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jī)車在哥譚大街小巷風(fēng)馳電掣，一路沖向哥譚郊外，即使羅夏在頭盔里都能聽見清晰的獵獵風(fēng)聲，狂風(fēng)如刀割一般卷過他們身上，像是站在風(fēng)口往懸崖下急墜，有一種游走在生死線上的暢快淋漓。

    羅夏興奮極了，他在頭盔里大聲喊：啊啊啊啊好爽??！你要開去哪！

    紅頭罩俯下上身，壓低重心，機(jī)車在一個轉(zhuǎn)彎路口貼地漂移，頭也不回地說：去一個我喜歡去的地方。

    由于摩托車座位的弧度加上慣性，他們開得越久，羅夏就不得不越貼近紅頭罩身上，他覺得這樣有點(diǎn)gay，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撐住紅頭罩的雙肩，卻被紅頭罩酷酷地甩了一句：不想被甩飛就抓緊我。

    羅夏只能在呼嘯的風(fēng)聲中大聲回喊道：好吧，知道了?。。?/br>
    他嘗試著用雙手抓住紅頭罩腰部兩側(cè)的夾克，頂著凜冽狂風(fēng)，在夜色中與紅頭罩一路疾馳。

    重型機(jī)車如同一顆被擊出的彈珠，飛入狹長的郊外石子路閘道，側(cè)過車頭，終于在一處矮坡上剎了下來。

    這個矮坡鋪滿厚實(shí)的草坪，因?yàn)闆]人打理，綠草瘋長，郁郁蔥蔥的野草幾乎成了一塊厚墊子，從路邊一直延伸至坡底。

    羅夏先跳下了車，紅頭罩從車上下來，把車停在一棵粗壯的榆樹前，然后就地一坐，屈起一條長腿，另一條腿順著斜坡搭在草坪。

    坐吧。他朝羅夏一揚(yáng)頭，拍了拍身邊的空地。

    羅夏順勢坐下，然后使勁把腦袋從厚重的保護(hù)頭盔里拔了出來，頭發(fā)亂得像個雞窩，滿臉都是亮晶晶的汗水。

    但那雙氪星藍(lán)的眼睛，卻比天上的星星還要閃亮。

    我們以前真的認(rèn)識嗎？你是不是我的同伙？

    在紅頭罩開口前，他先一步問。

    同伙？？

    不用遮遮掩掩，我猜出來了，羅夏壓低聲音道，我失憶之前，是個超級罪犯吧。

    ？？？？？

    紅頭罩拔高聲音，滿是不敢置信：你從哪里猜出來的？

    羅夏瞇了瞇眼睛，細(xì)節(jié)太多了，比如說我

    你不是罪犯。

    紅頭罩冰冷無情地打破了他的猜想。

    那個紅色面具下的聲音幾乎帶著笑意，戴著手套的手按住面具后部，按下搭扣，將頭罩摘了下來。

    一雙碧藍(lán)又深邃的眼睛，在星空下跌入羅夏眼底。

    青年雙眉濃黑，面龐端正英挺，顴骨方平，嘴角似笑非笑地向上輕勾，眼角還有一塊不知道在哪里撞出來的紫色淤斑。

    他看著羅夏，口中道：你真不記得我了？

    你

    羅夏認(rèn)認(rèn)真真、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他一會兒，反復(fù)打量，最后得出結(jié)論：真的不記得了。

