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只要你
又是一年除夕。 沈?qū)み@天并沒有特意裝扮,穿了一身運(yùn)動裝,套了件羽絨服就去吃飯。宋倩向來不愛沾油煙氣,平時家里有阿姨做飯,年夜飯也是在餐廳訂了一桌,也就是三個人,包廂卻是十二人的大包,反而顯得有些冷清。但畢竟是主持人出身,最會應(yīng)付的就是冷場,宋倩一見到她,各類話題就不停。 “你看你,有身材有臉蛋,怎么穿得像個男孩子,我前段時間去意大利剛買了兩件max mara羊絨大衣,白色那件回頭拿給你,特別好看?!彼久即蛄可?qū)さ倪\(yùn)動裝,“l(fā)ululemon的設(shè)計是簡潔,但這樣穿還是差點(diǎn)女人味啊。” “白色我穿不了,出去跑采訪,也不禁臟。您還是自己留著吧,您穿白的才好看呢?!鄙?qū)の⑿[手。 “現(xiàn)在還跑采訪?我上次就跟你爸說,把你調(diào)到臺里來,先做出鏡記者,然后再上節(jié)目。我聽過你做的那檔音頻欄目,還不錯,上電視一定也沒問題?!彼钨灰贿吔o她建議,一邊給沈晉生搛菜,“你少喝點(diǎn)酒哦?!?/br> 沈?qū)す郧傻攸c(diǎn)頭,以防引出她更多話題。 “我聽說成亞的程成在追你?”宋倩喝了一口湯,又想起另一茬事。 沈晉生聞言看向女兒:“有這回事?” “沒有,就是吃過幾次飯?!鄙?qū)ご稹?/br> “他風(fēng)評還不錯,也很有能力,就是離過婚,”宋倩看向丈夫,“這點(diǎn)上,咱們尋尋會吃虧點(diǎn)。” “要找還是盡量別找離異人士吧?!鄙驎x生微微蹙眉。 沈?qū)さ皖^喝湯,忍不住暗自嘆了口氣。瞧他們這架勢,仿佛她和程成真的已經(jīng)談上了戀愛似的。 “嗯,郭臺長他兒子過年從深圳回來了,我見過。小伙子單身,一表人才,名校出身,自己創(chuàng)業(yè)拿到c輪,聽說正要準(zhǔn)備上市,要不我和郭臺長說下,初七前安排個日子讓他和咱們尋尋見見?”宋倩拿起手機(jī)翻朋友圈,遞到沈晉生面前,“你看,正巧郭臺長下午發(fā)了張家庭合影,怎么樣,這男生看著挺精神吧?” 沈晉生戴上老花鏡,仔細(xì)端詳,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是挺端正?!?/br> 沈?qū)し鲱~:“爸,宋姨,咱們先好好吃飯吧?!?/br> “尋尋,你不要嫌我煩哦,我像你這個年紀(jì)的時候,也是不cao心結(jié)婚的事,一心工作,后來就耽誤了,還好后來遇上你爸爸……” 沈?qū)し畔聹?,清脆的磕擊聲響起,房間頓時陷入安靜。 “我知道了,謝謝您提醒,”她抬頭,語氣禮貌,眼里卻沒有笑意,“抱歉,我吃飽了,先回去了。新年快樂?!?/br> 她站起身,穿上外套往外走。 到了走廊,身后傳來門響,沈晉生追了過來:“尋尋?!?/br> 她轉(zhuǎn)身,看著表情有點(diǎn)尷尬的父親。 他拎著一只紙袋,遞給她:“這兩瓶紅酒很好,別人送給你宋倩阿姨的,她說讓你帶上,可以和朋友一起喝?!?/br> 沈?qū)こ聊藥酌耄啪従徑舆^來:“哦,對,她不讓您多喝酒,那我就不客氣了,替我跟她說聲謝謝。” 春節(jié)期間的北京城,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馬路暢通無阻,平時燈火通明的高樓大廈也變得暗淡,只有紅綠燈寂寥地閃爍。 在斑馬線前等待的時候,手機(jī)播放器切到下一首歌,熟悉的旋律頓時在車廂里縈繞。 記憶會模糊 心卻更清楚 哪怕說相遇 是離別開始 如果有如果 也有這樣過 如果沒有你 何必要有我 ………… 沈?qū)の罩较虮P,覺得渾身發(fā)軟。 ——小尋尋,我好像突然有些后悔。做個普通的人多好,娶個像你這樣的老婆,每天三餐吃飽,舒舒服服曬太陽。 ——小尋尋,祝你和心上人能白頭偕老。 在遠(yuǎn)處的夜空里,她仿佛再次看到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那里,有陽光,有笑意,有她的影子。 不知哪里傳來的喇叭聲,驚了她一下。 她慌忙踩下油門轉(zhuǎn)彎,下一秒聽到外面有剎車聲,接著砰的一聲,她整輛車都震了下。紅藍(lán)色的燈光在車窗外不斷閃爍,她抬手遮了下眼睛,腦子還是蒙的。