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小梨園里許久沒見那么熱鬧了,一屋子的人,小孩也有,不過都是些陌生的面孔,阿弗牽著二公主的手伸著脖子往里看,正在與故人話家常的陸老夫人樂得合不攏嘴,不少大人也因此笑完了腰,身子往后欠欠。 這些人便是從陸老夫人的老家廊州特意趕過來給陸老夫人賀壽的人,也是陸老夫人的娘家人,年長的老太太是陸老夫人的親meimei,笑容慈愛,一見阿弗就要給紅包,還一番拉扯這事才算了。 婁老太太說:“好不容易來看一次孩子,什么都別說,來,小孩,紅包你拿著,想買什么吃就買什么吃?!?/br> 阿弗樂呵呵的接過往后與陸澤比了比,她剛進門時陸澤就拿著大紅包在她眼前炫耀了,現(xiàn)在她也有了,可不得禮尚往來一下。 二公主是一屆后輩,面對此事也不知如何是好了,陸老夫人朝她點頭:“就拿著吧?!?/br> 聞言二公主才敢讓阿弗拿走,阿弗牽著陸澤的手往外走,還沒出門兩人就討論起紅包的大小來了,好在婁老太太做事公道,沒有厚此薄彼。 “哎呀,姑媽,您可越來越年輕了?!闭f話的這位婦人是陸老夫人表哥的女兒,姓毛,全名毛斯溫,嫁給了廊州有名的商戶,膝下育有兩子,大兒子已經(jīng)十六歲了,二兒子與阿弗差不多大。 這位毛斯溫還有一個身份讓二公主不得不提,她是陸啟亡妻的親meimei,當(dāng)年陸老夫人有心讓兩姊妹一同嫁入侯府的,只是未能如愿,再后來毛斯柔仙去,陸老夫人留毛斯溫在陸家住了整整三年的時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毛斯溫到了出嫁的年紀(jì)卻遲遲不找人,毛家也急了,這才替她找媒婆說了親,她與陸啟之前的瓜葛也因此斷了,她現(xiàn)在小日子也過得不錯,從臉色上就能看出來,想必夫君是個良人。 “齊允怎么沒來?”陸老夫人抓著毛斯溫問話。 毛斯溫笑:“他還要晚些時間再過來,勞姑媽您惦記著了?!?/br> 二公主與人寒暄了幾句后站在陸老夫人身后聽著她們的對話,她雖然已經(jīng)是陸家的一份子了,可是很多時候都能感覺到力不從心,比如現(xiàn)在,她壓根就不知道與這些第一次見面的陌生親戚聊些什么。 陸老夫人抓著毛斯溫的手好不寵溺,毛斯溫在陸家的時光就深得老太太喜愛,現(xiàn)在多年未見,恐怕是‘小別勝新婚’,喜愛之情溢于言表:“齊允今年……” 毛斯溫搭腔:“今年十六了呢,長好高了,功課也好,夫子都夸呢,今年就打算去永安考取功名,以后在朝為官,免不了要仗著陸家的威勢,我來時他還仔細(xì)叮囑我路上小心,這小半點還cao心起我來了?!?/br> 話里嫌棄,話外贊譽,這招也是厲害了,陸老夫人連樂不迭:“齊允打小就是個好孩子啊,到時候來了一定要叫我好好瞧瞧,叫真兒也過來,他們也有幾年沒見過面了,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說起來真兒今年也滿十二了?!?/br> “我剛才進門瞧見真兒了,出落水靈,小姑娘害羞得很,見著我就跑,哎呀呵呵呵呵……” 陳念真與齊允訂過娃娃親,兩人算是青梅竹馬,陳念真性格像陸荷,潑辣又不講道理,而小時候的齊允也是個調(diào)皮搗蛋的小祖宗,二人一見面就吵,齊允的脖子上現(xiàn)在還有陳念真的牙齒印呢,現(xiàn)在有五年多沒見面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瞧上眼。 房間里有多熱鬧二公主就有多孤獨,什么話也插不進去只能聽著她們念,阿弗還好些,不到片刻就跟小朋友們打成一片了。 婁老太太一路舟車勞頓先回客房休息去了,毛斯溫把家長里短聊完之后才發(fā)現(xiàn)她,皮笑rou不笑的說:“這位就是侯爺新娶的妻吧?” 陸老夫人笑容漸收:“是啊?!?/br> 毛斯溫盯著二公主說:“剛才進來沒瞧見您別介意啊?!?