    杰森托德迅速了抹平嘴角的笑意。

    他用手背擦了擦下巴，惡狠狠地說：你連那個老東西都還認(rèn)識，居然就把我忘了？

    什么老東西？羅夏不解地問。

    杰森氣憤地說：蝙蝠鏢誰給你的？

    蝙蝠鏢？這是布布魯斯給我的，你認(rèn)識布魯斯？你究竟是誰，你怎么會認(rèn)識布魯斯？羅夏更糊涂了。

    杰森瞬間啞然。

    羅夏的表情和語氣都不像在假裝，他是真的不知道，布魯斯、蝙蝠俠和紅頭罩之間的關(guān)系他是真的，徹底忘了一切。

    難怪老頭子和迪克都沒有告訴他羅夏的事情。

    一定有很糟糕的事情，發(fā)生了在羅夏身上。

    他別過視線，忽然覺得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此刻又像是一個被排斥在韋恩家族之外的局外人，布魯斯早就見到了羅夏，而且還知道羅夏發(fā)生了什么，只有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因?yàn)檫^去的那幾年，他一直躺在墓xue之中。

    他，杰森托德，早已死于2015年9月27日。

    杰森低頭看了眼手心，陰沉地說：我和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不，你們一定有什么聯(lián)系，不然你不會問起我的蝙蝠鏢，羅夏自信地說，你是不是韋恩集團(tuán)在哥譚地下世界的眼線？難怪布魯斯能給我弄到一把蝙蝠鏢，我就知道，韋恩集團(tuán)肯定和哥譚地下勢力有來往。

    我不是！杰森煩躁地吼他一句，見羅夏被他吼住，又僵了一下，我和韋恩集團(tuán)從未有過來往，我，和，他，沒有聯(lián)系，聽懂了嗎？

    哦羅夏拉長聲音，他看向草坡，又問，那你是誰？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杰森將雙手枕在腦后，向后靠在樹上，仰頭看著天空中一閃一閃、大大小小的星光，悶聲道：杰森托德。

    羅夏也跟著他躺了下去，翻過身對著他，那我就叫你杰森吧，你又是怎么認(rèn)識以前的我的？我以前真不是超級罪犯啊？那總得是個小罪犯吧，要不然怎么認(rèn)識的你？

    杰森深深地呼吸一口氣，希望能平復(fù)自己的心情。

    他拔了根草莖咬在嘴邊，含糊不清地說：忘了。我們以前，就大概一起干過幾票小的。

    譬如抓幾個哥譚人才市場阿卡姆醫(yī)院里越獄的精神病人，順便再一起偷偷開開蝙蝠車。

    忘了？！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忘了！羅夏有點(diǎn)泄氣，聽他說以前干過幾票小的，又好奇地問：什么小的，搶劫銀行嗎？

    沒有！沒有搶劫銀行，也沒有劫富濟(jì)貧，沒有！杰森抓狂地回答道，總之你不是罪犯！

    啊

    羅夏看起來竟然有點(diǎn)失落他還以為自己曾經(jīng)有過一段波瀾壯闊的回憶呢。

    他失望地翻了個身，也看向頭頂?shù)男切牵瑔蕷獾卣f：那我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啊，為什么他們都要聯(lián)合起來騙我

    他們騙你什么了？

    羅夏悶悶地回答道：他們告訴我，我從小就在曼哈頓長大，一路成績A ，沒病沒災(zāi)，人生贏家。

    這不好嗎？

    羅夏望著頭頂那片閃爍的星空，如果用rou眼仔細(xì)觀測的話，可以看見這些星星都有不同的顏色。一些泛著淡淡的紅，一些微藍(lán)，還有一些則是純粹的鉆石般的銀白。

    星空像是倒扣的一只大碗，把他蓋在了里面。

    他朝黑色的天空伸出手，手指張開，翻動手掌，看著自己的指尖和手背，可是，我總覺得，這些都像是假的。

    你知道嗎？世界上不會有太完美的東西，如果一個人的人生能夠完美到這種地步，那只能說明，一定有哪里藏著謊言。

    杰森沉默了一會兒，但他們可能只是為了你好。

    可比起完美的謊言，我寧愿面對殘缺的真相。

    羅夏用食指按著星空中一顆鉆石般閃爍的星星，輕聲說。

    他垂下眼簾，還沒等杰森接話，馬上輕呼一聲：糟了！我的三明治！

    他急急忙忙打開挎包，從里面翻出一盒三明治。

    這是他偷偷來哥譚之前準(zhǔn)備的三明治，他知道自己要去一些比較危險(xiǎn)的地方，所以還提前給自己準(zhǔn)備了安全的食物，哪想到還沒打聽到消息，就已經(jīng)坐上了某人的大摩托車，一路狂飆來到郊外。

