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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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若論在宮女們最怕什么,還要屬宮里逢上什么大節(jié)日擺宴。 上面一張嘴,下面跑斷腿。 一場筵宴,要下面提前好多日做準(zhǔn)備。這也就罷,到了當(dāng)日,因為要各司其職,很多人都是一整天滴米不進(jìn),因為吃了喝了就會出恭,可在貴人們跟前服侍,哪有功夫讓你出恭去。 不過這一切都和秦艽她們沒什么關(guān)系,像她們這種剛進(jìn)宮的小宮女,去貴人們身邊服侍也輪不上她們。她們只能從別人口中聽來熱鬧,在腦子里描繪那種盛景,然后樂此不疲和大家議論著,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一共辦三日,前來宮中赴宴賀壽的人很多,從王公大臣、皇室宗親、高官顯貴,一眾外命婦們,據(jù)說還有許多番邦使節(jié)前來朝賀。 壽宴上,皇后的母家蕭家奉上一尊玉樹為壽禮,以珊瑚為枝,碧玉為葉,據(jù)說乃是壽宴上最惹人矚目的壽禮?;首又袚?jù)說五皇子親手寫了一副千壽圖,迎來了元平帝和蕭皇后的夸贊,還有大宛使節(jié)送來的寶馬,大食使節(jié)送來的香料寶石…… 當(dāng)然,也有些不和諧的音調(diào),據(jù)說貴妃娘娘在皇后壽宴上穿了一條孔雀羽織成的裙子,流光四溢,博人眼球,當(dāng)晚陛下召貴妃娘娘去了甘露殿,皇后娘娘晨起的時候摔了梳子。 宮里各處的消息,就這么一點點、細(xì)碎的鉆入這群小宮女們耳朵,讓她們在短暫的時間對皇宮以及各處的情況,有個大致的輪廓。 于她們來說,這些不過是茶余飯后的談資,可在秦艽耳里,這些消息能傳得連她們都知道,說明暗中可能已經(jīng)交過許多次手。 也因此,她愈發(fā)約束手下那幾個小宮女,如無必要從不讓她們單獨行走,每次都是數(shù)個人一同出入。 …… 除過這些,平時少在人前走動的六皇子,這次也出現(xiàn)在千秋宴上。 這位六皇子在宮里人眼中,一直是個傳說中的人物,因為少有人能見到他??擅看翁崞鹆首?,總會引起無數(shù)人扼腕感嘆。 無他,六皇子是諸位皇子中,長相最為俊美的,說是神仙下凡也不為過,可偏偏這樣謫仙般的人兒,竟是個瞎子。 對于六皇子為何會瞎,宮里許多人都忌諱莫深,但也不是無人知情,只是陛下不喜,下面人都不敢私下討論罷了。 認(rèn)真來說,這位六皇子并不是生下來就眼盲,他在諸皇子中雖不排長,但卻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中宮嫡子,剛滿三歲就被封為太子。現(xiàn)在這位蕭皇后,一開始也并不是皇后,而是先皇后去世后,才被元平帝立后的。 先皇后姓上官,乃是上官家的嫡女,與元平帝是結(jié)發(fā)夫妻。她溫恭嫻靜、性昭淑順,與元平帝鶼鰈情深,恩愛非常,因此傳出很多佳話。 可惜十多年前立政殿一場大火,致使上官皇后盛年薨逝。 上官皇后薨逝后,元平帝悲痛欲絕,輟朝近半月之久,為其服縞二十日,每逢祭奠無不親臨,并為其親自定下謚號——‘文賢’。 同時,因為文賢皇后的薨逝,也引發(fā)元平帝的遷怒,當(dāng)日在立政殿服侍的宮女和太監(jiān)盡皆被誅,而當(dāng)時才不過六歲的六皇子,也被遷怒了。 