然后就聽到有人敲她窗玻璃。 她按下車窗,一位有點(diǎn)娃娃臉的警察瞪著她:“姑娘您怎么回事???燈還沒變呢,就瞎轉(zhuǎn)彎?警車你也敢撞,您這算不算襲警啊?” “燈沒變嗎?”沈?qū)みt疑地重復(fù),抬頭看了眼前方,果然,這時候燈才剛綠。 “您是不是喝酒了?”警察狐疑地看著她微紅的眼眶,打量著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哎,是喝酒了吧,車?yán)镞@么嚴(yán)重的酒味兒?!?/br> “沒,我沒喝酒。”沈?qū)みB忙辯解,轉(zhuǎn)頭看見原本放在副駕駛座上裝酒的紙袋已經(jīng)栽到了座位下面,她拎起來,兩瓶酒碎了一瓶,大概是剛才撞車的時候磕的。 “您看,是酒瓶摔了?!彼噶酥笣裢傅拇?。 “那您眼睛怎么那么紅呢?”警察不依不饒。 “我眼睛——”沈?qū)ふ讼?,“剛才想起點(diǎn)事兒,有點(diǎn)難過?!?/br> “哎喲,哭了啊,失戀?”警察睨著她,“您就編吧,可勁兒編,你看你杯托上,這不還放著啤酒罐呢?你是看我不是交警,沒有酒精測量儀就想蒙混過關(guān)是吧?” “什么啤酒罐?”沈?qū)づゎ^一看,恨不得當(dāng)場打電話把楊威罵個狗血淋頭,“這是昨天我朋友喝剩下的,我忘扔了?!?/br> “行了,我沒那工夫陪您在這兒編故事,跟我回派出所吧,”警察指了指他的車,“您自己看,您說您這大過年的,我好好執(zhí)著勤,您給我整出這么大一個坑?!?/br> 沈?qū)こ蛑莻€坑,有些心虛:“我賠您錢行嗎?” “錢?錢是重點(diǎn)嗎?”警察又瞪她,“我告訴您,喝酒開車才是大事,趕緊的,跟我去派出所清醒清醒。” 沈?qū)ぷ哉J(rèn)理虧,也實在說不過這位,乖乖跟他回派出所做筆錄。 “把身份證拿出來給我看下?!蓖尥弈樉烀睢?/br> 她為難地抬起頭:“我沒帶,要不,我回去取下?!?/br> “叫你家里人來接你,證明下你的身份?!本祛^疼地揉揉眉心。 沈?qū)@了口氣,給林聿打電話。 電話接通,那頭卻是噼里啪啦的聲音,有點(diǎn)嘈雜。 她一臉委屈地和林聿匯報完事情始末,他卻在那頭不厚道地笑了:“你可真行啊丫頭,大過年的把自己弄進(jìn)去了?!?/br> “是不是親舅舅啊,”沈?qū)o語,“趕緊來救我,我閨密、朋友都回老家的回老家,出國的出國了?!?/br> “我在十渡陪我媳婦和兒子放煙火呢?!绷猪泊?。 “您可真夠浪漫的,放個煙火跑那么遠(yuǎn)干嗎?”沈?qū)し鲱~,這個寵妻寵娃狂魔真是讓她醉了。 “這不城里不讓放煙火嗎?”林聿的聲音在煙火響聲里有些模糊,“你等著,我找人去接你?!?/br> “這大過節(jié)的,你找誰接我啊,麻煩別人不好吧?!?/br> “人家不嫌麻煩,你就等著吧?!睕]等沈?qū)ぴ匍_口,林聿已經(jīng)掛了電話。 “什么情況啊,美女?”警察瞅著她打趣。 “一會兒有人來接我?!鄙?qū)瀽灥亻_口。 “行吧,那你去那邊坐著等吧?!本熘噶酥缸呃壬系拈L椅。 沈?qū)げ桓疫`令,乖乖走到那里坐著玩手機(jī)打發(fā)時間。 玩著玩著,手機(jī)只剩20%的電了,發(fā)出低電量提醒。走廊里沒暖氣,也有些冷。她有點(diǎn)急了,給林聿發(fā)語音:“你找的人怎么還沒來啊?” “來了。” 這一聲,不是來自手機(jī),而是來自幾步遠(yuǎn)的地方。 沈?qū)ふ麄€人都僵住——那樣熟悉的聲音,帶著千山萬水的遙遠(yuǎn),卻又那么清晰。 她緩緩抬起頭,看到走廊那頭,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靜靜佇立。那人戴著頂黑色鴨舌帽,臉龐陷在陰影里,只有淡淡的燈光籠罩在他身上,描出一層朦朧的金邊。 沈?qū)ひ粍右膊桓覄?,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眼前是鏡花水月,她一個不小心,那道影子就散了,消失了。 那人緩緩走過來,光影明暗,掠過他的臉,直到英俊的眉目漸漸清晰。他俯身看著她,輕輕一笑:“沈老師,我又來救你了。大過年的,犯什么事了?” 她喉嚨哽住,深呼吸才發(fā)出聲音:“我撞了警車?!?/br> “哦,看來襲警的毛病一直沒改?!