/br> 這么個開頭一聽就是來者不善了,二公主笑笑:“不會。” 毛斯溫笑:“我進門時就聽說侯爺在后院發(fā)脾氣打人,不知道是為的什么呀?我還第一次聽說侯爺動手打人呢,想必是府里人犯了什么大錯?!?/br> 周南居的事鬧得大,陸老夫人多少也有耳聞,自然知曉二公主這‘潑皮’在賭場里的所作所為,一聽毛斯溫的話臉色也不好看,她雖然不待見二公主,可是也不希望家丑外揚:“什么發(fā)脾氣啊,他們夫妻二人的關(guān)系可好著呢,小孩子胡鬧罷了?!?/br> 她也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知道陸老夫人有點不爽,也不再刻意去挑釁,換了個話題聊大家伙都愛聽的,她來時帶來了不少的禮物,現(xiàn)在正是炫耀的時候:“姑媽,這人參啊可是我們家那位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我知道您身子不好,可要好好的補補?!?/br> 羅婆子打開盒子給陸老夫人看,躺著的人參確實是極品,陸老夫人樂:“這太破費了?!?/br> 毛斯溫大方道:“姑媽您喜歡就好。我們家那位做生意也有點小錢,您不吃也浪費了?!?/br> 既然提到了毛斯溫的丈夫,陸老夫人不免多問幾句。 “我瞧過,是個能托付的人?!标懤戏蛉艘驗殛憜⒌氖虑閷γ箿卮嬗欣⒕?,所以對她格外的疼惜:“你們以后搬來了恆安,多來陸府串串門,我最喜歡熱鬧了,到時候叫陸啟給你夫家在恆安找份差事,掛個名也是好的?!?/br> 務(wù)商再有錢那也不如當(dāng)官的,這個道理誰都懂,毛斯溫笑著答應(yīng),又說:“他這人啊,其他的都好,就是敗家,您瞧瞧,我手上的鐲子?!?/br> 二公主聞聲盯住她手上的鴿血玉鐲,純凈透亮,飽和度極高,像是流動的血液,仿佛有生命在潺動,一看就是個上等貨。 “就這么個玩意竟然花了兩千兩,可把我心疼壞了,他說是驚喜,我看啊是個驚嚇,想退貨也退不成,就勉強帶著吧,生怕磕著碰著了,家里的活兒也幫不了。您再看看我這對耳環(huán),東海來的,東海兇險啊,聽說死人好些人才得來的?!?/br> 二公主忍不住翻她白眼。 陸老夫人還是笑:“這說明你嫁得好呀,你們家男人肯為你花錢,這是好事?!?/br> 狡猾的眼珠轉(zhuǎn)動,毛斯溫把矛頭轉(zhuǎn)向了她:“二公主的打扮倒是好生樸素呢!” 二公主回她:“我是不愿意招搖。” 毛斯溫捂著嘴樂:“是呢是呢,也就我這種沒見識的婦人,幸虧沒把七夕我夫君送給我的那串珊瑚戴上,不然更惹人笑話了。哎呀,還真是班門弄斧了,對了,今年七夕,侯爺可有送什么禮物給公主?也拿出來讓我們瞧瞧?” 二公主皮笑rou不笑的回:“倒是沒有呢,他從來都不會送什么禮物給我,因為他的錢都在我手里,真是遺憾不能體會齊夫人收禮物的愉悅呢?!?/br> 毛斯溫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再多的禮物恐怕都比不上掌管財政大權(quán)吧。 陸啟雖然沒有摻和她們那堆女子的較量,可是對小梨園的事情差不多了如指掌,二公主回來時渾身似乎是冒著火兒的,一手拎著阿弗的后頸使勁的罵:“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笨蛋!丟臉真是丟到家了!什么什么比不過人家!也不知道為你娘親爭點氣!” “就知道拿小孩出氣!”小可憐噘著嘴:“那你之前又不說,要不然也不會考那么差。” “我說了你就能爭氣了?” “……就……少丟點。” 二公主:“……” 就在剛剛,小梨園里,毛斯溫吹噓完自己的男人對她如何如何好后,話題的中心點就轉(zhuǎn)向了小孩,她們家的小朋友功課其實也不是很好,可是與阿弗比起來就……二公主讓人擠兌完男人,又被擠兌小孩,你說能不氣嘛。 