永遠(yuǎn)是曹衍皓大段大段地打字，莊漪萌那邊簡單回復(fù)他幾個字。

    “我覺得自己像是在和智能小助理對話。”曹衍皓很有自嘲精神。

    樂之翊不好說什么。

    下課鈴聲響起，樂之翊迅速收拾起桌面，后排的一個女生走過來，開朗地問她是哪個系的，可不可以交個朋友。

    曹衍皓委婉地幫樂之翊澄清：“樂之翊是女生哦?！?/br>
    “我當(dāng)然知道，我覺得你好酷?！迸χf，“可以留個手機(jī)號碼嗎？”

    “不好意思，我不太用手機(jī)?！睒分葱Φ脤擂?，人生第一次被搭訕，對方是個女的。要換成平常，留個聯(lián)系方式給對方也行，只是今天的她顯然欠缺這個熱情。

    女生走后，曹衍皓立刻打趣樂之翊：“大樂同學(xué)，你可以啊?！?/br>
    樂之翊懶得再說話了。

    回去的路上樂之翊很隨便地發(fā)了一條朋友圈：“剛才被一個女生要手機(jī)號碼，現(xiàn)在有點后悔沒給，本來交個朋友一起吃宵夜多好。”

    她發(fā)完就退出，把手機(jī)放回衣服口袋，一個人走去學(xué)校食堂吃宵夜。食堂有限量版的夜間麻辣燙和炒米粉，麻辣燙窗口的阿姨親切可愛，因此她常常光顧。

    到了食堂，樂之翊要了一份奢華版的麻辣燙，加了海蝦、魷魚卷、羊rou卷、小酥rou和各類形狀的丸子，另外還要了一杯可樂。她找了個座位坐下，慢慢享受這孤獨又華麗的時刻。

    她咬了一口魷魚卷，順手打開手機(jī)，發(fā)現(xiàn)朋友圈有了一個評論，她點開一看，竟然是冉愷明。她咬著魷魚卷，眼珠子一動不動，盯著“真有興致”四個字。

    真有興致？一般的吃吃喝喝罷了，談不上興致。

    他們有段時間沒見面了，也有段時間沒有說過話了。她幾次點開他的頭像，想輸入些什么但始終沒有。

    她的魯莽好像宣告了她和他的友情終結(jié)了。

    誰讓她好色來著？

    算了，都過去了，別再想了。

    她實在是餓了，把麻辣燙都吃完了，一個人離開食堂。

    走出門口，一陣?yán)滹L(fēng)飄來，她打了個冷顫，抱臂快步走向?qū)W生公寓樓。近日降溫厲害，她一直沒有回過家，因此沒能趕在降溫前換上厚的衣服和被子，只好靠胃里囤積的熱量和自己抱住自己的方式取暖。

    樂之翊趕回寢室，開門就喊出來：“外面真冷啊?！?/br>
    有兩位室友已經(jīng)躺進(jìn)被窩，一個聽音樂，一個玩游戲，還有一位勤奮的室友正坐在桌前啃筆記，肩膀上披著一件藍(lán)色鉤花的毛衣。

    “好濃的麻辣燙味啊?！甭犚魳返氖矣颜乱恢欢鷻C(jī)，對樂之翊一笑。

    “嗯，今天吃了豪華版的，總消費三十九元?！睒分磳χ嬎畽C(jī)倒了一杯熱水，趕緊喝下去。

    “有點奢侈啊?！笨泄P記的室友回過頭關(guān)心她，“你最近怎么都不回家拿幾件衣服？天氣冷了，全校好像就你還在穿短袖?！?/br>
    “我懶?！睒分捶畔卤?。

    “以前你回家可勤快了，怎么現(xiàn)在懶了？”

    樂之翊解釋：“這不快考試了嗎？我想在學(xué)校專心復(fù)習(xí)。”

    “你沒問題，考試運(yùn)超好的?！币恢欢渎犚魳返氖矣研φf，“到時候我可要坐你旁邊，沾點喜氣?！?/br>
    “沒問題?！睒分创饝?yīng)。

    她考試運(yùn)好倒是真的，每一回用心記住的部分都會如約出現(xiàn)在試卷上，懶得記住或覺得無用而跳過的部分就真的湊巧不會考到。

    樂之翊坐下看了一會兒書，等快到十點了，她去洗手間洗漱，洗漱完后躺進(jìn)她那薄薄的被窩，只覺得腳底發(fā)涼。睡在對面的室友問她要不要熱水袋，她搖了搖頭，閉上眼睛準(zhǔn)備入睡。

    夜里起了風(fēng)，洗手間的窗沒關(guān)，聽得見狂風(fēng)打在窗上的聲音。樂之翊因為冷睡眠很淺，很快睜開眼睛，耳朵聽著外面的風(fēng)聲。片刻后，她從被窩里伸出一手指輕輕點開枕頭邊的手機(jī)，看一眼時間，兩點二十七分。

    真奇怪，她從小到大一直和失眠兩字無緣，但這幾天幾乎是連續(xù)在夜間醒來，然后怎么也睡不著了。

    她想：原來心里擱著一件事情的狀態(tài)是這樣。

    終于到了五點多，樂之翊重新睡著，一直睡到六點半，等鬧鐘響起，她費力撐開眼皮，頭重腳輕地下了床，然后連打幾個噴嚏。

    “大樂，你很累嗎？”幾個室友紛紛關(guān)心她，“晚上睡覺著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