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不錯，只不過你現(xiàn)在還小，等到明年再使吧！至于那方子，我也不必特意交予你，將那些家生子收了即可?！?/br>
    大乾王朝對女子的約束并不很嚴(yán)，世家女因添妝時，總會得兩間鋪子，所以也不少人出外親自打理，但在秦氏眼中，此非正道，萬不可因蠅頭小利而失了世家女的身份。

    這一點，楚芙瑤也是深以為然，上一世，林玉嬈成日出去拋頭露面，鋪子因點子不錯，先前倒也生意興隆，但她一女子，到底沒有經(jīng)營之計，最后也只得草草收場，現(xiàn)在看來，要不要讓她賠的血本無歸才好呢？

    “還是母親對芙兒最好，先行謝過了。”

    故作模樣的福了福身，那副機(jī)靈的樣子，讓秦氏笑意更濃，這個侯府，也就女兒是她上心的，其余人、其余事，不過是擺設(shè)而已。

    想著楚芙瑤今年也十二了，中饋之事也應(yīng)讓她學(xué)這些，要不然以后嫁了人家，別再說侯門女不通事，委屈了她。

    “就你討巧兒，趕明個兒便跟我學(xué)學(xué)掌家之道，省的以后手忙腳亂?！?/br>
    楚芙瑤笑著應(yīng)了，其實她倒是不必學(xué)的，前世里，一直到牧恒之未成相的前一年，府里仍是她打理的，林玉嬈看著不服，到底也只是個妾室，說不上話來。

    不過這一世到底也不能讓人識出破綻，所以該學(xué)的，仍是一樣不差。

    這時候，男子通六藝，不止文采琴棋書畫，連騎射也要頂好的，要不然世家女?dāng)嗖粫褚粋€無能的丈夫為偶。楚芙瑤因林玉嬈算計，與牧恒之有了勾連，這才嫁了個不通騎射的陰險小人。

    世家女要學(xué)的東西同樣不少，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也要選一個拿得出手的，上一世，楚芙瑤的琴技極高，奈何曲高和寡，聞其音，知其人。不少官夫人都認(rèn)為這是個傲氣的主兒，事實上，也是這樣沒錯。

    這一世，楚芙瑤倒想鉆研畫技，好歹先前學(xué)時，功課都要過關(guān)的，要不然現(xiàn)在改選，還真是苦不堪言。

    “母親，芙兒想學(xué)畫，您看如何？”

    楚芙瑤撒嬌似的捧起茶湯，對著秦氏敬了過去，臉上掛著討好的笑。

    聞言，秦氏倒是吃了一驚，忙問道：

    “為何？琴藝尚未精通，怎么又想起學(xué)畫了？”

    秦氏怕女兒定不下性來，她的琴技雖說不錯，但遠(yuǎn)不到頂峰，沒了出彩的地方，將來讓人詬病的話，如何是好？

    “母親，芙兒省的?！?/br>
    說著，便貼著秦氏耳際，悄悄道。

    “不信母親可以考考我，只不過需摒了下人，鋒芒太露不是好事?！?/br>
    秦氏皺眉，以為楚芙瑤僅是說笑，但教導(dǎo)她，也確實不需要一幫婢子在側(cè)，看著也不好看。

    “秦嬤嬤，去將我的鳴鳳琴拿來，我現(xiàn)下要好好教予她！這才什么年紀(jì)，居然開始不知天高地厚起來！”

    聞言，房內(nèi)婢子心中以一驚，知道主母此刻是生氣了，見到秦嬤嬤示意下去，紛紛福了身，趕忙退去。

    等到秦嬤嬤將鳴鳳琴取來，屋內(nèi)便只有母女二人。

    細(xì)看這鳴鳳琴，桐木制，造型端駐渾厚，面寬而扁，項、腰作連續(xù)四弧龍池與鳳沼作三連弧形。池內(nèi)納音微隆，琴首正面鑲嵌橢圓形玉雕“翔鳳”為飾。

    漆色斷紋，以木軫，玉雁足，紅木岳山，月白鈞窯瓷徽等物為琴材配件，龍池上方刻楷書‘鳴鳳’，龍池兩旁刻行書銘文“朝陽即升，巢鳳有聲。朱絲一奏，天下聞名。”四句。

    “好琴！”

    楚芙瑤嘆了一聲，上一世，她只用過此琴一次，便被林玉嬈給毀了，這是秦氏嫁妝中較為重要的一份，也是將來要留給她的。

    輕觸琴弦，楚芙瑤低聲道：

    “母親，芙兒先假意談一曲，您裝作呵斥，以琴曲警醒兒，屆時我才好真心彈奏?！?/br>
    還是那句話，鋒芒太露并非好事，前世的虧，楚芙瑤可不想再受一次。

    秦氏并未說什么，表情淡淡，她不知女兒為何變得如此猖狂，世家女有傲骨是好事，要是傲氣外露，便成災(zāi)禍了。

    素手撥琴，七弦微顫，靈動的手法，倒是比先前好的不止一倍，但入耳之音，卻略顯浮躁，秦氏一皺眉，剛想呵斥，又想起楚芙瑤說的話，忍了下來。

    一曲高山流水，并未得其中精髓，閑適流于表面，倒顯得太過虛浮。

    “這就是你的水平？”

