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令人安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夕一！

    只是單純聽到這個聲音，凌語歸已完全放下心來。

    帶著劫后余生的緊張感，凌語歸緩緩睜開眼，果不其然，夕一正扶著他。

    不對，剛才他不還走在他后面么，是怎么跑到扶梯上來救人的，還帶上了口罩，甚至連兔子都被他抓在手里。

    這是什么神一樣的cao作？

    凌語歸還沒想明白，老人突然往地上一坐，指著兩人抹起眼淚：你、你們怎么能推小孩子呢？

    第10章 第 10 章

    啥？

    凌語歸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啥時(shí)候推別人了？

    你

    夕一輕聲道：有人在拍。

    凌語歸即將脫口而出的臟話吞了回去：老大爺，我什么時(shí)候推小孩了，她自己跌倒，還是我把她拉回來的。

    明明就是你推的！哎唷我的心臟老人一臉痛苦地捂住胸口。

    爺！小女孩蹬蹬地跑過去，連兔子都沒顧上看。

    瞧著毫不留戀的小小背影，凌語歸受到了二次傷害。

    在外面等著吃飯的人不少，此時(shí)已有一堆人圍上來掏出手機(jī)拍攝。

    有人在跟同伴描述自己看到的情形，但沒一個人能確定到底誰說的是真話。

    出于同情弱者的本能，好幾個人站出來安慰爺孫倆。

    你這人怎么隨便推別人呢？

    您別激動，小孩沒什么事，您老小心身體。

    一看就是個街溜子，不懂尊老愛幼！

    老人抹了把眼淚，手還顫顫巍巍的：謝謝、謝謝，還是好心人多。

    凌語歸在心里翻白眼。

    這表演功力，多少小鮮rou都比不上！

    人群中鉆出來一個拿著話筒的年輕女生，身后還跟著一個攝影。

    她舉著記者證道：你們好，我是觀海天下欄目的記者梁佳雨，能采訪下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觀海天下是海陽電視臺的一個時(shí)事節(jié)目，很受本地人歡迎。

    這、這，記者？老爺爺吞吞吐吐地說，我

    見有記者，跳出來的幾個人好像比當(dāng)事人還激動，一個瘦小的女士當(dāng)即握住老爺爺?shù)氖郑?/br>
    老爺爺別怕，有我們給您撐腰，您把剛才的情況給記者說一下就行。

    哎，我老爺爺搓搓手，露出畏縮的神情。

    他看似沒見過這種陣仗被嚇到了，凌語歸卻覺得他多半是看記者來事情鬧大了，不知道如何收場。

    對方心虛歸心虛，他要怎么才能洗清嫌疑呢？

    凌語歸的目光落到對面的攝影機(jī)上，對了，可以看監(jiān)控?。?/br>
    他抬起頭，果然在天花板上找到一個攝像頭。

    老爺爺，您照實(shí)說就行。那邊，梁佳麗還在耐心地與老人對話。

    凌語歸看老頭子裝可憐的模樣煩不勝煩，舉手指向商場一角：既然不想說，那就直接看監(jiān)控吧。

    有視頻為證，看老家伙還怎么裝。

    沒想到，老人撫著胸口深深地嘆了口氣：小伙子，何必這么咄咄逼人呢，明明是你的問題

    既然這樣，那咱們就去看看，姑娘，你可得為我作證??！

    最后一句話是對著梁記者說的。

    奇怪，他怎么突然這么硬氣了？凌語歸心中沒底，不由自主地望向夕一。

    先看看吧。

    他一邊說，一邊輕輕拍了拍凌語歸的背，仿佛在說有我在。

    好像吃下一顆定心丸，凌語歸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胸膛，也對，他沒做錯什么，為什么要怕這老頭。

    一群人正要去找工作人員要監(jiān)控，一個黑壯的年輕男人突然沖出來，一把抱住小女孩：爸，你們在這干什么，怎么這么多人？蕓蕓沒事吧？

    他對著小女孩一頓左看右看，好似在對待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老人見兒子過來，腮幫抖了抖，指著凌語歸說：他差點(diǎn)把蕓蕓推倒了。

