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之的手伸過來，在談墨的后腦上碰了一下，然后極為克制地收了回去。

    “你看到的這些，不要告訴我別人，特別市中心城的調(diào)查組?！?/br>
    談墨睜大了眼睛，“所以……那些不是幻覺？”

    “談墨，記住你叫談墨，也永遠不要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br>
    “何教授……我該不會真的是你的兒子吧？老實說……咱倆長得不是特別像。”

    何映之回答得倒是挺坦然的，“我這么不惜代價地保護你，不管咱倆像不像，你都是我兒子了。怎么，我這個爸爸，你還不滿意？”

    “滿意啊?！倍啻?、多穩(wěn)的靠山啊！

    之后的一周，談墨好吃好睡，終于穩(wěn)穩(wěn)妥妥地休了他想要的公休假。

    高炙親自下廚，又是糖醋排骨又是拔絲地瓜，甜嗖嗖的，談墨吃得不亦樂乎。

    李哲楓和周敘白來看他，談墨一聽到走廊里傳來他們的腳步聲就要蓋被子裝死，李哲楓擰著談墨的耳朵，把他從被子里拎了出來。

    “你有膽子拉著洛輕云的手不放，沒膽子跟我們解釋解釋？”

    周敘白拉了椅子過來，一臉笑容的坐下。

    根據(jù)談墨對周敘白的了解，這家伙自從當(dāng)上隊長之后，就變了。以前他的笑容就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天真笑容，現(xiàn)在他的笑容……笑得越爛漫代表談墨惹的事情越嚴(yán)重。

    “談副隊，洛輕云才當(dāng)了你幾天的隊長??？**湯就灌得你要拉著他的手同生共死了??？”

    談墨立刻陪笑，“哎呀，小白，瞧你說的，這要是你，我也死死拉住你的手和你同生共死啊?！?/br>
    “喔唷，你可拉倒吧?！敝軘鬃焐舷訔?，心里卻知道談墨說的不是好聽話，而是真心話。

    李哲楓很簡明扼要地說了一下銀灣市現(xiàn)在的情況。

    這么大的破壞，銀灣市在三五年內(nèi)是修復(fù)不了的了，將會成為對抗開普勒生物的前線基地。

    他們這些灰塔的外勤人員將會繼續(xù)駐留在這里，只是以后的業(yè)余生活恐怕也只有廢墟和冷月相伴了。

    至于洛輕云，他的血樣已經(jīng)被送往中心城。

    這家伙的研究價值和危險系數(shù)成正比，中心城既舍不得毀滅他，也不敢把他帶回去，于是決定派專家團隊來進行實地評估。

    李哲楓給了談墨一本本子和一支筆。

    “你給我這個干嘛？”談墨萬分不解地問。

    “你可以寫信給洛輕云，要他相信人間有正道，相信自己是人類之光?！崩钫軛鳑鲲`颼地說。

    第63章 我很想你

    談墨一聽就知道這是耿勁柔交給他們的任務(wù)。

    “還是不要了吧, 我怕我寫的字太難看了，洛輕云一個沒忍住爆發(fā)了，把我們都全滅。”

    如果有什么, 談墨寧愿親眼去見洛輕云, 看清他每一個表情, 迎接他每一個眼神。

    他到底有沒有從開普勒的世界里回來，談墨相信自己的感覺多過所有以科學(xué)為名的測試。

    寫信什么的，又不是小學(xué)生互傳紙條，談墨是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隨便你?！崩钫軛髡f。

    周敘白不滿意了, “等等，什么叫做‘把我們都全滅’？難不成我和李隊都是沒用的擺設(shè)？”

    “是我被滅……”

    談墨的話還沒有說完，周敘白就打斷了他。

    “我和李隊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你。無論關(guān)于洛輕云你作出怎樣的判斷, 我們都相信你?！?/br>
    談墨的眼眶又熱又紅, 他的拳頭在周敘白的胸口上撞了一下, 心里的感動難以言表。

    誰知道李哲楓又補充了一句：“但是如果你是看上洛輕云了，我和周隊勸你三思?！?/br>
    “嘖嘖嘖, 說得好像你倆知道我好哪一口一樣?！闭勀l(fā)出靈魂質(zhì)問。

    李哲楓回了一記靈魂撞擊，“就是因為知道你好他這一口——好看的皮囊, 危險的靈魂?！?/br>
    “哈？好看的皮囊？危險的靈魂？李哲楓你別背著我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狗血電視劇?！?/br>
    “嗯……”周敘白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在瘋狂和理智之間試探界限，和別人禮貌疏遠, 對你就……”

    談墨揮了揮手背，“你倆唱雙簧呢？差不多得了！”

    周敘白很顯然還沒發(fā)揮盡興, 拍了拍談墨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灰塔帥哥千千萬, 這個危險你趕緊換?！?/br>
    “滾?。　?/br>
    等到李哲楓和周敘白都走了, 談墨一個人靠著病床坐著, 看起來安靜，但腦子里卻思緒紛飛。

    那些無法被串聯(lián)的片段從他的腦海中飛速掠過，直到耳邊響起值班醫(yī)生的聲音。

    “談副隊，我來幫你量一下血壓?！?/br>
    “啊，哦？又到了量血壓的時候了？”