據(jù)悉,這場大火的起源是六皇子所住的側(cè)殿,發(fā)現(xiàn)起火時火勢已大,立政殿服侍的宮女內(nèi)侍們俱不敢闖火場,是文賢皇后拼命沖入火場,救出幼子,可惜自己卻喪命在火場中。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六皇子,上官皇后其實是不會死。 可憐的六皇子,小小年紀(jì)就喪了母,又因喪母被父親厭棄。更為悲慘的是,六皇子雖免遭火難,卻因在火場待的太久,被濃煙熏瞎了眼睛,徹底成了皇室的污點。 本來該是萬眾矚目的太子,日后大梁的繼承者,卻因為一場大火成了目不能視的廢人,只能偏居一隅,甚至不敢在人前走動,怕遭來厭棄。 “這六皇子未免也太可憐了!” “你們說誰可憐?” 幾個小宮女轉(zhuǎn)過頭,見是秦艽,松了口氣。 “秦艽,我們在聽巧兒說那個盲了眼的六皇子?!?/br> “我看你們是這陣子沒學(xué)規(guī)矩了,不能私下議論主子的宮規(guī)都忘了。這是什么地方,小心被哪位貴人聽見,要了你們的腦袋!” 見秦艽寒著一張臉,丁香走過來討?zhàn)垼骸扒剀?,我們不說了,你別生氣?!?/br> “趁著還有時間,你們再去檢查一遍草坪,若有石塊或是坑洞報上來?!?/br> “嗯,我們這就去。”丁香好脾氣的說。 秦艽走遠(yuǎn)了,隱隱還能聽見背后的抱怨。 “秦艽今兒是怎么了?這么大的脾氣!” “她說的也是為咱們好,確實是我們疏忽了,這擊鞠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場中人來人往,全是貴人,讓人聽見咱們私下議論,說不定真要掉腦袋……” …… 秦艽輕吁了口氣,抬目環(huán)視四周。 此時的球場亭一改之前的模樣,靠北的那處看臺上搭著明黃色的帷幕,不用說是陛下和各位娘娘們的席位??績蓚?cè)和南邊的看臺,搭的是紅綢。 幾處看臺上,一排排一列列擺了許多席位,地上鋪著波斯進(jìn)貢來的地毯。球場中,一東一西各搭了兩扇柱門,上面分別纏著紅綢和藍(lán)綢用以區(qū)分。 此時秦艽就站在南側(cè)的看臺上,南側(cè)看臺下有通道連通跑馬場和御馬坊,從這里看下去,宮女內(nèi)侍們來來往往各司其事,一個鬼鬼祟祟的粉紅色身影,就有點引人矚目了。 秦艽目光一凝,那是銀朱? 她順著樓梯走下去,到了銀朱的位置,卻沒看到對方的人影。抬頭四處巡脧,見遠(yuǎn)遠(yuǎn)就見銀朱一路避著人往外走,那方向似乎是御馬坊。 …… 不同于外面,此時御馬坊一片寂靜。 拴馬之地最忌聲音嘈雜,所以此地在跑馬場的一角設(shè)著??赡芤驗槿耸植粔?,馬廄里只有一個小內(nèi)侍守著,銀朱似乎認(rèn)得這個人,走上前和對方說話。 “小順子,怎么就你一個人?” “跑馬場的柵欄倒了,黃內(nèi)侍叫了幾個人去立柵欄。本來還有jiejie你們陪著,可惜今兒你們都要在球場侍候著,不就剩了我一個人。” “要我給你幫忙嗎?”見小順子忙著給馬喂草料,銀朱問。 小順子搖搖頭:“還是不用了,這些個爺爺們脾氣大多不好,免得傷著jiejie了?!?/br> 正說著,桶里沒草料了,小順子交代銀朱別離馬近了,就去里面裝草料。 銀朱左右看了看,見沒有其他人,走到其中一匹馬面前。 此馬整體呈黑色,只有腳掌是白色的,又叫白蹄烏,乃是難得一見的神駿。實際上,此時這處馬廄里,哪匹不是難得一見的神駿。 銀朱走到近前,白蹄烏打了個響鼻,嚇得她就是一抖,本來伸出的手收了回,改為將掌中之物急促地丟進(jìn)馬槽,然后就神色慌張地走了。 等她走后,秦艽走了出來,來到食槽前。 