    恐怕三明治都已經(jīng)被顛簸爛啦！

    不過幸運(yùn)的是，他的三明治還算完好無損，被切成兩半的吐司里夾著厚芝士片和勁道咸香的火腿，他拿出其中一個三明治遞給杰森：你吃嗎？我在紐約買的三明治。

    還沒吃晚飯的杰森很快接過了羅夏遞來的食物。

    羅夏向他笑了笑，又躺回草地，和杰森兩個人一起大口地嚼起三明治，在星空下，散漫而自由。

    而就在他看不見的，挎包夾層深處。

    蝙蝠鏢忽然閃爍了一下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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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無線電波以高頻信號放大, 被蝙蝠洞中的解調(diào)器接收，清晰地從監(jiān)聽裝置中播放出來。

    鈦浸三層編織的液態(tài)護(hù)甲手套摘下監(jiān)聽耳機(jī)，一身黑衣的蝙蝠俠看向身側(cè), 被掩藏在蝙蝠面具下的面孔看不清神情。

    想必你也聽得很清楚。

    他看著那個站在墻壁前容顏老去的人間之神, 緩緩道。

    克拉克低下頭, 看向自己的雙手, 啞聲說：他只是還不知道，如果他知道

    如果羅夏知道，那些被抹去的記憶里究竟帶著多少苦難和血淚, 他一定不會愿意再想起。

    正是因?yàn)榱_夏不知道。

    所以他才會那樣義無反顧又倔強(qiáng)地凝視著克拉克, 似乎是想從靈魂深處, 辨認(rèn)出他的模樣。

    那雙氪星藍(lán)的眼睛，在大都會的晴空下，毫發(fā)畢現(xiàn)地倒映出克拉克蒼老的的臉龐。

    克拉克的理智幾乎在那一刻潰不成軍。

    他恨不得就這樣把羅夏抱起來嵌入胸膛, 恨不得立刻瘋狂地親吻那雙湛藍(lán)的眼睛、那張濕潤的薔薇花瓣一樣的嘴巴，恨不得把羅夏融于骨血, 再也不分開。

    可是他不能。

    因?yàn)楝F(xiàn)在的這個羅夏, 靈魂中閃亮無暇, 再也看不見半分陰影。

    光會透過鉆石，在白紙上照出斑斕璀璨的色彩，羅夏或許會去好奇地分辨這些顏色和層次，但他沒有必要、也不需要去探究那些銘刻在他靈魂里的光點(diǎn)究竟來自何處。

    而如果他知道了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切

    他會像在華盛頓那一年與他共度的時(shí)光里一樣, 寧愿忘記這些痛苦的回憶。

    只有忘記一切, 對羅夏來說, 才是最好的歸宿。

    蝙蝠俠道：如果你真的這么想，為什么還要出現(xiàn)在他面前？如果你想走，他能追得上你？

    因?yàn)槲乙豢匆娝死丝嘈χ鴵u了搖頭, 我一看見他，我就連動都動不了了。布魯斯，你知道我多想把他直接從那里帶走嗎？

    蝙蝠俠陷入緘默。

    黑色身影融于陰影中，沉默堅(jiān)毅得如同一塊山石。

    片刻之后，他才開口提醒道：你應(yīng)該知道，重蹈覆轍的后果。

    他看向超人的心臟位置。

    在那里，安裝著一個鋼鐵俠托尼斯塔克為超人重新制作的氪石反應(yīng)堆。

    他們最終決定將超人用這個反應(yīng)堆囚禁超人。只要超人有任何一絲舊調(diào)重彈的跡象，氪石反應(yīng)堆就會在第一時(shí)間，引爆他的心臟。

