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剎那恍然一
“老妹,情況咋樣?” 黑暗深邃的樓道里,程墨以手電筒向上小心翼翼地照著,與此同時,右手中握著的撬棍也從未放松過,一直處于戰(zhàn)斗狀態(tài)。 已經(jīng)分不清表面的是紅漆還是污血,一上午加一下午的惡斗,令這根出發(fā)時還光亮如新的撬棍沾染了數(shù)不清的各種液體。 皎月的光滴在銳利的尖錐上,讓整根棍子顯得寒氣逼人。而程墨左手所綁定的鋼鐵護(hù)臂,也不知道被咬出了多少個凹痕。 如果是李光啟看到,也必然會大吃一驚吧。他可能沒有想到,自己教出的兩個小能手用合理的戰(zhàn)術(shù)與默契的配合,在一天的時間中幾乎清空一整棟樓的喪尸。 當(dāng)然,這樣做的風(fēng)險(xiǎn)也很大。若不是這棟樓大多數(shù)喪尸都被關(guān)在各自的家中,恐怕兄妹二人連給喪尸塞牙縫都不夠——一天的時間,兄妹倆其實(shí)有大半天都在尋找合適的小區(qū)和單元樓。 不過,回報(bào)總與風(fēng)險(xiǎn)是成正比的。這里算是城區(qū)中比較靠近市中心的一帶,之前喪尸比別的地方都要密集不少,卻因?yàn)榻诟浇掖嬲叩男袆佣蓟颈晃吡恕T偌又墙M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掃蕩過一次,將幾乎所有的幸存者盡數(shù)掠奪,他們一段時間之內(nèi)是不會再來光顧的。 “二十四層安全,還有最后一層,門是鎖著的?!?/br> 樓上傳來程雪的回答,伴隨著回聲一同鉆進(jìn)程墨的耳中。 好的,馬上就能完工了! 想到這里,程墨打起了精神,噔噔瞪跑上樓去。 程雪呢?已經(jīng)蹲在門跟前,用手指捏著的那一小段精致無比的鐵絲開始干活了。 “嘿老妹,沒想到你一個三好學(xué)生居然還會撬鎖……” “閉嘴,再亂說話我就拔光你的頭發(fā)!” 程雪抿著嘴唇,專心地聆聽著鎖孔中的一動一靜…… “咔。” 只聽得一聲清脆的微響,沉重的鐵門緩緩拉開。屋內(nèi)一片漆黑,暗淡的光勾勒出各個房間的輪廓,猶如陰森的迷宮一般可怕…… 那是? 程墨的注意力被一張嬰兒床所吸引了。小小的窗中,有一個小腦袋正在微微扭動。在這張床的右側(cè),似乎是一位身穿睡衣的年輕母親。 “你好?” …… 唯有寂靜舍得回答。 循聲回過頭的女人,用右眼眶中僅存的一顆眼珠無神地看著不請自來的闖入者。 搖籃中的嬰兒也坐直身子,懷中還捧著一截?cái)啾邸K鼈児餐惺车哪腥艘呀?jīng)幾乎只剩下森森白骨…… 她…… 它只有半邊臉! 程墨僵住了,一股難以言表的眩暈感沖擊他的喉嚨。他不由得感覺渾身乏力,撬棍也脫開手,當(dāng)啷一聲掉落在地。 不好!又是這種眩暈感! 好惡心…… “吼!” “哥!不要分神!” 在他愣神之刻,如厲鬼一般兇神惡煞的女尸已經(jīng)向他張牙舞爪地?fù)鋪恚?/br> 茶幾上橫七豎八擺放著的花瓶水杯等被撞翻了,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在這寂靜得可怕的夜尤其顯得無比驚悚。毫無理智可言的女尸自然也被茶幾所絆倒,整個栽倒在地。程雪向它的腦袋戳去,可是她卻低估了女尸的戰(zhàn)斗力。 沒有經(jīng)歷過暴曬,也沒有經(jīng)歷過暴雨…… 一直待在相對陰暗的家里,還吃了大半個人,這頭喪尸身體中的病毒活性仍然相當(dāng)旺盛! 程雪刺偏了。 撬棍只是劃過那頭喪尸的臉皮,把剩下那半張臉挑下來。臉皮下暗紅的肌rou,令它看起來更像個怪物。它站起身子來了,伸出那布滿血污的雙手,抓向程雪…… 我……為什么我渾身發(fā)軟,無法行動? 我……我為什么這么害怕…… 動啊,廢物,動??! 