彼麖澠鹱旖?,眼里是深濃笑意,還有小小的她。 “哎,你誰???”娃娃臉警察走了過來。 “冬瓜,是我?!背塘⒄旅弊?。 “三哥?”被叫了小名的劉冬瞪大眼小跑過來,“怎么是你啊,這都好幾年沒見了啊,你不是在云南嗎?這姑娘什么人啊,讓你大晚上跑來拯救?” 程立順著劉冬手指的方向,看向坐在長椅上的小人兒,淡淡一笑:“我媳婦?!?/br> 沈?qū)ゃ等惶ь^,卻見他轉(zhuǎn)頭從容地和劉冬解釋:“本來今年沒打算回來過年,臨時決定回來,家里也沒備什么酒菜,她說出來買,我等啊等,也沒見她回來,原來是被你逮這兒來了。” “抱歉抱歉,”劉冬尷尬地?fù)蠐项^,走到沈?qū)じ?,“嫂子,你早說你是三哥的媳婦啊,他當(dāng)初還輔導(dǎo)過我呢?!?/br> 沈?qū)さ哪橆a和耳根都因為他一聲“嫂子”發(fā)燙泛紅:“是我不好意思,我一定會賠償?shù)模艺娴臎]喝酒?!?/br> “是是是,嫂子怎么會喝酒,三哥肯定管著呢,”劉冬哈哈一笑,“行了,你們早點(diǎn)回去吧,車子的事今天不急?!?/br> “好,給你添麻煩了,過兩天我來處理?!背塘⑴呐乃募?,拉起沈?qū)?,“走吧,我們回家?!?/br> 他的手很自然地牽住了她的,肌膚相觸的那一霎,他掌心的溫度讓沈?qū)ぱ劭舭l(fā)熱。 “鑰匙給我吧,我來開?!弊叩杰嚽?,程立淡聲吩咐。 沈?qū)c(diǎn)頭,坐到后座。 程立自后視鏡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坐前面?怕我吃了你?” “前面……酒瓶摔碎了,濕了?!彼忉?。 “地址?”他打開導(dǎo)航。 沈?qū)蠼o他聽,又想起他方才那句“我們回家”,心跳失速。 空蕩蕩的城,一路飛馳。車廂靜寂,只有窗外的風(fēng)掠過,試圖偷聽兩人心事。彼此都沒有言語,仿佛一場一別經(jīng)年的暗戰(zhàn),竟不知如何開局。想道一聲別來無恙,可又怎會無恙。 沈?qū)だ吡诉\(yùn)動服拉鏈,幾乎將半個腦袋都埋了進(jìn)去,低著頭,心里有些懊惱——早知道他會來,真不該穿得這么隨便,宋倩說得沒錯啊,完全沒點(diǎn)女人味兒。別說口紅了,連潤唇膏也沒有抹,臉色會不會太蒼白。應(yīng)該光鮮靚麗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結(jié)果完全像個自暴自棄、灰頭土臉的怨婦。 唉,算了,反正她狼狽的樣子他見的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再抬起頭,卻撞見后視鏡里他貌似漫不經(jīng)心的目光,那雙眼眸黑漆漆的,意味不明。 一條長安街走過無數(shù)遍,今夜卻有完全不同的感覺。端莊的路燈都有旖旎氣氛,肅穆紅墻都添了幾分浪漫。 沈?qū)ど詈粑?,肆無忌憚打量他的側(cè)顏,看見那一道疤痕,終是忍不住,傾身伸手去摸。 他早已察覺她的動作,不躲不避,任她指尖溫柔流連。 “三叔。”她喚他。 天南地北,這一聲輕輕的呼喚,像羽毛一樣落入他心湖,卻掀起驚濤駭浪。 “嗯。”他壓下情緒,語氣平靜。 “你怎么才回來???”她問。 “不是說要等我三年嘛,這不一年都還沒到呢。”他緩緩開口,嗓音低沉。 “那怎么回來了?”她又問。 “有人說要讓我嘗嘗她做的飯,參觀下她的小公寓?!?/br> “我沒說是年夜飯啊?!?/br> “年夜飯也不麻煩,有餃子嗎?” “有的?!?/br> “我還是第一次年夜飯吃速凍餃子,”廚房里,程立看著沈?qū)谋淅锾统鰜淼氖称反⑽Ⅴ久?,“沈老師,你涉嫌虛假宣傳,被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發(fā)現(xiàn)是要罰款的?!?/br> “還好公安條線管不到這個。我看到了,你這表情叫嫌棄,”沈?qū)牡厣霞埓锶〕鲂掖娴哪瞧烤?,“配一瓶奔富葛蘭許,不算寒酸了吧?!?/br> “好吧,”程立攤攤手,“我來燒水。” 等到一盤乏善可陳的速凍白菜豬rou水餃擺上餐桌,沈?qū)そK于覺得有點(diǎn)不好意思:“抱歉,就讓你吃這個?!?/br> “沒事,還有別的菜?!彼攘丝诰?,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寒星似的黑眸,似笑非笑。 “什么?”她問。 “sara?!彼p念,嗓音微啞,格外性感。 沈?qū)ふ。诳谥械木埔簞傃氏?,雙頰就已經(jīng)燙得通紅。 她起身往廚房走,嘴里念叨:“你要醋嗎?還有蒜,要不要蒜泥?” 他跟了進(jìn)來,低沉的聲音就在她身后:“要醋,不要蒜?!?/br> “啊,我還是弄點(diǎn)蒜泥吧?!彼窒碌膭幼骰呕艔垙垼噲D找點(diǎn)事情做。 “平常我會蘸點(diǎn)蒜泥,今天不用了,因為……”他按下她忙碌的手,轉(zhuǎn)過她的身體,將她牢牢鎖在灶臺和他之間,“這么久沒見,不要吻一下嗎?至少,我很想?!?/br> 她抬頭,撞見他淺淺的笑。 他一笑,便溫暖了整個除夕夜。 她并沒有落荒而逃,而是勇敢迎接他的挑釁,抬起頭,仰著一張明媚誘人的面孔,帶著點(diǎn)酒香的呼吸,輕輕地、轉(zhuǎn)而霸道地吻上他的唇。 “尋寶……”他滿足地嘆息,輾轉(zhuǎn)承接著她的吻,而后反客為主。糾纏的唇舌間,藏著無盡思念和靈魂深處的渴望。細(xì)細(xì)碎碎的吻又烙上她的眉眼,她的鬢發(fā),她的臉頰,最終仍是那雙嫣紅柔軟的唇,他日日夜夜魂牽夢縈的所在。這一刻,萬丈紅塵落盡,漂泊多日的身心終于歸位,他終于回來,回到這明亮世間,回到這溫暖燈火處,回到她身邊。 2016年的春晚打破了空間格局,在北京之外還設(shè)了分會場,要“東西南北中,全民大聯(lián)歡”。山河萬里,是數(shù)不盡的合家團(tuán)圓,歡聲笑語,繁華煙火。電視里登臺晚會的明星們嗓音比任何時候都要響亮,而在程立懷里的沈?qū)s啞了嗓。 這一夜,她是他失而復(fù)得的寶玉。久別重逢,他像是發(fā)現(xiàn)了她更迷人的地方,鐵了心地探究、鉆研,要她綻放更綺麗的風(fēng)情。而她是蟄伏許久、破繭而出的飛蛾,一心撲向?qū)儆谒幕?,心甘情愿地燃燒?/br> 當(dāng)整座城終于漸漸安靜,天色也透出微藍(lán)色的亮光,他才饒過了她,卻仍把她嬌小的身軀緊緊地鎖在懷里,不肯放手。 “尋寶?”他輕聲喚。 她迷迷糊糊地應(yīng)著,努力想睜開眼,卻又慵懶地閉上了。 他失笑,吻了吻她的眉心,關(guān)了臺燈。 早上八點(diǎn)半,床頭柜上的手機(jī)振動。程立拿起來看了下屏幕,下床到客廳接電話。 “哥。”乍一開口,他的聲音有點(diǎn)啞。 “剛醒?你昨晚飯吃了一半去哪兒了?害得我被媽念叨了一晚上,你也知道,麻將三缺一,她當(dāng)然不爽,程亞又不能頂上?!背坛稍谀穷^數(shù)落,“我餐廳剛空運(yùn)來一些生蠔,你中午過來一起吃?” “生蠔啊,”程立看了一眼臥室,嘴角彎起,“生蠔好啊,不過我不過去了,要不你送到我朋友家來?” “什么朋友啊,你是在哪兒過夜呢,”程成蹙眉,“行吧,難得你回來一趟,你哥我就兄弟友愛下,送貨上門?!?/br> “好嘞,謝謝程總,地址我發(fā)你?!背塘斓綦娫挘蛞婋娨暺聊簧嫌持约旱男θ?。 回到臥室,被窩里的人還酣然夢中,羽扇般的睫毛,秀氣的鼻尖,粉艷的唇。他忍不住低頭,火熱的舌探了進(jìn)去,尋著了她的,勾出她一聲無意識的嬌吟,攝人心魂,什么動人的曲兒也比不過。 于是一發(fā)不可收拾,恣意采擷她呼吸里的甜。直到她備受其擾地睜開蒙眬的眼,忍無可忍地控訴:“程立!” “小的在。”他輕笑,聲音里帶著點(diǎn)痞氣。 她羞憤地抬頭,卻迎向他溫柔如水的眼眸。那一霎,她看癡了,幾乎要嘆息——一個經(jīng)歷了那么多腥風(fēng)血雨的人,竟然擁有這樣清澈的眼神。 “尋寶,你再這么看我,會出事的?!彼槐菊?jīng)地提醒。 “出什么事?”她挑眉,“有事我就報警?!?/br> “嗯,收到,這就來?!彼阶∷氖?,按住了一處。 掌心的灼熱讓沈?qū)つ樕习l(fā)燙:“流氓?!?/br> 一踢腿,想要把他踹下床,誰知他動作更快,輕松捉住她的腳丫,握在手里細(xì)細(xì)把玩。 “家里暖氣很足啊,怎么腳這么涼?!彼櫭?。 “我從小冬天腳就涼,穿多少衣服也不管用?!彼稹?/br> “哦,云南天氣暖和,我沒發(fā)現(xiàn),”他像是自說自話,“我沒發(fā)現(xiàn)的地方還有很多啊。” 沈?qū)ぢ牫鏊Z氣里的曖昧,想要收回腳,他卻不讓,她只好起身去推他的手臂,掌心卻感覺異樣。 “這是怎么回事?”