    秦氏的氣性倒也少了，按楚芙瑤所說，這若是她有所隱藏之后的程度，倒也比先前強上不少。

    “還望母親指教?！?/br>
    楚芙瑤低頭，再彈一曲陽春白雪，手法未變，但動作之間的銜接，倒比先前還要巧上許多，萬物知春，和風(fēng)滌蕩，凜然清潔，雪竹琳瑯，其中四意皆被奏出。秦氏閉目，倒也微微點頭，如此琴技，比她也不遑多讓。

    只是為何，在一日之內(nèi)能提了如此大的幅度，且曲子里透著的悲涼，讓她也忍不住心酸。一曲方畢，楚芙瑤倒也沒忘了正經(jīng)，趕忙道：

    “母親好琴技，女兒自愧不如，不過這畫，定是要學(xué)的！”

    說著，她真朝向秦氏跪了下來，貝齒輕咬櫻唇，明明模樣還稚嫩的很，但眼中的堅定卻也不能忽視。

    “罷了罷了，既然你主意已定，他日可別后悔！”

    雖說不明白楚芙瑤因何學(xué)畫，但女兒琴技有成，又知曉韜光養(yǎng)晦，秦氏自然是高興的，也便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自當(dāng)不悔！”

    到最后，秦氏便將鳴鳳琴交給了楚芙瑤，說道：

    “你既欲學(xué)畫，琴技也不可荒廢，此琴收著，當(dāng)個警醒?！?/br>
    周圍丫鬟嬤嬤，早就進(jìn)來了，都以為楚芙瑤真的技藝不通，但因秦氏管教的好，倒也沒有碎嘴的。

    從錦嵐居回到漪瀾園時，青涯捧著鳴鳳琴，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池，剛進(jìn)了屋子，連口熱茶都未喝上，藍(lán)羽便冒冒失失的闖了進(jìn)來?？粗甑臉幼?，楚芙瑤皺了皺眉，到底沒說什么，等到日后再調(diào)教也不遲。

    “何事如此驚慌？”

    藍(lán)羽也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悄悄打量著楚芙瑤，見她沒有訓(xùn)斥的打算，這才安下心，想著以后定不要這般莽撞，才開口道：

    “侯爺回來了，還帶著表姑奶奶和表小姐?！?/br>
    楚芙瑤握杯的手一緊，心道：終于來了。

    “父親回來了，做女兒的哪能不去請安？可是回了錦嵐居？”

    楚恒平日里應(yīng)該還不至于失了分寸，再者說，秦婉一被休之人，身份上也不光彩，只要是有頭腦的人，都知道這樣的女子丟了份兒，不過在楚恒看來，正妻之位不能許，媵的位置總成了吧？

    而秦婉帶來的林玉嬈，自然便因為楚恒的大度，成了永平侯府的長小姐。

    楚芙瑤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眼中的嘲諷藏著極好，正主兒來了，她作為侯府嫡小姐，怎么著也要幫她們安頓安頓才是。

    剛從錦嵐居趕回來，現(xiàn)在又著急忙慌的回去，好歹楚芙瑤心中有數(shù)，料著楚恒便是這幾日回來，才沒有太過吃驚。

    到了錦嵐居，看著一個容貌俊雅的男子端坐于主位之上，著暗紅錦緞紋繡的袍子，頭戴羽冠，眉目生的極好，只是其中的一絲陰郁，破壞了整體給人的感覺。

    楚恒身上雖帶著旅途的疲憊，但也沒有風(fēng)塵仆仆的模樣，想來也是，攜美同游，豈不快哉？

    “父親，芙兒給您請安。”

    楚芙瑤一福身，低垂著眉眼，少女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分外乖巧，讓一向不喜她的楚恒不由挑眉，覺得女兒乖巧了不少。

    “芙姐兒近來如何？可想爹爹了？”

    大抵是虧心事做的多了，楚恒想要彌補一番，便與親熱楚芙瑤親熱起來，輕拍這女兒的小手，那明眸善睞，看上去倒比玉嬈那孩子生得好。到底是自己親生的，楚恒對楚芙瑤的心，在一開始也沒有偏的太厲害，都是后來那母女兩個出的力。

    見狀，楚芙瑤笑意更濃，開口道：

    “女兒哪能不想爹爹，而且不止女兒想，母親也想的厲害呢！”