喪尸就在眼跟前,光啟哥教你的搏斗技巧還對付不了幾個喪尸嗎? 程雪的雙手被抓住了。喪尸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將血盆大口湊到她的臉跟前。 不行,更近了…… 混蛋! 把我老妹放開! 一股自腳底升起的暖流順著渾身上下的經(jīng)絡(luò)血脈直沖腦中。 程雪感受到了突如其來的力道,她睜開雙眼。 程墨居然一把摳住那喪尸的頸部皮膚,然后將它整個拽到他跟前。接下來的事情更是令她驚呆:面對喪尸的滿口尖牙利齒,程墨沒有絲毫的遲疑,直接一拳打在喪尸的面門上。 那有力的胸肌,肱三頭肌,肱二頭肌與小臂交相傳力,組合,協(xié)作,迸發(fā)出如炮彈般可怕的威力! “啪——” 血rou飛濺。這一拳的力道奇大,將喪尸整個腦袋打得扭成了不正常的九十度。隨著頸椎骨斷裂的微聲響起,它徹底倒在了地上,沒了動靜。 程墨似乎并不過癮。他俯下身子來,對準(zhǔn)面門,一拳,兩拳…… “哥!別再打了!” “已經(jīng)死了,它已經(jīng)死了!” “嗯?” 回過神來,程墨這才發(fā)現(xiàn),喪尸的腦袋在自己拳頭的反復(fù)轟擊下已經(jīng)爛成了一團(tuán)稀泥。 不怕了? 他又扭頭看了看搖籃中的小喪尸。盡管缺了半邊臉令它顯得無比猙獰,可是與半分多鐘之前相比,自己卻再也感不到絲毫倦意。 幾乎是毫不猶豫,程墨走上前去,幾拳結(jié)果了它。每一拳都打在額頭上,它根本反抗不了。它的骨頭那么脆,一拳下去就打得稀碎。 做到了…… 自己做到了! 不怕了,自己再也不怕長相嚇人的那些喪尸了! 自己以后,終于可以頂天立…… “啊呦!老妹你干啥!快松開我耳朵!折了!耳朵折了!” 程墨嗷嗷大叫著,上一秒的帥氣一掃全無。 “傻貨!你剛才的行為很危險(xiǎn)知不知道!拿拳頭打喪尸,萬一磕到喪尸的牙齒被感染了怎么辦?”程雪氣呼呼地走到他的跟前,雙手按住他的肩膀,眼中還閃爍著淚花:“我世上就你一個親人了!我不許你隨便去死,聽見沒有!” 程墨笑了。他用那溫和而寬大的手,輕輕搭在她的頭上。 “好啦好啦別哭了,媽知道了會打我屁股的。哥有哥的分寸,你看,我這手光潔的一點(diǎn)疤都沒有,好著呢!” 他將她輕輕摟在懷里。 貼在那寬大的胸膛上,聆聽著那充滿生命活力的心跳聲,程雪一顆惴惴不安的心總算是感受到了那遠(yuǎn)去已久的熟悉的安全感。 她從懷中掙脫出來。 “這次就饒了你啦,以后不許給我這么找刺激。這層樓就算是清空了,咱們可以暫時喘口氣了。一樓二樓的樓梯你砸斷了沒?” “那當(dāng)然都砸斷了!現(xiàn)在就算是來一波尸潮,它也爬不上來!”程墨得意洋洋地昂起頭,大衣上的一層灰此刻反而成了他光榮事跡的勛章,“不過我還是把單元門關(guān)上了。如果狼組的那幫家伙正巧看到斷樓梯,肯定會聯(lián)想到有幸存者居住的?!?/br> “嗯,你總算沒以前那么馬虎了?!背萄c(diǎn)了點(diǎn)頭,那樣子一點(diǎn)都不像meimei,倒像是個jiejie。 “那個老妹,我能不能問個問題?” 就在這時,程墨坐正身子,舉起了右手,看得程雪忍不住想笑。 “問就問唄,你舉手干啥,咱又不是上課回答問題?!?/br> “咱們?yōu)槭裁床涣粼诠鈫⒏缢麄兗野??我們搬到這里,雖然不算太遠(yuǎn),也有兩三里呢。再不濟(jì),他們家那層樓里的喪尸已經(jīng)讓清空了,咱們挑個上下樓當(dāng)鄰居也算啊。大家聚在一塊,相互照應(yīng)著,總比分散開好吧?” “唉,你說的是有道理??墒恰?/br> 看著遠(yuǎn)處若隱若現(xiàn)的睿荊小區(qū),程雪微微嘆了一口氣。 “我們認(rèn)識的時間終究太短,我沒辦法完全信任他們。你看到那個藍(lán)頭發(fā)的矮子了沒?