她盯著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眼痕跡,心里一沉。 “沒事,都過去了?!彼砷_手,語氣輕淡。 “你不說我也可以問小舅?!彼灰啦火垺?/br> “葉雪自殺了之后,江際恒關(guān)了我一個月,讓人給我注射了些東西,”他摸了摸她的頭發(fā),“不用擔(dān)心,已經(jīng)戒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在鞏固期,我哥給我在北京找了個不錯的康復(fù)中心?!?/br> “還沒完全好,是嗎?”沈?qū)ぢ曇艚┯病?/br> “嗯,還需要些時間,所以不能天天和你見面,也要定時打卡?!彼?,捏捏她的臉,“放輕松,不要繃著個小臉?!?/br> 她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抱住他的腰,緊緊地?fù)е?,仿佛一松手他就會消失似的?/br> “三哥。” “嗯?” “你要是再丟下我,我就真的不要你了?!彼{,語氣軟軟的。 “好?!彼p應(yīng),低頭吻她的發(fā)。 這時門鈴響起,沈?qū)みB忙退開身,一邊穿上睡衣一邊叮囑他:“可能是我爸,你先躲屋里別出來?!?/br> 沒等程立說話,她已經(jīng)慌慌張張地跑出去了。 門一打開,面面相覷的兩個人都愣在那里。 “沈?qū)?,你怎么在這里?”程成到底年長見得多,先恢復(fù)鎮(zhèn)定,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這……這是我家,”沈?qū)ご?,腦袋有點(diǎn)蒙,“你怎么知道地址的?” “我告訴他的?!币坏楞紤械穆曇魝鱽?,程立走到門口,把她拉到身后,接過程成手里的保溫箱,“謝謝哥,你要不要一起?” 程成打量了一下他隨意系了兩顆扣子的襯衫,心里了然,半笑不笑地瞇起眼:“難怪程亞說那天吃飯的時候覺得你倆不對勁,原來在這兒等著給我下馬威呢?!?/br> 程立微微頷首致意,姿態(tài)優(yōu)雅。 “沈?qū)ぃ背坛沙驹诔塘⑸砗笫肿銦o措的人打招呼,又指了指眼前的程立,“我提醒你下,此人愛吃醋,小心眼,建議慎重考慮。” 沈?qū)は乱庾R點(diǎn)點(diǎn)頭。 “瞅見沒,人家點(diǎn)頭了?!背坛膳呐牡艿芗绨?,“我走了,你好自為之?!?/br> 門還沒合上,他就聽見一句羞惱的話:“程立,你幼不幼稚?!” 他按下電梯,無可奈何地?fù)u搖頭——可不是,幼稚!嘚瑟! 被批評“幼稚”的男人完全不以為意,抱著肩吩咐:“你說過要請我喝咖啡。” 沈?qū)ばα诵Γ骸昂冒?,正好新買了一包咖啡豆,有點(diǎn)酸?!?/br> 言罷,她指指衛(wèi)生間:“去刷牙?!?/br> 身高一米八五的幼稚鬼乖乖走到衛(wèi)生間,一會兒又探出頭:“尋寶,為什么你會有兩個刷牙杯?” “許澤寧在歐洲買的,”沈?qū)ふJ(rèn)真對待鍋里荷包蛋,順口就答,“死貴,他有錢燒的。” 她還沒放下鍋鏟,一張英俊面孔已經(jīng)在眼前:“他住過這里?” 他語氣嚴(yán)肅,目光鋒利,似審問犯人。 沈?qū)と套⌒Γ骸笆前??!?/br> 程立抿唇不說話,徑自往回走。 “哎,”她連忙拉住他,“騙你的,他向來喜歡送成雙成對的東西給我?!?/br> “臆想癥,”他淡淡吐出三個字,“把那小子送的東西都丟掉。” “他好歹也算我半個哥哥。”沈?qū)o語。 “你從今往后只有一個哥,”他答,“叫‘三哥’?!?/br> 沈?qū)づe著鍋鏟投降。 剛煮好的咖啡,捧在掌間還有點(diǎn)燙手。 “是云南的咖啡豆。”沈?qū)ら_口。 程立點(diǎn)點(diǎn)頭,杯中白霧升騰,讓他的一雙黑眸顯得有些蒙眬。 彩云之南,對他們彼此都有著深刻的回憶和特殊的意義。對他而言,尤其是。燦爛的青春,澎湃的熱情,血與淚,愛與恨,都交織在那片土地里。 “當(dāng)時,是不是很痛?”沈?qū)ど焓?,輕輕按住他胸口,掌心之下,是他槍傷的疤痕。昨夜她親眼看見,這道傷離心臟有多近。 “是痛,但更怕這么死了,再也見不到你。”他的眸光,深深鎖住她的容顏。 “昨天開車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祖安。他最后跟我說,祝我和心上人白頭偕老。