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平提出結(jié)婚這件事對成巖沖擊太大，以至于整整一天成巖干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后來干脆推掉了所有的現(xiàn)活，早早地回家了。

    成巖難得早睡，睡得也不太安穩(wěn)，半夜醒來倒了小半杯紅酒，看了眼手機——十一點半，江暮平?jīng)]給他打電話，也沒有發(fā)信息。

    成巖端著酒杯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心里莫名焦躁。

    如果今天沒有收到江暮平的消息，他恐怕一整晚都睡不著。

    沉不住氣的成巖還是給江暮平打了通電話。

    電話響了兩秒就被成巖掛了。他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想了想，還是決定明天再聯(lián)系江暮平，不想打擾他休息。

    成巖起身去廚房洗酒杯，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低頭一看，是江暮平的來電。

    成巖把酒杯放在了茶幾上，接通了電話。

    江暮平的聲線壓得很低，聽上去有些疲憊：“成巖，怎么了？”

    “是不是吵醒你了？”

    “沒有，我還沒睡?！苯浩胶仙想娔X，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我以為你睡了……”

    “還有些東西沒寫完?！?/br>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緣故，成巖覺得身上升起了一陣熱意，他將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低了幾度，又往酒杯里倒了點酒。

    “江教授，有些事想跟你確認(rèn)一下?！?/br>
    “你說?！?/br>
    “你今天是提過結(jié)婚的事，對嗎？”

    電話里傳來很輕的笑聲：“是。你不是答應(yīng)了嗎，難道又后悔了?！?/br>
    “我是怕你后悔?！?/br>
    成巖不知道江暮平忽然間提出結(jié)婚的原因，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

    “江教授，你不了解我?！背蓭r說。

    江暮平說：“現(xiàn)在就可以了解?！?/br>
    成巖想說可以改日當(dāng)面細(xì)細(xì)地談，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的履歷和身世像差生的草稿紙一樣乏善可陳，所以還是決定在這個難以入眠的夜晚拉近一點與江暮平的距離。

    “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只有個不跟我姓的弟弟，我高中沒畢業(yè)，沒上過大學(xué)，沒什么文化，”成巖頓了下，提了一下他認(rèn)為最重要的一點，“還有……我抽煙的?！?/br>
    成巖斷定江暮平肯定不抽煙，他知道抽煙不好，但戒煙對他來說太困難了。

    江暮平有那么幾秒沒說話，成巖猜他的理智應(yīng)該是回來了。

    “結(jié)婚的事，”成巖說，“你可以再考慮一下。”

    “今天在辯論賽會場的時候我已經(jīng)考慮過了?！苯浩街匦麓魃涎坨R，走出了書房，“抽煙——”

    “我戒不了?！背蓭r率先道，“戒過很多次了，沒戒得成?！?/br>
    江暮平老師口吻：“那是你對自己的要求不夠嚴(yán)格?！?/br>
    成巖現(xiàn)在很懷疑江暮平可能要因為抽煙的問題放棄這場婚約了。

    可是江暮平的包容度很高：“我知道你抽煙，結(jié)婚之后我會監(jiān)督你慢慢改掉這個習(xí)慣。”

    成巖沒想到江暮平都已經(jīng)在考慮結(jié)婚以后的計劃了，他的心情好像沒那么焦躁了，心底漸漸溢出一種安逸的平靜。

    成巖喝掉了最后一點酒，啞著嗓子說：“江教授，我沒什么文化，我們以后可能會沒有共同語言，會產(chǎn)生各種各樣的矛盾?！?/br>
    江暮平說：“到那時，希望你愿意遷就我。”

    成巖愣了一下，喉嚨有些發(fā)干。

    “……你為什么要跟我結(jié)婚？”成巖還是問了這個問題，其實他大概能猜到一點。

    江暮平是那種典型的外冷內(nèi)熱的人，清冷自持，對自己要求高，卻很容易對他人心軟，身上有種悲憫的氣質(zhì)。成巖不討厭他這種悲憫的氣質(zhì)，甚至還覺得很迷人。江暮平是不會因為可憐他而犧牲自己的婚姻的，江暮平的悲憫是有原則的，他追求的是共同的歡喜。

    “那你呢，為什么會答應(yīng)跟我結(jié)婚?！苯浩胶苌瞄L掌握話語的主導(dǎo)權(quán)，輕輕松松地反客為主。

    “我不知道?！背蓭r如實回答。

    江暮平說：“慢慢會知道的。”

    江暮平也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他告訴成巖他的母親是建筑師，父親是醫(yī)院的院長，還有三年就要退休。

    兩人還交流了一番各自的經(jīng)濟(jì)狀況，總體來看，成巖比江暮平要富一點，江暮平吃的是體制內(nèi)的飯，體面，但是賺不了大錢。

    還有一些瑣碎的問題兩人決定日后再慢慢商議，眼下最重要的是，決定結(jié)婚這件事還沒跟江暮平的父母商量。

    “這事……是不是要跟你父母商量一下？”

    “我會跟他們說的?！苯浩秸袅送蟊?，看到時間已經(jīng)不早，說：“很晚了，你是不是該睡覺了。”

    成巖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

    江暮平早就察覺到他說話時語調(diào)黏黏的，語速也有點慢，便問：“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一點。”成巖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我睡不著。”