別看他比咱們都小,他一看就是光啟哥的一把手,警惕性強(qiáng)著呢,還有趙叔叔,沒他倆,光啟哥估計(jì)早領(lǐng)盒飯了。咱們本來就是外人,光啟哥救下咱們一命已經(jīng)是欠了人家一個人情,又怎么好意思賴著不走呢?” “而且,這并不是最重要的。” 程雪扭回頭來,正色道。 “我問問你,光啟哥現(xiàn)在對于狼組來說是什么?” “眼中釘rou中刺啊!你看看狼組那幫人,一個個都恨不得把他碎尸萬段呢!” 程墨激情昂揚(yáng)地說著,不由自主地就攥住了拳頭,“所以,我們更應(yīng)該與光啟哥站在一線,和他們拼到底……” “咚——” “啊呦!” 程墨捂著額頭鼓起來的小包,委屈巴巴地看著自己怒氣值爆滿的meimei。 “看你考試那么強(qiáng),怎么一點(diǎn)腦子都沒有!光啟哥現(xiàn)在是狼組的集火對象,和他呆在一塊那就是在雞蛋上跳舞!小區(qū)后墻的兩個墳?zāi)阋娏税桑汶y道想再多添兩個?” 程墨捂著腦袋,連連點(diǎn)頭。 程雪微微嘆了一口氣,坐在窗前。 她看著一望無際的浩渺星穹。 “在現(xiàn)在的世界,人的命高過一切,為了任何東西豁出去自己的性命都是不值得的,光啟哥也肯定知道。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他希望我們都好好地活下去。附近的幸存者都被狼組掠奪的差不多了,不應(yīng)該有任何人再無謂地死去了。這才是我們應(yīng)該給光啟哥最好的交代……” 說到這里,程雪的嘴角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 “不過我有預(yù)感,我們與光啟哥還會再見的。” 夜?jié)u漸地深了。 五公里外,位于工地的狼組大營燈火通明。 今天可是狼組的大好日子。借著得天獨(dú)厚的時機(jī),狼組迅速發(fā)展壯大??粗諠u興旺發(fā)達(dá)的組織,鄧晨安大手一揮:所有人放假一天! 在一處開闊的露天廣場上,狼組的統(tǒng)治集團(tuán)圍坐一桌,喝得不亦樂乎。秦默,鄧晨安……幾乎狼組的高層人員全部都來了,個個捧著一大瓶酒相互敬著,只有沾不了酒的老鼠攥著手中的小酒杯,不知所措。 一大桌好菜他也沒心思享受,因?yàn)槟切﹔ou都是…… 在狼組的所有統(tǒng)治層的人員中,老鼠是唯一一個不吃人rou的。 這也是他的特權(quán),換做其他人,受到排擠都是輕的。他的理由是,自己需要保持苦行來讓腦子清醒…… 其實(shí),真的只是不想吃。 “老大,今天睿荊小區(qū)西北面一公里左右有尸群動向異常,是不是……” “去尼瑪,好不容易喝一次酒還談喪尸,給我閉嘴!” 聽到“小區(qū)”、“西北方向”、“尸群”這些字眼,酒勁上頭的鄧晨安當(dāng)即火冒三丈。他一把拍在桌子上,把老鼠跟前的碗筷都拍得震落在地。 倒是秦默還沒喝太多,好像迷迷糊糊還有點(diǎn)意識,忙端著酒,把腦袋湊了過去:“嘿嘿嘿,老大……老鼠這家伙不懂事,不用和他較真。來,咱們繼續(xù)……繼續(xù)干!” “說的對!告訴你們啊,今天叫大家伙來就是要好好地,吃,好好地,喝。誰要是跟咱談什么喪尸不喪尸的,老子做一桌紅燒喪尸腿給他下酒!來,干干干!” “干!” “敬老大一杯!” …… 酒場的喧囂聲不屬于老鼠。他微微垂下了頭。 自己呢?真的,屬于這個集體嗎? “默哥你們先聊,我出去吹吹風(fēng)?!?/br> “快去吧你。來來來,干!” 酒桌上的人全然沒注意到老鼠的離座,依然你敬我一個,我敬你一個。 昏黃的燈,將老鼠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拉得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