    什么？男子赫地站起來，滿臉橫rou的面上目露兇光，你說這個人？

    對，就是他。

    艸！男子罵了一句臟話，抬手就往凌語歸臉上招呼。

    凌語歸沒想到他上來就動手，愣愣地站在原地，視線被碗大的拳頭瞬間占滿，下一秒就要跟他的鼻梁來個親密接觸。

    他反射性地后退一步，電光火石之間，從旁伸過來一只白皙修長的左手，又快又準(zhǔn)地抓住了男子的手腕。

    拳頭堪堪停在離凌語歸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再也無法前進(jìn)分毫。

    凌語歸默默朝旁邊看去，出手的果然又是夕一。

    他如雪的膚色跟男子黑黃粗糙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身形也明顯不如男子強(qiáng)壯，但任由男子如何努力，甚至漲紅了臉，都無法在夕一的鉗制下移動半分。

    明顯的實(shí)力壓制與夕一帥氣的姿勢引得人群一陣sao動。

    似乎明白自己在做無用功，男子尷尬地低吼道：放手！氣勢明顯弱了不少。

    夕一冷淡地說：事情還沒弄清楚，不要這么沖動。

    說罷，他松開手，如保鏢一樣站在凌語歸身前。

    男子沒好氣地問：你又是誰？

    夕一指指凌語歸：他朋友。

    原來你們是一伙的，男子不屑地說，但手腕上的酸麻感還未褪去，不敢再動手。

    他回身抱起小女孩，神情中多了一份溫柔：我女兒要是出了什么問題，我絕對不放過你們。

    凌語歸沉默了一會：到底是誰的問題，一會看監(jiān)控就知道了。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自己父親對女兒抱有惡意的事實(shí)。

    商場經(jīng)理匆匆趕來，正好聽到最后幾句，忙說：真不好意思，昨天晚上系統(tǒng)出問題，還沒修好，監(jiān)控基本都停了。

    不會這么巧吧！

    凌語歸身體一僵，目光掃過老頭的臉。他的表情看起來沒有絲毫意外。

    難不成他早就知道監(jiān)控已經(jīng)壞了，才選今天帶小女孩來？

    他還沒想明白，小女孩突然皺起一張臉，小手抓緊了父親的衣襟：爸爸，我難受

    她的小臉?biāo)查g慘白，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所有人手足無措，特別是年輕男子，他抱著女兒瘦小的身體，焦急地呼喚她的名字：蕓蕓，蕓蕓！

    商場經(jīng)理比較老練，一邊打電話叫救護(hù)車，一邊問在場的有沒有醫(yī)護(hù)人員。

    凌語歸觀察著小女孩泛青的臉色和男子幾乎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他們絕對不可能是裝的。

    關(guān)鍵是那個老人。

    他站在父子兩旁邊，半彎著腰，神情看似焦急，卻連手都不愿意伸一下，身上鮮亮的衣著跟父女倆陳舊的衣衫形成鮮明對比。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小女孩身上，除了凌語歸，竟然沒人注意到他糟糕的演技。