    克拉克低聲道：我知道，布魯斯，如果我再次傷害這個世界，你們隨時(shí)都可以取走我的性命。

    蝙蝠俠道：這已經(jīng)是最仁慈的對待你的方式。

    是的，我明白，克拉克垂眸，我會用我余下的全部生命，來償還我做過的一切。

    蝙蝠俠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他們安靜地對視了一會，彼此都看見了對方眼底的決絕。

    他們曾經(jīng)是世界最佳搭檔，站在明與暗的兩端，卻猶如手與手套，是最信賴的戰(zhàn)友和朋友。但那些發(fā)生過的、真實(shí)存在于上一條時(shí)間線上的事情，已經(jīng)讓他們的關(guān)系再也變不回從前。

    他們?nèi)缃褚粋€是囚徒，而另一個，則看守著牢籠的鑰匙。

    杰森騎著大摩托車把羅夏送回大都會車站。

    他們在大都會擁堵嚴(yán)重的高架橋路段超過了無數(shù)輛慢吞吞烏龜爬一樣的汽油車，一路留下囂張的青煙，引得好多車主紛紛朝他們投去羨慕的目光。

    羅夏一路喝飽了冷風(fēng)，卻仍歡呼雀躍，似乎頭一次笑得這么開心，在機(jī)車后座上向杰森大聲道：我回去也要去弄一輛這個！

    杰森猛地剎車過彎，你還需要這個？

    怎么了！羅夏覺得他的反應(yīng)有些奇怪。

    杰森道：你不是你不能飛嗎？？

    什么?。∥夷茱w嗎??！羅夏又驚又喜，我以前還能飛嗎！！我是變異人？還是像獵鷹一樣的飛行戰(zhàn)士？？

    他又覺得哪里不對，又問：我都能飛了，還不是超級罪犯嗎？？

    說了多少次不是?。〗苌鸬?，他轉(zhuǎn)頭看向身后，側(cè)過機(jī)車，躲過一輛呼嘯而來的大型卡車，鉆進(jìn)前方兩輛小轎車的空隙中，刷地沖刺過去，一連超了三輛車。

    然而他們的車速實(shí)在太快，因此沒注意到路邊隱蔽處，一臺激光測速儀一閃而過。

    監(jiān)控?cái)z像頭立刻捕捉到他們的圖像，發(fā)送至交通管理中心，一個正在值班的警官抬頭望了眼屏幕，立刻拿起對講機(jī)，向輪勤警員通知道：東區(qū)12號路口有車輛超速行駛，駕駛員是一名男性，同乘人員也是男性，且攜帶不明包裹，趕快去攔車檢查！

    收到消息的MCPD指揮中心立刻調(diào)度人手，派出了幾名警員，開著警車趕赴東區(qū)，對他們進(jìn)行攔截檢查。

    另一邊，羅夏和杰森逐漸從大都會外圍進(jìn)入大都會市區(qū)中心，卻忽然聽到了身后傳來的警車鳴笛聲。

    羅夏往身后看了一眼，喊道：后面有警車??！是來追你的嗎！

    杰森心里一驚，他回頭一看，果然有三四輛警車在追著他們跑，警笛聲響個不停，車身上隱約可見MCPD的字樣。

    難道哥譚警局的人通知大都會警局來調(diào)查他了？

    那他就更不能被他們追上了！他好歹是哥譚地下一霸，要是被大都會那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警員逮捕，他在哥譚的臉面還往哪兒放？

    抱緊點(diǎn)，我要加速了。他皺起眉，右手手腕下壓，轉(zhuǎn)動油門手柄，機(jī)車再次咆哮如雷，發(fā)動機(jī)轟鳴著加大馬力，兩人一車如流星般飛竄沖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