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234節(jié)
紀辰不在千渠的船上,他找到青崖隊伍,要求見子夜文殊。 還未開口,子夜文殊便問:“宋潛機有事?” 紀辰點頭,心想這人身邊真涼快,威力勝過夏日解暑陣法。 只是暗河本就陰冷,他實在不想跟對方多待,言簡意賅道: “這是宋兄讓我交給子夜道友的東西,他只說道友看過之后,自會明白。” 子夜文殊一言不發(fā)地接過玉盒,輕輕掂了掂,忽蹙起眉頭:“不好?!?/br> 沒頭沒尾的兩個字。 紀辰不解,用眼神詢問箐齋、梓墨,你們院監(jiān)什么意思。 箐齋、梓墨搖頭,亦是震驚。 他們發(fā)現子夜文殊神色變了,一種混合著懊悔、痛苦、憤怒的復雜情緒出現在他臉上。 子夜院監(jiān)居然還這么豐富的情緒。 他竟然也會憤怒。 可他為什么憤怒? 紀辰心頭一沉,臉色慘白,正想回頭,爆炸便在此時發(fā)生。 …… 三生石爆裂,威力引發(fā)血河谷坍塌,秘境幾乎毀滅。 只有個別筋骨強橫的大妖獸、被畫春山保護的混沌,走暗河離開秘境的修士們幸免于難。 災劫過后三日,許多人冒險進入秘境,辛苦搜尋,始終沒有找到宋潛機蹤影。 湖面方圓三十里被夷為平地,沒有任何活物痕跡。 逃過一劫的修士們自發(fā)聚集,在廢墟上點燃長明燭,為千渠宋王祈福。 血河谷震蕩不休,修為稍弱的修士不敢再進,便在自家窗前、案上點一盞長明燈。 一時竟有天地同悲,萬人縞素之意。 恰在此時,華微宗虛云真人出關,已是半步化神之境。 華微宗舉辦開宗大典,客如云來。從前附屬宗門、屬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再度上山納貢。 虛云真人當眾宣布千渠仙官已死在血河谷,華微宗即將收回千渠郡。 千渠王宋潛機已死?! 那千里沃土、富饒多產、擁有靈石礦和充沛靈氣的千渠,將成無主之地?! 消息飛速傳遍天下,令一些人欣喜若狂,更讓另一群人滿腔憤怒。 兩派分庭抗禮,修真界風雨欲來。 …… 無影劍搖搖欲墜,載著宋潛機悄然掠過茫茫云霧。 宋潛機仰面躺在劍上,雙手枕在腦后,望天休養(yǎng)。 他沒想到,無相竟以自身作燃料,炸了三生石。 他將塑像碎片灑落云海,苦中作樂:“這才是,我最后的底牌啊?!?/br> 一只不起眼的小塑像,不是法器也不是天地至寶,最后時刻升起萬丈金光,令他險死還生,撿回一條命。 宋潛機使一片人間死地重獲新生,人間便還了他一條命。 飛劍向前,宋仙官塑像碎片向后飄散,像流星長尾劃過天際。 宋潛機輕聲自語:“……謝謝?!?/br> 他為殺人進秘境,以為要重走前世血路,卻陰差陽錯一路救人,最后救了自己。 利劍在手,神像在懷,能殺他的是他自己,能救他的也只有他自己。 朝陽初升,彩霞明麗。 無影劍越過白色海鳥,飛在海天之間,越飛越慢,直到懸停半空。 “我知道你在這兒,給我出來!”宋潛機起身,振袖大喝,“出來!” 海浪千重,無邊無際。 他在找什么東西,還是找什么人? 第186章 改寫結局 宋潛機的聲音穿過獵獵海風, 沖向海面。 死海之兇險,不僅在暗無天日的海底。 空中不時掠過幾只烈火鷗,與朝霞比翼齊飛, 張口吐出一簇簇幽藍色火焰。 它們通體鮮紅,四翼長喙,以其他海鳥和躍出海面的魚類為食, 偶爾加餐能吃到闖死海的修士。 宋潛機cao縱無影劍,一邊熟練地避開火球,一邊緊盯海面。 漆黑海浪間,一座座銀色“小島”飛速游移。巨大水柱從島上噴薄而出, 高聳入云, 此起彼伏。 春夏之交, 正是銀島鯨族群遷徙的季節(jié)。 這種海獸表皮銀白光滑, 身形龐大如島嶼, 故名銀島鯨。 