在蒲甘的時候,他始終沒有說出你的名字,但我知道,他說的人就是你?!鄙?qū)ず攘丝诳Х龋吭陉柵_欄桿上,望向遠(yuǎn)方的天際線。 北方冬日的陽光,沒有南國那么熱烈。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繁華奪目,而她卻突然懷念瑞山陀塔寧靜的清晨。 “我答應(yīng)他一起去北極圈外,還有去景清南山看他jiejie?!?/br> “好,開春的時候,我陪你一起去,”程立低沉出聲,將她攬到懷里,“也去看看他,讓他會一會你的心上人?!?/br> 沈?qū)ぱ劾镆凰幔焐蠀s硬著:“誰說你是我的心上人?” “你婚都求過,這會兒不認(rèn)賬了?”他輕笑,靜靜看著她緋紅的側(cè)顏,又想起了什么,眉心微蹙。 “怎么了?”她問,沒有錯過他的表情。 “沒事,忘了個東西,”他低頭吻她眼睫,唇角微揚(yáng),“下次帶給你?!?/br> 多么幸運(yùn),能遇到這么好的她,也多么幸運(yùn),來日方長。 正月十四,年快要過完。程立在康復(fù)中心度過了一個慣常的上午,在吃午飯的時候接到了林聿的電話。 放下手機(jī),他慢慢喝完一杯茶,撥通了程成的電話。程成原本在天津開會,當(dāng)時就趕了回來。 下午六點(diǎn)。 路對面,程立坐在黑色商務(wù)車?yán)?,看著川流不息的大廈門口,終于走出一個纖細(xì)的身影,她似乎被外面的氣溫凍到,縮了縮脖子,把圍巾系緊了一些。他凝眸,瞬間恍惚。所有人都面目模糊,只剩下她,仿佛一朵小小的玫瑰,靜靜綻放在這喧鬧擁擠的世界里。 原來等這些歲月,就為了等這遠(yuǎn)遠(yuǎn)一眼。 多么想將這一朵摘下,放在胸口,從此永不分離。 忽然間,久違的疼痛似乎又開始侵襲,噬咬骨頭,他難受得彎起腰,視線開始模糊,那朵紅艷的玫瑰漸漸褪色、消失。 他深呼吸,等著自己慢慢平復(fù)。他知道,這只是心理反應(yīng)。 手機(jī)里收到一條微信語音,點(diǎn)開是她溫柔的聲音,帶著愉悅笑意:“不是說要來接我吃晚飯嗎,人呢?” 有點(diǎn)事,明天好不好?他緩緩打下一行字,發(fā)出去。 “好吧,那我自己安排,晚上打電話哦?!避浥吹穆曇粲謧鱽怼?/br> 程立收起手機(jī),淡淡出聲:“走吧。” 綠燈亮起,沈?qū)じ巳和鶎γ孀?,看到一輛黑色商務(wù)車調(diào)了個頭,迅速駛離。聞到尾氣味,她蹙眉捂住了鼻子。 車廂里,程成的表情難得有點(diǎn)煩躁。 “你確定要回云南嗎?”他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嗯,”程立低應(yīng),臉色有些蒼白,“該了斷了?!?/br> “非你不可嗎?那個江際恒就是個神經(jīng)病,你都被他折磨成什么樣子了?還不夠嗎?好不容易被救出來,好不容易恢復(fù)點(diǎn)了,還要回去?”程成再也壓不住火氣。 “有人質(zhì)在他手里,他指明要找我?!背塘⒄Z氣平靜。 “他就是要你——”一個“死”字哽在程成喉頭,他又咽了下去。 “你現(xiàn)在遠(yuǎn)遠(yuǎn)看人家一眼有什么意思?有本事你去找她啊,告訴她你要去干什么,讓她好好等著你回來,”程成抬手指著窗外遠(yuǎn)去的大廈,“送死你倒是勇敢的,找她你怎么就了?” “哥,”程立輕聲開口,“沒有人不怕痛,也沒有人真的不怕死,可是,對有些人來說,有比活著更重要的使命。祖安是,葉雪是,我爸媽……也是?!?/br> 程成愣住,半晌才道:“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上初中的時候就知道了。”程立答,他瞅著程成僵硬的臉色,微微一笑,“放心,你永遠(yuǎn)是我親哥,我永遠(yuǎn)愛你。” “滾蛋,少rou麻!”程成呵斥一句,轉(zhuǎn)過頭望向窗外,眼眶有點(diǎn)紅。 他想起當(dāng)初爸媽把程立領(lǐng)回家時,他還是兩歲的小娃娃,黑亮的眼珠,特別討喜。不到一星期,就已經(jīng)會沖到他身邊,抱住他的腿連聲喊哥哥。這一晃,他就變成一個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錚錚鐵漢了。 “哥,你不會感動哭了吧?”程立笑了笑。 “你小子是皮癢了,很久沒嘗過我拳頭的滋味了吧?”