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鏡心沉了下去，他斂下眼，清理掉她胸口周邊的血跡。她的胸脯依舊是綿軟圓潤，沈鏡卻再無那些旖旎的心思。她這次的傷太過嚴(yán)重，不只是身上的傷，還有她愈加遲鈍封閉的性子。

    外面的傷好治，但這纏繞她兩世的恐懼，卻難以根除。

    沈鏡最后剪斷多余的紗布，看了她一眼，靜姝一直在看他，四目而視，沈鏡能清晰地看到她眼里與從前完全不同的情感。

    這時的靜姝更加清純，對他的依賴更多，她的世界只有他一個人。

    沈鏡俯身，一吻落在靜姝綁好的紗布上，與她的紅梅相隔不遠(yuǎn)，極為曖.昧的一個吻，卻被沈鏡做得格外虔誠。

    靜姝疑惑地看著他，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沈鏡直起身，給她系好衣裳，“想睡覺嗎？”

    靜姝搖搖頭，在沈鏡放下手后，坐起身去抱住他，“沈叔叔，我剛剛是不是很聽話?！?/br>
    沈鏡的手稍滯，她看他亮著的眼猶似等著被夸耀的孩子，所有對他的配合與乖順都是為了讓他高興。

    “你做得很好，我很喜歡。”許久后沈鏡才道。

    夕陽西下，月明風(fēng)清，驛站二樓已熄了燈火，里間的床榻上，靜姝整個人都埋到沈鏡懷里，她睡得不安穩(wěn)，手緊緊地抓著沈鏡的衣角，即便是熟睡也沒放手。

    借著月色，沈鏡垂眼只能看到趴在自己胸口黑乎乎的發(fā)頂，柔順的青絲就像她這個人一樣柔軟。

    沈鏡微微低頭去親她的烏發(fā)，大掌安撫著她緊繃的身子，觸感不再像之前，摸得到大多都是她瘦小的骨頭。沈鏡眼沉了下來，抱住她收緊手臂。

    “沈叔叔…”懷中有輕微的聲響，是靜姝在夢中囈語。

    沈鏡安撫她的后頸，溫聲，“我在。”

    睡前兩人一同用了飯，靜姝一刻都離不開沈鏡，也見不得任何對她來說的生面孔。高乘黃在外面算計著用飯的時間，讓人把飯菜端了進(jìn)去。

    期間沈鏡一直抱著靜姝，兩手捂住她的耳朵，不讓她聽到外面的半點(diǎn)動靜。

    現(xiàn)在的靜姝仿佛一個任人擺布的木偶，沒有一點(diǎn)不是聽沈鏡的話。

    沈鏡讓她多喝熱湯，靜姝忍著燙連喝下三碗，沈鏡讓她吃rou補(bǔ)補(bǔ)，靜姝筷子夾完就放到了嘴里。沈鏡看著她既心疼又好笑。

    用完飯，沈鏡喂她吃藥。

    靜姝晃動著兩條腿坐在床邊，沈鏡坐在她身側(cè)，手里端著藥碗喂她。

    “苦嗎？”沈鏡問。

    靜姝剛喝下一勺，“不苦?！?/br>
    “要不要吃蜜餞？”沈鏡又問她。

    “蜜餞是什么？”靜姝蹙眉。

    沈鏡道“蜜餞是要比湯藥甜的東西，要不要吃？”

    靜姝想了下，搖頭，“我要沈叔叔吻我，不要吃那些又甜又苦的東西?！?/br>
    沈鏡把藥碗放到床頭桌案上，靜姝撲到他懷里，抱著他的腰，“沈叔叔，你親我的時候我就好像飄在云上，一定比您說的蜜餞還要甜，我好喜歡?！?/br>
    她抬起頭，“您可不可以…再親我一下?！膘o姝小聲。

    沈鏡眼眸微動，攬住她的腰，慢慢低下頭吻了上去。從最初的清淡，到后來逐漸熱烈，氣溫攀升，兩人都有些情動。

    靜姝坐到沈鏡懷里，纖細(xì)的腰肢就在他掌中，她輕喘著熱氣在他耳邊，“沈叔叔，為什么我會這么難受？”

