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好像也有一個人在聽著這對話, 同樣對這吉原里見不著的東西感到好奇的小梅那湊過來不要太顯眼的影子也動了動, 磨磨蹭蹭終于將拿道障子門拉開了一條縫：

    “我想要！”

    說到一半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應該還在生氣呢, 不過還是新奇的玩意占了上風, 小梅漂亮的金色瞳眸閃了閃，找臺階般說：“要是你給我弄來，我就原諒你了！”

    零：“……行行行?！?/br>
    然后扭扭捏捏的少女又晃著腳踢了踢妓夫太郎：“喂，你會放風箏么？”

    連那是什么東西都不知道的少年當然不會了, 就是瞧著自家meimei期待的神色妓夫太郎當然也說不出不來。

    零悠然告訴他們：“找個有風的日子，扯著線軸那么一跑，接下來的事交給風就行了?！?/br>
    兄妹倆能有什么隔夜仇, 小梅看這樣也是聽見了妓夫太郎和他說的話，她糾結(jié)了一下沒有提起伊達公子, 估計也是還沒想好怎么說。

    “好煩啦你，我們當然知道怎么放、放風箏的！”

    風箏要做起來也不難，當天晚上零就找了材料給他們糊了一個，棉線擰了好幾股。

    少年背著少女在午后無人行走的大道上跑了起來, 一開始沒怎么掌握好要領，后來也不知怎么就來了一股勁風，搖搖晃晃著那風箏也就上了天。

    小梅一手揚著線軸, 一手將妓夫太郎的脖子箍的很緊, 又是跑又是被勒得喘不上氣, 然而妓夫太郎的手也是死死地抱著小梅那不怎么安分的腿，不住抬眼生怕她掉下來。

    很多時候風箏往往吃不住高空中不知會有多么強力的風，軟趴趴的棉線會斷掉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零望著他們過了很久，久到他都吃不住曬跑去竹棚下乘涼去了，風箏還好好地掛在天上。

    那根線，一直都沒有斷掉。

    *

    隔日的清晨零起了個大早，就出了吉原。

    熟門熟路地摸去了城下町取了先前訂好的衣物，他看了眼質(zhì)量也是相當滿意。

    小梅的眼光挑剔又毒辣，制衣的花紋和顏色還是她翻來覆去折騰了許久才決定下來的。

    而妓夫太郎和她全然兩個極端，什么樣的都說好。

    付了錢取了貨品，走出店鋪看著外面蘇醒了的街道，零踟躇了一下，腳下并沒有往原定要去打探消息的汐留去，而是留在城下町里繼續(xù)走著。

    從小梅的口中他知道了那小子的出身，而從仙臺藩遠道而來的藩國領主大名之流多是被安頓在叫做汐留的町中。

    也是巧了，那地方離他先前居住過的那處宅邸也相差不遠，都是江戶的上流貴族聚集之所當中實屬偏僻的角落了。

    走在街上的漁民拖著厚重的網(wǎng)，夏日的潮味重地很，即使是陰翳的天氣，魚腥味混在潮膩的空氣中也是有些難聞。

    城下町的日子也是一如既往在過。

    “哪家？喔，你說先前在這兒晚上出攤的那群藝人是吧？”

    站在門口整理打點貨物，被他詢問的那人頭也沒抬，好似見慣了這碼事：“半年前多就不在了吧，也不知道是搬走的還是怎么說，反正沒人見過。”

    零聽著那人在他多次詢問后不那么確切地給了一個日子，他僵硬地掰著手指一算時間。

    隨后他急切抬頭問：“那你有沒有見過阿香？就是大約這么高，穿著粉色衣服的那個——”

    “阿香？你說的阿香小姑娘我當然知道了，就是她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聽了這個消息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應的，那人多看了他兩眼，也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小姑娘沒有回家，或者說回了家也和那些事一起被埋覆在了雪夜中。

    沒有人發(fā)現(xiàn)。

    零抱著包裹在那條街上徘徊了很久，才踏上了先前自己走過不知道多少回的那條路。

    森嚴的宅邸如今也換了個主人，修壟一新的屋宅絲毫看不見曾經(jīng)主人的影子。

    白日的燈籠里還亮著昨夜未燃盡的籠火，在他轉(zhuǎn)身時零卻聽得背后傳來了有人坐在籠駕中還在與旁人談笑的笑鬧聲。

    那聲音很耳熟，他下意識地避了一避。

    能坐在籠駕里的當然是伊達公子了，而他身邊除了籠駕的兩個挑夫外還伴著二三女子，朱唇皓齒，好不快活。

    ……他就說，能來吉原的男人真的沒一個好東西?。?！

    深恨不能將這一幕照下來作為證據(jù)的零待得伊達公子一行人路過之后他走向了附近同樣也在看戲的一個侍從，狀若好奇問：“你知道那人是誰么，身邊怎么跟著那么多女子?。俊?/br>
    在門口守門的侍從當然也是閑來無事樂意有人同他八卦：“嘿，那位公子可是仙臺藩伊達家的四子，去年年末來的江戶，要留下來好些時日呢。”

    “至于那些姑娘嘛……人家都稱這位小公子是咱們江戶的光源氏，這下你懂了吧？”

    喔他不懂，什么源氏物語他也沒看過。

    零很難形容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

    接二連三聽見的都是壞透了的消息，還能不能讓他好過了？！

    而在回到吉原后，夜半夜幕降臨時，他難以言喻地看著換了身衣物下午才在江戶城中見過的伊達公子輕松地坐在樓下的廳中聽著三味線。

    小扇子搖啊搖，身旁的酒壺擺了一摞。

    零四處看了看也未見小梅的身影，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