程成瞪著他。 “嗯,還真是懷念了,”程立又笑,眉眼清俊,“等我回來,隨便你怎么收拾?!?/br> 元宵節(jié)當(dāng)天,程立失約,他的手機(jī)像是去了外太空,怎么都打不通。沈?qū)⒓蛹彝ゾ鄄?,席間宋倩再度提起郭臺長的兒子,她無視沈晉生不悅的臉色,專心扮演失聰。 吃過飯,她匆匆告別,但也不想回家,躲到酒店六十三層喝咖啡。 電話仍是打不通,她沉默地刷手機(jī)。眼前跳出當(dāng)前最熱新聞,是某當(dāng)紅明星出軌的丑聞。纖指輕滑,下方有幾條關(guān)聯(lián)新聞,一條是女白領(lǐng)深夜乘車被jian殺,一條是昨夜邊境破獲重大毒品和洗錢案,警方雖有傷亡,但勝利收場。 沈?qū)そo林聿發(fā)了條短信,摁滅手機(jī),繼續(xù)喝咖啡。 “尋尋?!辈恢^了多久,林聿在她對面坐下,大概是奔波勞累,樣子有些憔悴。 “小舅,”她輕應(yīng),“剛給你點(diǎn)了一杯他們新發(fā)明的雞尾酒,你要不要試試?” “他回不來了。”林聿推開她遞來的酒杯。 “誰?” “程立?!?/br> “哦?!彼瓚?yīng),仿佛聽見陌生名字。 林聿將一個絨布盒子推到她面前。 “他說,那次你喝醉說要他娶你,他答應(yīng)了。但他欠你一枚戒指,因為求婚的事,應(yīng)該是男人來做。如果他活著,他會親手給你戴。如果他死了,就當(dāng)沒有這回事,不必告訴你。但我想,還是給你比較好?!?/br> 沈?qū)ぶ怀聊艘幻?,就抬手把戒指盒打掉,冷笑:“他腦子有毛病吧,他算老幾?就算他回來,我就一定會嫁給他?這種渾蛋我會稀罕?” 林聿看著她,眼里是震驚和擔(dān)心:“尋尋?” “小舅你很無聊,浪費(fèi)我時間?!眮G下這一句,她轉(zhuǎn)身就走,不理會林聿,也不理會那枚從絨布盒子里滾出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戒指。 “小姐,你有沒有事?怎么一直在發(fā)抖?”電梯里,有人關(guān)切地問。 還沒有等到回應(yīng),就見她緩緩滑倒在地。 “醫(yī)生說,是情緒太激動,休息一下就好。” “我們都先出去吧,讓她靜一靜?!?/br> 終于安靜下來了。 又有人敲門,一聲接一聲,很煩人。 沈?qū)げ磺椴辉傅叵铝舜玻_房門。 眼前是熟悉的眉眼,程立穿著和初見時一樣的黑襯衫,高大英俊。 “原來你沒有死?”她捶他胸膛,“人渣,渾蛋,騙子!” 他笑著看她:“我想回來看看你。” “我很好?!?/br> “嗯,你要一直很好,乖乖地生活?!?/br> “我錯了,”沈?qū)ぞo緊抱住他的腰,“我不應(yīng)該罵你,也不應(yīng)該扔掉你的戒指,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br> 他笑了,摸摸她頭發(fā):“尋寶,你喜不喜歡我送你的戒指?” “喜歡。我會問小舅要回來,畢竟那么大一顆鉆石?!?/br> “我媳婦比較金貴,鉆石當(dāng)然要大顆的?!?/br> “什么金貴,聽起來好土?!?/br> “因為是閃閃發(fā)光的尋寶啊,”他笑,“答應(yīng)我,你要一直這樣下去。做一個漂亮的、開開心心的、閃閃發(fā)光的尋寶?!?/br> “好,”她點(diǎn)頭,“也要有你照著才發(fā)光啊。” “嗯?!?/br> 他摸著她的頭發(fā),笑得那么溫柔。 然后,他的笑容漸漸淡去,整個人也像陷在了云霧里。 “三哥?”她傻傻地喊,“你要去哪里?” 回答她的,是滿室寂靜。 她猛地睜開眼。 門牢牢關(guān)著,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 “三……”聲音驟然哽在喉嚨中,淚水失控,瞬間模糊了視線。 蒙眬中,仿佛又聽見他嘆氣,不要哭。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jī)鈴聲響起。 電話那頭是程成的聲音:“沈?qū)?,我今天下午飛昆明。我想,你不用去了??赡苁俏覀兂碳液湍銢]緣分,你以后好好生活?!?/br> 她輕聲答:“我知道,他剛才來找過我,他說讓我好好的,我會聽話?!?/br> 電話那頭的程成似乎一時失了聲音,沉默了一會兒,才啞著嗓子和她道別。 兩年后。 