    ☆、第六章

    楚芙瑤話語間沒忘記帶上秦氏，且不說那是她的母親，偌大的侯府，只有她一人對自己真心，再者說來，只有秦氏好了，在對付那母女二人之時，才能省些力氣。

    楚恒才過而立之年，劍眉朗目，身長玉立，倒生得一副好皮相，此刻他臉上掛著笑意，倒是沒想到女兒會欺騙于他。

    “你娘有心了?！?/br>
    正說著，秦氏便也過來了，再看她，早便換了一身衣裳，猩紅色繡金邊的錦緞褂子，同色的襦裙，配上發(fā)間的華貴的金步搖，令本就明艷的面龐，更添幾分麗色?？粗闩c女兒的親昵模樣，也流露出一絲笑意。

    即使秦氏心里再不待見楚恒，面上功夫也是要做足的，要不然丟了江南清貴的臉面，可是讓世家難做了。

    本來，秦氏的容貌便要勝過秦婉，只是平日里對待楚恒，向來是不降辭色，這才讓楚恒生了別的心思。如今半年未見，想不到秦氏仍如此明艷照人，嘴角的笑意更是仿佛清風(fēng)一般，一下子便吹入了楚恒胸臆之中。

    “夫人來了?！?/br>
    楚恒從八仙椅上站起身來，一手牽著楚芙瑤，另一手迎著秦氏，倒是幅合家團(tuán)圓的場面。秦氏身后跟著兩個丫鬟翡翠、碧璽。

    二人都是秦氏的陪嫁，如今年紀(jì)也不小了，雖說相貌不俗，可是女子一旦到了花信之年，想找個好人家，也實屬不易。

    “侯爺這一路累壞了吧？芙姐兒也真是的，還鬧著你爹爹?！?/br>
    秦氏佯怒，但眼中的關(guān)切之意卻是掩不住的，讓楚恒心中一暖。他倒是不清楚自己枕邊人的心思，丈夫?qū)罘蛉说故菦]有任何意義的，有意義的只有那個名分。

    “哪有什么累的，倒是夫人在府中辛苦了，既要照顧母親，又要撫育芙姐兒與宋哥兒，倒是應(yīng)當(dāng)好好歇著?！?/br>
    楚恒場面話說的不錯，但是楚芙瑤卻是記得，那母女兩個，現(xiàn)下恐怕已經(jīng)進(jìn)了侯府吧！老太太也對那個從天而降的孫女歡喜得緊。

    嘴角勾起一抹不大明顯的冷笑，對于這個男人，楚芙瑤早就死心了?，F(xiàn)在這幅純孝的模樣，不過是為了日后除掉那母女二人的手段罷了。

    “婆婆大壽將至，壽禮請柬之類，全部準(zhǔn)備好了，另外家里的伶人訓(xùn)練的也不錯，倒是不用額外再去請戲班子了。壽辰之日，道賀的來客并不在少數(shù)，家里能待客的，只有你和宋哥兒，免不得勞累一番了。”

    秦氏一邊說著，一邊親自斟茶，遞給楚恒。

    “我省的，夫人不必憂心。”

    楚恒接過，邊拉著秦氏，一起坐于八仙椅上，楚芙瑤坐在下首，看著相談甚歡的二人，不得不佩服秦氏的演技。明明心里厭惡透了這個男人，面上還要忍著，真心不痛快。

    永平侯府自然不是沒有男丁，只不過自楚恒這一輩的嫡長子去了之后，男丁也不過都是庶出，且與楚恒還不是從一個肚皮里爬出來的，在這侯府之中，過的雖稱不上差，但因怕□□，也說不上怎么好。

    且鄙賤之人的身份，哪里能迎得起貴客？楚恒心中是如此想的，倒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老太太雖說是官家女子，但七品的父親，和白身又有何異？不過只比婢生子強罷了。

    以秦氏的身份，前任丞相的嫡出女兒，自是看不上老太太的，但是在已故的老侯爺看來，良家子生的兒子，總比婢生子要強得多，所以爵位才到了楚恒身上。

    “對了，我那表妹因思念母親，也被我一道帶了過來，你好生安排著，別虧待了他們母女倆?！?/br>
    楚恒忽道。似是不經(jīng)意的提了一嘴，實際上倒是早有預(yù)謀。

    秦氏與楚芙瑤心中同是一咯噔，暗道：來了。

    楚恒也秦婉的茍且之事，秦氏早年便知，只不過倒是沒想到楚恒會如此大膽，把人帶到侯府，難道那秦婉的女兒，真是他的骨血？

    心中不愉，但面上卻是絲毫不顯，秦氏笑意盈盈的應(yīng)下，道。

    “把她們安排在似錦園，你看可好？那兒離婆婆住處近，看著這侄女兒和侄孫女，她老人家心情也能好上不少?！?/br>
    似錦園，居然還是似錦園。

    聽了秦氏的話，楚芙瑤握緊手中的茶盞，既然她已經(jīng)重生了，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兒，怎么可能再讓林玉嬈過的痛快？

    “爹爹可是給我?guī)韨€jiejie？芙兒可是一直想著呢！”

    故意做出欣喜的表現(xiàn)，為的就是不讓楚恒疑心。她這個不長進(jìn)的父親，在老太太壽宴上，可是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