一只烈火鷗從宋潛機身邊飛過, 轉瞬被躍起的巨鯨一口吞下, 來不及慘叫。 頂級捕獵者成群結隊躍出水面, 起落間掀起萬丈巨浪,蔚為壯觀。 無影劍輕盈隱蔽,在巨浪與血霧間飛馳, 宋潛機盯了鯨群片刻,忽挑眉一笑:“還跟我藏?” 如果有人看見這一幕, 一定會覺得他瘋了。 他竟然壓劍下潛,趁一頭銀島鯨張口的瞬間, 隨水流沖入那血盆大口中。 銀島鯨不生鋒利牙齒, 只有粗壯的鯨須。吞入海水時, 幽深食道如巨型瀑布, 宋潛機順流而下,直入巨鯨腹中。 鯨腹漆黑而悶熱,氣味令人作嘔。 但行至深處,那種酸臭腐爛的味道消失了,四周竟有靈氣流動。 誰能想到巨鯨腹中別有洞天。 這一方空間簡單整潔,竹桌竹椅,還有人抱著靠枕翻一卷舊書。 桌上亮著橘子燈,微光照亮那人的側臉,以及鯨腹內壁密密麻麻的符箓。 燈下看美人,美人更美。 燈下看故人,故人面目可憎。 宋潛機冷笑道:“堂堂天下第一劍,昔日何等威風,如今竟然躲在妖獸腹中,不敢見人。” 鯨腹如山洞,人聲一出,回音重重。 那人認命地放下書卷,喃喃自語:“厲害啊,這樣也能被找到。” 他轉頭笑道:“好徒弟,為師就知道你命大,一定能活著回來!怎么樣,人殺干凈沒?” “冼劍塵!”宋潛機大步流星,抄著無影劍沖上前,“生意不是這么做的!” 冼劍塵從竹椅上跳起來,躲開一劍:“你拿劍指著為師,想欺師滅祖?徒弟打師父,天打雷劈!” 宋潛機氣勢如虹,揮劍如掄雞毛撣,分毫看不出先前險死還生:“誰是你徒弟,你是誰師父?老子打的就是你!” “你打得過我嗎?”冼劍塵上躥下跳,“要不是這地方不方便動手……” 打壞了這頭鯨,他還要大費工夫,再尋找、降服、布置另一頭。 兩人不動靈氣,在“山洞”里拳拳到rou地過招。 若不論境界修為,只算拳腳招式,宋潛機與冼劍塵平分秋色。 宋潛機因怒氣上涌,出手狠辣,占得上風,摁著冼劍塵猛錘: “說好是替你殺一個人,我足足殺了他四次,第四次差點賠上一條命!” “怎會如此,看來他變得更強了……”冼劍塵下意識自語一句。他又自知理虧,將一只靠枕遞給宋潛機:“這個送你,抱著玩玩,去去火氣?!?/br> 宋潛機看了更來氣,一把奪過:“這本來就是我的!” “枕頭是你的,你手里的劍可還是我的!”冼劍塵喝道,“還給我!” 他忽然想到什么,盯著無影劍道:“它將你引到死海?” 宋潛機嗤笑一聲:“你與你的劍之間,必有感知。你在哪里,人不知道,劍知道。” 冼劍塵瞪了眼無影劍:“你給我回來!” 無影劍顫顫劍身,便裝死不動。 冼劍塵氣得大罵:“你跟了我多少年?怎么出去一趟,就被這小子馴服了?” 宋潛機:“嚇唬一柄劍算什么本事!你以為你比別人都聰明,藏身獸腹這種辦法,只有你一個人想過?” 冼劍塵納悶:“莫非你也藏過?你何時受過傷,被誰追殺過?” 宋潛機心想,這都是我玩剩下的。藏在巨獸腹中既可以遮掩行蹤氣味、也等于擁有一件防身法袍、一件快速移動的法器。 他打夠了,筋骨通暢,氣差不多消了,到了說正事的時候。 于是拉開竹椅坐下,抱起曾被冼劍塵順走,本就屬于自己靠枕,仿佛此間主人: “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br> “此事因我而起,剩下的事情我來解決?!辟m卻道,“你走吧,回你的千渠。” 宋潛機皺眉:“你想怎么解決?你如何殺他?” “我將本命劍留在大陸盡頭,借地脈之力蘊養(yǎng)劍意。待我養(yǎng)好傷,便啟程前去?!辟m渾不在意被一個后生打破嘴角,嘶嘶抽著氣,依然得意傲然,“本命劍在手,本尊照舊天下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