    一番忙亂后，小女孩被送進(jìn)醫(yī)院。凌語歸等人作為當(dāng)事者，在圍觀群眾譴責(zé)的目光中坐上記者的車跟過去。

    醫(yī)院就在商場不遠(yuǎn)處，幾人到達(dá)急救室，正好聽見醫(yī)生正跟男子說需要手術(shù)的事。

    她這個程度必須要做手術(shù)，不能再拖了。

    可手術(shù)費(fèi)用

    哎，你們再想想辦法吧。

    醫(yī)生匆匆交代幾句注意事項(xiàng)便走了，凌語歸和記者走過去，男子正頹廢地抱著腦袋坐在長椅上。

    女記者坐到他旁邊：這位先生，能不能問下蕓蕓到底得的什么??？

    良久，男子悶悶的聲音傳出來：先天性心臟病，本來做手術(shù)就能好，可我實(shí)在是沒錢，老婆也出車禍走了，沒人照顧她

    先生，我是本地觀海天下欄目的記者，您能不能詳細(xì)說說，我們可以幫忙籌錢。

    真的嗎？男子滿懷希望地抬起頭。

    當(dāng)然是真的，我相信會有很多好心人愿意捐款。梁記者一邊說，一邊有意無意地瞟了凌語歸一眼。

    接收到她的暗示，凌語歸尷尬地摸了摸耳垂，捐錢是好事，關(guān)鍵是他也還沒存下什么錢。

    幫忙籌錢倒是可以，他新開的賬號已經(jīng)有幾萬粉，可以呼吁他們給父女倆捐款。

    想到這，凌語歸忙說：我是做直播的，雖然不是很紅，不過也可以呼吁大家捐款。

    不用你這個兇手假好心！

    兇手一詞說出來，路人紛紛側(cè)目，凌語歸急了：哎你說話注意點(diǎn)，我對天發(fā)誓，我絕對沒動你女兒一個手指頭！

    那你這么好心干什么，心虛??？！

    你這人簡直不識好人心，好心幫忙還有錯了？

    凌語歸氣呼呼地抱起雙臂：算了，說了你也不信，遲早會真相大白的，我要是你，就不會老是盯著陌生人，而是小心你那個好爸爸！

    聽到這話，男子神色突然一變：我爸他

    他沒有再說下去，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知想到了什么。

    吵歸吵，見男子頹然的模樣，凌語歸嘆了口氣。

    如果把賬號里的錢全體現(xiàn)，再加上存款，這幾天的治療費(fèi)應(yīng)該是夠用的。

    他自問不是什么大善人，這些錢也確實(shí)不多，只能說是盡力而為了。

    打開軟件，凌語歸赫然發(fā)現(xiàn)新發(fā)的短視頻下多了不少負(fù)人氣值。

    為了貼合用戶喜好，掠影上可以給視頻點(diǎn)贊，也可以點(diǎn)踩，這個踩就是負(fù)人氣值。

    點(diǎn)踩的用戶，除非精確搜索，否則之后一星期都不會再刷到相關(guān)賬號的視頻。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新留言。

    凌語歸打開評論一看，頓時(shí)頭疼起來。

    沒想到商場里的事會發(fā)酵得這么快，評論里清一色是為了這事罵他的。

    根據(jù)他們留下的鏈接，凌語歸找到了有人上傳的現(xiàn)場視頻，還是被剪輯過的，只留下了他被老人指責(zé)，以及小女孩發(fā)病的場景。

    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是個冷血的兇手。

    如果不是掠影本土用戶數(shù)量比浮光少了一大半，注冊程序也稍微復(fù)雜一些，罵他的人還會更多。

    看著無比惡毒的言辭，凌語歸手心中冒出冷汗，他并不在意這些鍵盤俠的說辭，但這事鬧大，搞不好又會被平臺封號。

    夕一站在近旁，并沒阻止凌語歸細(xì)細(xì)翻看傷人的評論。

    將凌語歸越來越糟的臉色、小幅度發(fā)抖的手指、焦慮的踱步盡收眼底，夕一的嘴角微微顫動，他用力繃緊了表情，才制止了笑出聲的沖動。

    見多了凌語歸為名利興致勃勃的樣子，偶爾露出的懼怕之色也很令人食指大動。

    還有他如同懸在斷崖邊的心情，一個不慎旁邊就是萬丈深淵，而他剛剛才費(fèi)盡全力從一個不淺的坑里爬出來，甚至為此小心翼翼地哄著一個流浪漢。

    再次陷入困境，凌語歸會一蹶不振嗎？還是會把這事怪在那對父女和那個討厭的老頭子身上？或者是歇斯底里地發(fā)火，抱怨？

    無論是那種模樣，他都很期待。

    想到此處，夕一不自然地歪了下頭，好像脖子抽筋一般，但馬上恢復(fù)了正常。

    他眉頭一皺，暗暗握起拳頭，指甲刺入掌心，微微的疼痛稍微緩解了他激動的情緒。

    第11章 第 11 章

    果然只有幾千，加上以前的，應(yīng)該夠搶救費(fèi)用了吧凌語歸的喃喃自語在夕一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