    “這都下午四點了?！贬t(yī)生笑了笑。

    下午四點？李哲楓和周敘白走的時候才一點，自己難道發(fā)了三個小時的呆？

    “談副隊在畫畫？”醫(yī)生瞥了一眼談墨手里的本子。

    “畫畫？”談墨低下頭，才發(fā)覺自己的手里一直拿著用來寫信的筆，而本子上這么多亂七八糟的線條是什么鬼？

    當(dāng)注意力放到本子上，他發(fā)現(xiàn)自己胡亂畫出來的竟然是在開普勒世界邊沿的荒漠里見到的那個男人！

    他心頭一驚，這是怎么回事？自己壓根不會畫畫！一切就好像手指無意識復(fù)刻了腦海中的形象！

    談墨的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從容地回答說：“隨手畫的?！?/br>
    醫(yī)生也沒有在意，等到量完了血壓出去了，談墨才把那幅畫拿出來。

    筆觸雖然很亂，但是卻能明顯看出那個男人的五官輪廓，這絕對超出了談墨小學(xué)生級別的繪畫水平。

    “老天，我這是還有成為畫家的天賦？”

    談墨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其他潛在的能力，但他心里清楚，自己擁有的這些能力，無論是所謂的預(yù)感還是他能看到開普勒能量流動，一定和何映之當(dāng)初奮不顧身救自己的原因有關(guān)。

    何映之既然答應(yīng)過會說談墨的身世，但他現(xiàn)在閉口不談，估計是在找一個好時機。

    談墨不會傻到追問何映之。中心城灰塔這么關(guān)注和洛輕云有關(guān)的事情，保不準(zhǔn)也在用什么方法盯著談墨和何映之，為了不惹來更大的麻煩，還是暫時壓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終于一周的時間到了，談墨順利出院，而何映之也為他爭取到了看望洛輕云的機會。

    高炙特地來給談墨送了制服，親自給他整理好衣領(lǐng)。

    “我感覺自己不是去看洛輕云的，而是去參加他的葬禮。”談墨整了整被扣得太緊的領(lǐng)口。

    高炙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下，“估計你玩完了，洛輕云還在玩我們呢?！?/br>
    “他的開普勒值怎么樣？”談墨一邊離開病房一邊問。

    “有史以來最低點?！备咧嘶卮?。

    “你說……什么？”談墨懷疑自己聽錯了。

    “有史以來最低點?！备咧酥貜?fù)說，“從中心城來的專家懷疑洛輕云掌握了控制開普勒能量釋放的方法，一旦掌握了這種方法，其他的融合者也能避免跨界。但是腦部掃描也好，血液檢測也好，他的一切跟從前一樣?！?/br>
    談墨皺著眉，小聲說：“為什么要認定為那是‘方法’？”

    “你認為那是什么？”高炙問。

    “也許……是‘進化’？”

    高炙沒有說話，他們走出了病房，車子就停在陽光下。

    “你說的，跟何教授說的一樣。”

    上車之前，高炙忽然開口。

    “?。渴裁匆粯?？”談墨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對方說了什么。

    “何教授也認為那是‘進化’。就是因為那是進化，所以洛輕云沒有辦法教會任何人使用這種能力?！?/br>
    車子開動了起來，談墨看向窗外。

    曾經(jīng)林立繁華的商業(yè)區(qū)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破敗的樓宇安靜地曬著太陽，廢墟之間陰影交錯，仿佛有什么會從地底涌出來，將僅剩的這些殘垣都碾碎。

    之前的生活比較安逸，都讓人忘記了這是一座邊沿城市，是防守開普勒生態(tài)入侵的前線。

    談墨不由得想，如果說洛輕云對開普勒值的控制是一種進化，那么自己看到開普勒能量流動也是進化嗎？

    可自己是人類，是被檢測過無數(shù)遍的人類。

    洛輕云所在的隔離室就在這座城市的邊緣，位于最高層，他一旦出現(xiàn)開普勒值上升或者試圖逃逸，那么導(dǎo)彈會瞬間把這片區(qū)域移為平地。

    經(jīng)過了一系列的身份核實，談墨和高炙才進入了這棟建筑。

    出了電梯，談墨走在明亮冰冷的通道里，腳步聲回響，有一種空洞而無情的感覺。

    就是在這樣的地方，洛輕云已經(jīng)呆了一周了。

    高炙開口說：“談墨，你心里要有點數(shù)……現(xiàn)在的洛輕云和之前有所不同?！?/br>
    談墨頓了一下，這一次和之前所有的冒險不同，洛輕云他比任何一次都更接近那個開普勒世界。

    “怎么個不同法？”

    高炙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或許也沒什么不同。也許現(xiàn)在才是他最真實的樣子。”

    談墨垂下眼，洛輕云最真實的樣子嗎？他以為自己早就見過了。

    打開了隔離間的門，談墨走了進去。來之前還心情輕松能和所有人開玩笑，但是當(dāng)他踏入這道門，心緒陡然一陣下沉，整個空間變得冷郁，甚至扭曲。

    談墨的心跳一點一點變快，手心也起了一層薄汗。

    他的面前是一扇金屬墻，使用了某種光學(xué)原理，讓墻這邊的人可以看到隔離間里的人。

    洛輕云穿著白色的隔離服，很安靜地坐在一張椅子上，兩條腿隨性地叉著，一手搭在扶手上，另一手撐著下巴，腕骨的曲折弧度變得明顯，他看著談墨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原因，他的膚色白到病態(tài)，泛著冷釉的光澤。

    頭發(fā)也長長了一些，劉海半遮著眼睛，明明這個人一動都沒有動，談墨卻能感覺到一種強烈的侵略性，但是談墨卻不覺得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