景巧給陸啟端來了藥,他現(xiàn)在吃藥比之前吃少了些,每日三劑已經(jīng)減少為一劑了,御醫(yī)替他把脈說是福兆,身體雖然不能完全恢復(fù)到正常人的狀態(tài),可是已經(jīng)很不錯了。 阿弗看見他立馬露出八顆門牙,二公主一巴掌呼她腦門上訓(xùn):“誰也救不了你!小孩子家家的,成天正事不做跟人男孩子上樹,哪天就摔斷你一條腿,嫁也嫁不出去!” 陸啟在二人之間勸道:“你也別對她太嚴(yán)苛了?!?/br> 二公主一個眼神殺過去:“我還沒說你呢!” 阿弗伸著手去搶陸啟手里的藥,聞了一鼻子,苦得渾身打顫,陸啟不覺好笑,動手捏她的小鼻子。 “小的不懂事,你大人也跟著鬧?”二公主說。 陸啟馬上擺出幅端正老實的乖巧樣揣著袖口:“你說,我聽著呢?!?/br> “陸爹爹聽著呢,啊……娘親,你別掐阿弗耳朵,會壞掉的……陸爹爹救命啊,娘親發(fā)火兒要殺人啦……” 聽完二公主聲情并茂的講述后陸啟連連點頭表示聽見了,二公主一拍手就看著他說:“你說姓毛的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她來我們家炫耀啥?生怕人不知道她夫家對她好嗎?生怕我不知道他們家有錢嗎?” 阿弗一絲不茍的吃著米飯,一嘴一口吃得老香老香了。 看她說了半天也口渴,陸啟拎著茶壺給她倒茶,二公主心里窩火,什么東西都不想吃,抬手就給打住了,陸啟笑,自顧自的給她倒:“乳茶,甜的?!?/br> 二公主這才不甘心的接過。 “你不是自個都說了嘛,我的錢都在你手里,你還氣什么?”陸啟寵溺的給阿弗拿下鼻頭上的飯,阿弗張嘴就把他手指上的飯給吃下去了,這個習(xí)慣養(yǎng)得很好,不能浪費糧食。 二公主還是氣:“我那是對付她的,庫房里的錢我一個子兒都沒見著好嗎,騙人騙己的話罷了?!?/br> 阿弗抬頭:“那娘親你拿嘛?!?/br> 陸啟學(xué)阿弗說話的調(diào)調(diào):“那你拿嘛。” “我拿什么拿……”二公主瞬間反應(yīng)過來:“我拿?陸啟,你說這話什么意思?。俊?/br> 陸啟問:“我把家交給你管的時候說什么了?” 阿弗咕嚕咕嚕的喝了一碗骨頭湯,食飽饜足的挺著小肚子揉。 二公主想起那日陸啟說的話后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你說反正都是我的,我想什么敗就怎么敗。那是不是說,以后我想要錢都可以去庫房?。俊?/br> 陸啟好笑的拿過乳茶嘗了一小口。 二公主嗯唧唧的抱住他的脖子往上貼:“老師,你怎么不早說啊,早說了我也不至于去賭場玩嘛,太壞了。” “你還敢給我提這事!”陸啟瞬間變臉,這事都還沒了結(jié)的呢,他指著二公主的鼻子說:“我陸啟的老臉?biāo)闶亲屓私o丟盡了!你說你干啥不好?就非得……” “哎呀,好啦好啦,”二公主拿棗堵他的嘴:“陳年舊事提什么提??!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男子漢大丈夫,大氣點?!?/br> 陸啟:“……” 不就幾個時辰前的事嗎? 去賭場的事情解決了,還得到了庫房金幣的使用權(quán),被毛斯溫對付的火氣立馬就下去了,不僅不生氣了,人還倍高興,當(dāng)天夜里二公主就宴請了一幫小孩去畫舫里玩,吃喝玩樂都算在她頭上,可勁揮霍了。 陸啟知道后只是搖頭發(fā)笑。 陸荷皺著眉頭:“哥哥,你也不管管你媳婦兒,早晚得把家產(chǎn)給敗光?!?/br> 月明星稀,竹柏相間,從前不覺月色如此動人,停在楹窗前的男人低頭莞爾,默默念了句: “這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哥哥……” “我就樂意看著她花我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