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瑞斯早有預料，已經(jīng)幫他找到了衣服，監(jiān)督著希迪穿好，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走吧?！?/br>
    ****

    樓下和白天來時并沒有什么明顯的不同。

    這座城里的街道上沒有照明設施，好在今晚月光明亮，倒是顯出了石板縫隙間那些小石子的作用。

    白色的小石子能夠反射光線，如果真有人夜間走在路上，也不至于看不清楚道路，不小心跌進側(cè)面的溝渠。

    希迪站在三岔路口中間，揉了揉耳朵：“哭聲越來越近了?！?/br>
    布瑞斯：“嗯?！?/br>
    他們都聽得到，一些微弱的哭聲從其中一條路盡頭傳來，可能是距離還稍微有些遠，聽上去多少有點縹緲，在兩旁的建筑上震蕩起回音。

    聲音的源頭正在往這個三岔路口行進。

    希迪十分期待，探頭探腦地往路盡頭看，但是目前為止那里還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沒有。

    “嗚、嗚嗚……”

    哭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嗚嗚……”

    漸漸的，從兩人面對的黑暗里，出現(xiàn)了一點火光。

    先是很微弱、很虛幻的一點橙色。

    隨后火苗猛地燃起，光亮漸大，驅(qū)散了周圍的黑暗。

    原來那是一座燭臺。

    燭臺純金，從一個底座上分出三支金色的玫瑰，玫瑰上插著白色的蠟燭，火苗躍動，融化的蠟液也一點一點地滴在地上，碰到地面之后沒有凝固，而是立刻消失在了空氣里。

    蠟燭不知道燒了多久，也一點都不見短。

    雙手捧著燭臺、從陰影里出現(xiàn)的是一個孩子。

    半透明的……沒有雙腳的孩子。

    應該是男孩，只有六七歲的樣子，一腦袋金色小卷發(fā)，穿著白袍，白袍的下擺破破爛爛的，卷了邊，像是被火燒過。

    哭聲就是他發(fā)出的，孩子哭得簡直堪稱悲痛欲絕，半透明的眼淚從他的臉頰兩側(cè)滑落，還在半空中時就消失了蹤跡。

    他看起來很傷心。

    希迪：“這是幽靈？”

    他只見過一些畫作，還從沒見過真的。

    布瑞斯：“看來是的?！?/br>
    孩子剛出了陰影就站在原地放聲大哭，手里端著燭臺，全身上下只有那燭臺不是半透明的，應該是樣實物。

    也不知道是怎么能被幽靈捧在手里。

    兩人一點兒緊張感都沒有，眼看著那孩子站在陰影前，從嚎啕大哭逐漸轉(zhuǎn)為抽抽噎噎，視線不再完全被淚水遮擋，他眨眨眼，才看見自己面前站著兩個大活人。

    希迪打了個招呼：“晚上好啊?！?/br>
    他親自向小孩求證：“你是幽靈嗎？”

    小孩：“……”

    小孩沒說話，抽噎著往前走了兩步。

    從陰影之中出現(xiàn)了更多的人形。

    都是半透明的幽靈，排成一列長隊，年紀性別各異，神色緊張地跟著孩子，手里倒是沒拿什么東西。

    人也不多，算上孩子，一共有八個。

    希迪：“哇。”

    他從沒見過這么新鮮的事，繞著幽靈排成的長隊左右看了看。

    除了領頭的孩子之外，其他所有幽靈都倉皇地避開了他好奇的視線。他們身上基本都有或深或淺的潰爛，有幾處甚至看得見骨頭，即使是半透明狀態(tài)，看上去也十分恐怖。

    像是身上開滿了腐爛的花環(huán)。

    還有燒焦的痕跡。

    不太好看。

    希迪又繞回隊伍前端，站在抹眼淚的孩子面前，伸手去碰孩子的額頭。

    沒碰到，他的手直接穿過了孩子的腦袋。

    不過他這舉動倒是嚇到了那孩子，他睜大了眼睛，終于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你干、干什么？”

    哭得太急，說話時還打了個小小的嗝。

    挺好，雖然應該殺不了，但是能溝通。

    希迪把手收回來，又在孩子面前攤開手掌：“你拿著的是什么？能不能借我看看？”

    孩子哭哭啼啼地問希迪：“你、你是誰？”

    希迪又剛想起做自我介紹：“我是希迪?！?/br>
    孩子：“我沒……嗚……沒見過你……”

    他小心翼翼地護住了自己懷里的燭臺，不肯把它交給希迪。

    希迪感覺有點失望：“我只看看，也不可以？”

    孩子用胳膊上的袖子擦了擦眼淚：“這、嗚……這不是給你的……”

    他死時年紀就不大，話也說不太清楚，只知道抱緊燭臺，緊得蠟燭上的火苗甚至穿過了他的身體，孩子似乎都沒感覺到。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抱著燭臺，再一次陷入了無休止的嚎啕大哭中，無論希迪再說什么，他好像也聽不進去了。

    身后的那些幽靈都怕這孩子，見他哭，就紛紛低下了頭。

    希迪：“……”

    小變態(tài)唯獨不知道該怎么對待小孩，他回到布瑞斯身邊，小聲道：“我好像把他弄哭了?！?/br>
    弄哭小孩，這怎么可以。

    希迪：“我做了壞事情?！?/br>
    和戒律或者什么規(guī)矩都無關，和好壞也無關，大人就是不應該故意惹哭小孩。

    希迪難得地有點愧疚。

    布瑞斯：“不是你弄哭的?！?/br>
    希迪：“嗯？”

    布瑞斯顯然是知道點什么，環(huán)住他肩膀：“回去說?！?/br>
    沒了人擋路，幽靈的隊伍再次開始前進，伴隨著孩子的哭聲，緩緩走過三岔路口，消失在了黑暗的另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