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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師隱收拾好床鋪,將阿鸞睡過的痕跡抹去了,才叫了宮人進來。 得了這聲允準(zhǔn),小宮人才領(lǐng)著那幾個宮人進去,那邊將洗漱用具放下,這邊又把早膳在小桌上布好。 師隱洗漱過,就坐去用早飯了。 用過早飯,師隱收拾好,最后束了一下領(lǐng)口,才看向垂首立在那里等著的那小宮人,淡聲道:“走吧?!?/br> 小宮人立刻躬身應(yīng)道:“是?!?/br> 偏殿雖遠(yuǎn),離講經(jīng)的那處也稍遠(yuǎn)一點,但這于師隱,也并不是那么難以找到的。 只不過有小宮人引路,可省去許多不必要的誤會。 等行至那講經(jīng)的殿時,已然將近辰時。 被御選而來的僧人們便都陸續(xù)來了,皆同師隱一般,全有宮人在前引路,師隱就夾行在其中,并不顯得很特別。 只是卻仍很顯眼。 周遭的目光幾乎分了一多半過來。 師隱全不在意,淡然自若地走進去那殿里面。 自昨日匆匆而來時起,他就已經(jīng)收到了太多這樣的目光——帶著一種自上而下的打量,探究,又或者是輕蔑。 好在這些僧人們還守著禮,并不曾圍過來將那些目光化作實質(zhì)問話。 這就省了師隱很多麻煩。 突然從后面?zhèn)鱽砹诵┥晕⒋蟮膭屿o。 師隱也回頭看了一眼。 是大興寺的那位方丈來了,后面還簇著其他幾個同是大興寺的僧人,除卻方丈外,各個都是同樣的一副遠(yuǎn)而冷的神情,而別家的僧人們則紛紛先見禮。 師隱想起來了,大興寺,是國寺。 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榮耀的。 但這與他沒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從不想與大興寺,與那位方丈,或與那份榮耀,有太多的牽扯。 師隱收回視線,立在蒲團旁,微微抿了一下唇角,不知為何,他忽的想起來與阿鸞說的話。 阿鸞在這深宮之中,唯孤身一人,周圍時時有豺狼虎豹環(huán)伺。 處處小心,步步謹(jǐn)慎。 若有行差踏錯,便是無底深淵。 他叫阿鸞不要怕。 可他如何才能叫阿鸞不害怕呢? 師隱蹙著眉頭,正想著,忽然,身旁傳來動靜。 瞥過去一眼,是那方丈走過來了。 師隱沒動,只收回了余光。 那位方丈倒是毫不介意,一派慈和地問道:“師隱,昨夜休息的可還好嗎?我聽歸云歸雨他們說,你是有些怕吵的?!?/br> 師隱松了眉心,淡聲回道:“多謝方丈,我睡的很好,也并不很怕吵?!?/br> 方丈點點頭,說:“那就好?!?/br> 不多時,阿鸞就同昨日一樣,仍從后殿來了。 殿內(nèi)的一眾僧人便全都垂首行禮。 師隱又與阿鸞的視線對上了。 阿鸞換了一身衣裳,師隱看了看,不是今天早上從他那里離開時穿的那一件了。 阿鸞注意到師隱看過去的目光,便朝著師隱眨了一下眼睛,抬起手,很慢地束了一下領(lǐng)口,最后拇指在還不甚明顯的喉結(jié)處劃了一下,唇角彎彎地翹著,露出來一個藏著狡黠的笑。 就仿佛自己的喉結(jié)也被那樣劃了一下。 師隱不自覺的,喉結(jié)跟著微微攢動了下。 有點癢。 這一切動作都進行的隱秘且短暫,只是一息間的事情。 阿鸞放下去手,同時出聲,免了眾僧人的禮。 然后便在最首的那個位置上坐下來了。 滿殿的僧人們這才依序落座。 就是昨夜晚間大興寺的方丈說的那樣,今天果然是元凈寺的方丈做講。 這位元凈寺的方丈也很有些名聲。 從前他在津州時,就曾經(jīng)聽大師父提到過這位,聽說因著所修之佛法的緣故,一向都是甚少出寺露面的。 不知道為何,這一次竟然同意來宮中參與這場講經(jīng)會,甚至還要講上一場。 師隱想不出原因,便只斂了心思,靜聽這位方丈講經(jīng)。 但元凈寺的方丈似乎并不預(yù)備講的太多,只一個時辰,他便不再繼續(xù)了。 這也到了休息的時間。 阿鸞站起身,但是他忽然往后倒了一下,師隱是跟他一同起來的,所以很自然地便伸手接住了阿鸞。 他們只有一瞬間的碰觸。 阿鸞靠在師隱耳邊,輕且快地說了一個字:“走。” 然后便有宮人圍了上來,趕忙將阿鸞扶起來,又團團擁著阿鸞向著后殿走了。 師隱只頓了一下,便立即就要往外走。 恰好,大興寺的方丈也起身了,出聲拉住了師隱:“師隱,可是也要去休息嗎?” 師隱側(cè)頭回看了方丈一眼,但沒再有更多的動作,也沒有回答,很快就離開了殿里。 即便如此,方丈仍不見惱怒。 只是其余幾個大興寺的僧人臉上都有些慍色。 有一個性急的甚至要追上去,但被方丈給喝住了,那僧人憤然道:“方丈師兄!你看他……” 方丈平靜地問他:“他怎么了?” 那僧人忿忿道:“他不敬重您!” 方丈就看著他,還是那樣的平靜,問道:“那么此刻,你很敬重我嗎?” 那僧人聞言便立即變了臉色:“師兄,我……” 但方丈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只是領(lǐng)著另外幾個大興寺的僧人出去了正殿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