    嬌纏的話就如同一寸一寸碾磨沈鏡意志的短刀，割斷他僅有的理智。

    “時候不早，該睡覺了。”沈鏡胳膊的青筋凸起，語氣隱忍克制。

    不知為什么，聽到他這句話靜姝竟有些失落。

    除卻她胸口的傷，落胎也使她的身體受到重創(chuàng)，沈鏡不是毛頭小子，懂得輕重。她現(xiàn)在的身體就像是風(fēng)雨中飄搖的浮萍，脆弱無比。

    下半夜沈鏡把人往懷里攏了攏，“靜姝，這么睡不舒服，趴到我懷里睡?！?/br>
    沈鏡在靜姝耳邊低聲。

    靜姝聽他的話，把手拿了下去。

    沈鏡看她睡得熟，動作放輕，掀被下了地。

    高乘黃自出去就一直等在外面，終于等到沈鏡出來，他走到高乘黃面前，高大的身形擋住燭火的光，面容冷漠，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高乘黃備了好久的話，但此時在飄搖逼仄的驛站里，堂堂一國女君，竟然一時在沈鏡面前啞聲。

    “靜姝已經(jīng)睡了，女君想讓她睡一個好覺的話最好不要現(xiàn)在去打擾她?！鄙蜱R道。

    他寒著臉，并沒因高乘黃的身份而松下語氣。

    “沈鏡，你…”高乘黃剛起了頭的話沒說下去，沈鏡掀眼看她，那一眼比刀還要冷硬，“女君在要說出這一切都怪我的話之前，想想你都做了什么?！?/br>
    “靜姝她現(xiàn)在要比我剛交給你的時候瘦了不少，臉都已經(jīng)摸不到rou了?！鄙蜱R道“從今以后，我不會再向以前一樣，認(rèn)為把她交給她的母親是最好的結(jié)果?！?/br>
    “我會一直都在她身邊?！?/br>
    沈鏡已經(jīng)走遠(yuǎn)，高乘黃心里卻還想著他之前的話。

    她心里清楚，寧國公沈鏡是一個怎樣的狠角色。陳玦戰(zhàn)死后不久，她被母親抓回南宛生下靜姝，孤身一人支撐著南宛朝政，又要照顧阿鸞。

    每每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高乘黃心里都會想如果陳玦沒死她現(xiàn)在又會是怎樣一番情形。日積月累之下，她對沈鏡的恨意越來越多，早些年已經(jīng)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她甚至想過出兵大順，只為要沈鏡的人頭。但她亦是明白，區(qū)區(qū)彈丸之地，如何與這天府之國相抗衡。

    驛站被沈鏡帶來的親兵封得嚴(yán)實(shí)，猶如鐵桶一般，哪怕一只老鼠要進(jìn)去都難上加難。

    沈鏡怕靜姝睡得不熟，醒來見他沒在身邊會哭鬧，馬騎得飛快。

    柳懷易被關(guān)押的地方是齊水鎮(zhèn)的地牢。齊水鎮(zhèn)地瘠民窮，連這里的官員俸祿都沒有多少。當(dāng)?shù)乜な芈犝f有貴人至，并不知哪位貴人，又見到容啟帶來的令牌，郡守嚇得烏紗帽都要掉下來，立即讓人打開牢門，把沈鏡帶來的死人關(guān)了進(jìn)去。

    尚且是初春，天并不熱，柳懷易尸體腐爛得不快。他人已死，本沒有關(guān)押的必要，但沈鏡親自下的令，沒人敢不從。

    沈鏡下馬，把馬鞭扔給下屬，腳步匆匆進(jìn)了去。

    柳懷易就在被關(guān)押在里面，“二爺，屬下…”容啟話還沒說完，沈鏡接過他手里審訊的鞭子，“啪”地一聲，長鞭猶如青霄龍蛇極速抽打在柳懷易的身上。

    即使是一具死尸，也瞬間被打得皮開rou綻。

    周邊的押司哪里見過這種架勢，一鞭過后，嚇得紛紛軟腿跪在地上，直呼大人饒命。

    “跟著她的親衛(wèi)，讓他們速速回到長安，立刻關(guān)進(jìn)地牢，不到一年沒我的親令，不準(zhǔn)出來?！鄙蜱R甩了下鞭子道。

    長安地牢，外人或許不知道，但身為寧國公府的私兵，容啟一清二楚。

    關(guān)在地牢里幾月能活著出來都不錯了，若是關(guān)一年，恐一年之后他們不死也得退層皮。

    “二爺，這是不是罰得太重了些?！比輪ⅹq豫。

    “你若是想替他們求情，自己也跟著進(jìn)去吧。”沈鏡道。

    容啟心里一驚，才得知自己這一句就是犯了大罪，不該懷疑主子的決定。容啟跪下身，“屬下知錯?！?/br>
    沈鏡把鞭子扔給身邊最近的押司，“把他下面那個東西給割了，割得越干凈越好?！?/br>
    “是，是，大人?！毖核究念^應(yīng)聲。

    沈鏡又道“割完鞭尸，在屋里加冰，不打三天三夜，不許停手。打完之后把他的尸體分割扔到山里喂狼！”