如果她沒記錯,這白蹄烏是上官歸的馬,因為上官歸和六皇子是表親關(guān)系,秦艽對他還是有幾分關(guān)注的。 現(xiàn)在有人通過銀朱的手,想害上官歸,是誰? 甭管是誰,跟蕭家應(yīng)該脫不了關(guān)系。 秦艽拿起食槽里那團(tuán)絨草,沉吟了一下,將草分成三團(tuán),不光給白蹄烏吃了,也給它旁邊的那兩匹馬吃了。 也是奇了,本來那白蹄烏有些嫌棄這草,看都沒看一眼,讓秦艽撫了撫鬃毛,竟然聽話的把草吃了,另兩匹馬也是這般喂下的。 小順著提著草料桶走出來,面對的是空無一人的馬廄。 這人呢?怎么招呼不打一聲就走了。他搔著腦袋喃喃道。 * 越來越多的達(dá)官貴人紛沓而至,訓(xùn)練有素的宮女引著這些貴人們,來到屬于他們的席位上,并奉以茶水和果子。 秦艽回來后,就去了東邊的看臺,她今日被分在此處服侍。 隨著南邊和西邊兩處看臺漸漸坐滿,場中也漸漸熱鬧起來。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有腳步聲響起起,秦艽就站在看臺樓梯的側(cè)面,低頭去看——就見一行年輕男子,衣衫華麗,顧盼之間神采飛揚,從樓梯走了上來。 正是以二皇zigong鋮為首的一眾皇子及諸多世家貴族子弟們。 秦艽忙低頭往后退了退,目光卻停留在走在最后讓人扶著的宮懌身上。 今日宮懌穿了件蒼青色的規(guī)制皇子服,衣襟和袖口處皆飾以繁復(fù)的金繡,他尋常一貫穿得顏色清淡,難得穿這么厚重顏色的服飾,多了幾分雍容沉穩(wěn),少了一分稚嫩。 可即是如此,在這一行人中,他也是最光耀奪目的那一個,幾乎是人們看過去,第一個就會看見他,除了感嘆造物神奇之外,又不免感嘆天意弄人。 上了看臺,宮懌被引去屬于自己的座位。 他的座位雖也在第一排,卻是靠邊角,按理說是應(yīng)該按齒序排位,可排行為六的宮懌,竟排在九皇子后面。 不過沒人提,自然也就沒人說,這位置是上面排下的,也不是某個人說了算的。不過這么一來倒是方便了秦艽和宮懌說話,她站的位置正好就在宮懌邊上。 “六殿下?!鼻剀磯旱土松ぷ雍?,此時人聲嘈雜,也沒人會注意角落。 宮懌的眼皮子動了一下:“小艽?” “殿下,真巧啊,奴婢今兒剛好在這里當(dāng)差,您要是渴了餓了就告訴奴婢?!?/br> 宮懌唔了聲。 這時,三皇zigong枳帶著八皇zigong筅及安陽公主來了,七皇zigong萇及幾個年紀(jì)小的皇子俱都站起行禮,也打斷了話茬。 現(xiàn)如今元平帝這幾個皇子中,成年的都已出宮建府封了王,其中二皇子封齊王,三皇子封吳王,再往下的皇子都還沒成年,如今都還住在宮里。 至于安陽公主,她和八皇子一母同胞,都是出自謝昭儀。不過其年幼之時,被王淑妃養(yǎng)過幾年,所以與吳王十分秦艽。其性格刁蠻任性,但長相十分貌美,很得元平帝的寵愛,甚至連她親弟弟八皇子都得退一射之地。 大梁本就優(yōu)待公主,民風(fēng)開放,對女子拘束并不多,女子外出拋頭露面,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今日這安陽公主就沒穿宮裝,而是穿了身胡服,做的男子打扮。 若是不認(rèn)識的乍一看去,還以為是個偏偏佳公子。 安陽和齊王行了禮,美目巡脧場中,落在邊角的宮懌身上。 “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么六哥也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