    “為什么睡不著？”

    “因為你說要跟我結(jié)婚?！?/br>
    成巖睡意漸漸上來了，聲音懶懶的：“江教授，我有點困了?！?/br>
    “睡吧?！?/br>
    成巖沒喝醉，但酒意總能催逼著人說些不過腦子的話：“睡醒之后你還會不會跟我結(jié)婚？”

    “會的。”江暮平的聲音里藏著淺淺的笑意。

    成巖把酒杯洗干凈倒扣在杯櫥里，往臥室走去，喃喃道：“要是你家長不同意怎么辦呢……”

    成巖覺得自己對江暮平的好感可能遠(yuǎn)不止自己想的那樣“正當(dāng)”，不然他又怎么會不由自主地表現(xiàn)出一副十分想跟江暮平結(jié)婚的樣子。

    江暮平說出“我會好好跟他們說的”的時候，成巖舉著手機躺在床上回想江暮平的面孔。

    他在腦海中一點點地勾勒出江暮平的五官線條，不禁感嘆江暮平長得真的很英俊。

    江暮平高中的時候就長了一張霍霍小姑娘的臉，現(xiàn)在又來禍害他這種老東西了……

    第12章

    這兩天，江暮平特意抽空回了趟家。吃完晚飯，一家人在客廳看電視，江母拿著手機在江暮平身旁坐了下來。

    眼瞧著江暮平和李思知介紹的那個紋身師沒有什么后文，江母張羅著想給江暮平介紹其他人。

    “暮平，之前思知給你介紹的那個紋身師，你倆是沒成吧？”江母解鎖手機屏幕，翻開了相冊，“昨天設(shè)計院里有個丫頭給我介紹了個人，你看看？”

    李思知靠在沙發(fā)上吃鳳梨，聞言看向江母，笑著開玩笑：“姨媽，您這是撬我墻角啊?！?/br>
    江母笑著剜了她一眼：“越活越不會說話了?！?/br>
    江母把手機舉到江暮平眼前：“看看，長得挺精神的，比你小點，今年剛從國外讀完博士回來?！?/br>
    李思知湊了過來，嘴里銜著一片鳳梨：“這得比暮平小了好幾歲吧?！?/br>
    “29，也還好。學(xué)醫(yī)的，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實習(xí)，就在你姨夫的醫(yī)院?！?/br>
    李思知又往嘴里咬了一片鳳梨，盯著照片上的人細(xì)細(xì)地打量一番，模樣挺周正，但比起成巖還是差了不少。

    心里這么想，嘴上肯定不能這么說，怎么著也不能不給老人家面子。

    “模樣挺周正的。”李思知說。

    “是吧，我也覺得挺好?！苯竸澚艘幌缕聊?，繼續(xù)往后翻，“不過比你介紹的那個孩子還是差了點。”

    李思知笑了：“您說成巖?。俊?/br>
    “是啊，”江母偏頭看向李思知，“那孩子長得是漂亮，跟明星似的。我看那孩子就是模樣太出眾了，暮平才不喜歡。”

    “哪兒啊，暮平就喜歡那種的。”李思知意味深長地看了江暮平一眼，“姨媽，您也太不了解您兒子了?！?/br>
    江母確實不了解兒子的口味，她潛意識里總以為江暮平喜歡那種規(guī)規(guī)矩矩、板板正正的男孩；而不是像成巖這樣，不僅相貌出眾，穿衣打扮還很講究的、會捯飭自己的花美男。

    兩個女人一臺戲，江暮平到現(xiàn)在還沒有插嘴的機會。

    江母視線移向江暮平：“是嗎？”

    江暮平點頭：“嗯，我喜歡成巖那種的?！?/br>
    江母拿著手機愣住了，看了眼屏幕上的照片，有些進(jìn)退兩難：“那這……”

    一旁的江父開口道：“還沒接觸過怎么知道不喜歡，我看這個孩子挺好，家世好，學(xué)歷也高——”

    “媽，爸，我有件事想跟你們說?！?/br>
    江父點頭道：“你說?！?/br>
    “我準(zhǔn)備跟成巖結(jié)婚?！?/br>
    客廳里剎那間鴉雀無聲，江父江母雙雙呆住，李思知剛捏起的一片鳳梨掉進(jìn)了果盤里。

    那一瞬間江父江母的臉上甚至沒有任何表情，江父啞然許久才開口：“你說什么？”

    “我打算跟成巖結(jié)婚，成巖就是思知給我介紹的那個紋身師?！?/br>
    “江暮平我沒聽錯吧？”李思知甚是詫異，“這幾天發(fā)生了什么？我錯過了什么？”

    江母的情緒稍稍平靜了下來：“暮平，你不是在跟爸媽開玩笑吧?！?/br>
    “沒有，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今天也是來征求你們的意見的?！?/br>
    “這……這太突然了。”江母還沒緩過來，“怎么這么突然……”

    “江暮平，”李思知沖江暮平豎了豎大拇指，“你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大開眼界?！?/br>
    “爸，媽，你們是什么想法？”

    江母喜憂參半，震驚之余還是有些高興的，她問江暮平：“你真的想好了嗎？”

    “想好了，如果你們沒什么意見的話，可以立刻開始籌備婚事?！?/br>
    “我……”江母看了眼江父，“我沒什么意見，你想好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