    他話說得陰沉，手段更是極為狠辣，里面的押司并不知這位大人的來歷，只知自家郡守對他極其尊重，聽到這么陰毒的手段，脊背發(fā)涼，仿佛若做的不好，下一個受這種酷刑的就是他們自己。

    容啟跟著沈鏡最早，亦是從沒見過二爺會用這樣歹毒的手段。二爺對犯人說不上仁慈，也絕不算是仇恨，更多的是淡漠。無關(guān)己身的漠然，刑罰不過是讓他們吐出東西的手段。

    他聽說了表小姐的事，心里早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二爺會震怒，卻不想是這個震怒法。

    找完了柳懷易，就到了那個輕功超絕的石三，如果沒有他，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沈鏡在外面淡漠地看著被鐵釘釘在木樁里的人，用了和柳懷易一樣處理的手段。石三沒死，受得刑罰要比柳懷易還要難忍千倍百倍。

    明明是三月天，外面的風(fēng)寒卻加重，容啟跟著二爺回去的時候，默默地在后面騎馬，一句話都不敢說。

    這一行來的匆匆，去也匆匆，沈鏡回來時才不過一個時辰。他翻身下馬，快步進(jìn)了驛站。

    二樓里間，靜姝已經(jīng)醒了，卻不見沈鏡在這，情緒再次出現(xiàn)異常。

    沈鏡進(jìn)屋時，她不知怎么只穿著里衣躺在地上，打碎了滿地的瓷器，手中拿著一個瓷片，對著手腕就要落下去。

    “靜姝！”

    夜里黑，只能借著月光看清她的身影，沈鏡疾步過去，一把抱住她，靜姝手里鋒銳的瓷片依舊狠狠地扎了下來，沈鏡結(jié)實(shí)的胳膊擋著，小臂一瞬間鮮血淋漓。

    靜姝下手力氣重，沈鏡眉頭都沒皺一下，扶她起來，從她的臉摸了下去，神色緊張，“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哪受傷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靜姝嗚咽一聲撲到他懷里，“您去哪了，是不是后悔回來，不想要我了，您是不是要走，永遠(yuǎn)離開我了…嗚嗚…”

    沈鏡見她并未受傷，才真正放下心，抱著她纖瘦的后背，輕聲安撫，“沒事的，乖，靜姝這么聽話，沈叔叔不會不要你。”

    “外面有點(diǎn)事要沈叔叔親自去處理，沈叔叔這不是處理完就趕快回來了?！?/br>
    “有什么事這么重要，”靜姝哽咽，“比我還重要嗎？”

    這句話聽著像極了撒嬌，但沈鏡知道她并沒有撒嬌的意思，只是心里極度缺乏的安全感讓她對他的離開驚懼惶恐。

    “沒有你重要，這世上再無任何事，任何人能大于你，你是我永生所愛，掌中至寶?！?/br>
    終于安撫下靜姝，沈鏡掌了屋里的燈，把她抱到床榻上。她身子在下面發(fā)涼，自從過了那件事，她就更加畏寒，身子總不如以前暖和。

    沈鏡讓人在門外放了水，他端進(jìn)來給靜姝擦了臉，又擦了腳。

    她的腳生得可愛，圓潤白嫩，握在手里卻不如他的手掌大。

    靜姝晃晃被他抓住的腳，從沈鏡掌了屋里的燈，她的目光就沒離開過他，仿佛怕他要跑一樣。

    沈鏡起身，給她掀開被子，“外面涼，躺回被子里?！?/br>
    靜姝拉住他的手，眼尾依舊紅著，可憐兮兮看著他的模樣。

    “我去把地上的掉下來的瓷器收拾收拾，免得你不小心踩上?！鄙蜱R摸著她的頭道。

    靜姝看了眼離她床榻不遠(yuǎn)一地散落的瓷片，才默默地松開手。

    沈鏡獎勵似的親吻她的唇，“真乖。”

    靜姝被他表揚(yáng)，立即仰起笑臉，小聲在他耳邊，“那您要快點(diǎn)回來，我一個人睡不著?！?/br>
    “好?！鄙蜱R又親了她一下，轉(zhuǎn)身去收拾滿地的狼藉。

    桌案有傾倒的痕跡，應(yīng)該是她下地時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才摔到地上。里間離門口遠(yuǎn)，外面并不能聽清里面的動靜。

    沈鏡手臂的傷已經(jīng)結(jié)痂，他簡單地用水沖完，才回身上了床榻。

    靜姝一直在等著他，往里挪了挪，等他上來后，像以前一樣，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腦袋埋在他的胸口，耳邊聽著他強(qiáng)勁有力的心跳聲。

    沈鏡伸手?jǐn)堖^她，指腹磨蹭著她耳后的小塊肌膚，靜姝幾乎是任他擺弄，只要他在，她便再沒什么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