維港的夜流光溢彩。燈光旖旎的酒吧里,是醉生夢死眾生相。 “不好意思,lee路上堵車,耽擱了,剛進(jìn)電梯,讓我先跟大家說一聲道歉。”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慢慢來?!?/br> “是啦,怎會有關(guān)系。新一輪融資還等著lee出手,要是bp能入他眼,等到天亮都可以?!?/br> “切,聽說那位有灰色案底,但是家底厚,有父兄照拂,一轉(zhuǎn)身就變成知名投資人,還是命好會投胎啊?!?/br> 沈?qū)た粗匀说陌素宰炷槪挥X無趣。管他李先生還是黎先生,都是所謂衣冠楚楚的商界才俊,發(fā)蠟?zāi)ǖ妙^發(fā)根根豎起,皮鞋锃亮,名表袖扣,千篇一律,想想都乏味。她更想回到酒店,早點(diǎn)洗洗睡。只等李萌從洗手間回來,她便離開。 她低頭玩手機(jī),沒注意有人過來和眾人一一打招呼。待發(fā)覺時果然看到一雙擦得極亮的手工皮鞋,一路向上,無趣的羊毛西褲、黑襯衫……視線驀然凍住。 時光倒流,回到那一年的云之南,邊境小客棧的房間里,男人穿著黑色襯衫,整個人都坐在黑暗里,一雙冰冷銳利的黑眸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她。 他問,你是誰?從哪里來?到這里做什么? 此刻,來人看著她,一手伸過來,淡淡地笑,同她講粵語:“幸會,我是morpheus lee。” 她看著他,說話不客氣:“這位先生你遲了太久,不要罰酒嗎?” “實在抱歉,”他低沉的嗓音帶著歷經(jīng)萬水千山的溫柔,“沒想到路這么遠(yuǎn)?!?/br> 她點(diǎn)點(diǎn)頭,替他斟了酒:“大家都在等你,慢慢喝,失陪?!?/br> 等他喝完,她已經(jīng)悄然離去。 他追出門,在走廊盡頭的落地窗前尋到那道美麗背影。 “小姐,你也在等人嗎?”他問。 “是?!?/br> “等了很久?” “差一個月就三年,你說久不久?”她輕輕一笑,眼神迷離,“你知不知道,全世界的機(jī)場我最喜歡香港赤臘角。云霧之下,有山有水,讓人看不清,卻特別迷人,就像我愛過的一個人。去年生日的時候搭夜機(jī),雨珠滑過舷窗,映著暗夜里的燈光,像許多流星劃過?!?/br> “你有沒有許愿?” “許了。” “什么愿望?” “希望他愛上我?!?/br> “我想,他一定愛你?!?/br> “為什么?” “你值得?!?/br> 她輕輕一笑:“晚安?!?/br> 轉(zhuǎn)身那一霎,卻被捉住手腕。 “對不起,冒昧了,但能不能讓我知道你的號碼?”英俊容顏表露的真誠能夠輕易摧毀女人的心防。 她遞了名片,卻未再停留。 深夜,手機(jī)屏幕突然亮起。有陌生號碼發(fā)短信過來。 hi,sara,如果你還沒有男友,可否考慮我?morpheus。 她沒有回復(fù)。 這一晚,她做了個夢。 夢里有人輕輕喚她,尋寶。他的懷抱,那么溫暖。 當(dāng)年8月,沈家嫁女。 時值盛夏,陽光燦爛,一路繁花。沈?qū)ど砼麡邮胶唵蔚陌准啠菢悠?。新郎穿黑色西裝,高大英俊,溫柔地吻她。 人群中有女生看到花童捧來的戒指,羨慕地驚呼:“哇,好大一顆鉆石?!?/br> 沈?qū)さ皖^微笑,鏡頭定格她的笑容,那么開心,整個人閃閃發(fā)光。 沒有人捕捉到她垂眸間眼角那一閃而過的晶瑩。 ——我媳婦比較金貴,鉆石當(dāng)然要大顆的。 ——什么金貴,聽起來好土。 ——因為是閃閃發(fā)光的尋寶啊。 ——答應(yīng)我,你要一直這樣下去。做一個漂亮的、開開心心的、閃閃發(fā)光的尋寶。 好。 ——也要有你照著才發(fā)光啊。 ——嗯。 也許每個人都會遇到一個沒辦法在一起的人。那種強(qiáng)烈的感情,令你無法抗拒、無法自拔,到最后,卻必須經(jīng)歷撕心裂肺的分離。你選擇將之棄于身后,以為可以讓你繼續(xù)好好往前走,但你會發(fā)現(xiàn),那種始終耿耿于懷的痛,才是支撐你走下去的最大動力。 噓,沒有人知道,這世上,我只要一個你。 我是這浩瀚星球上的渺小,也知這漫長時光里的孤寂,而令我堅強(qiáng)的,是記憶深處的你。 無論歲月變遷,無論物是人非。 你,在我心里。 “尋寶?” “我愿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