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應(yīng)該回孤獨堡壘，又或者云端曬曬太陽。

    克拉克漫無邊際地想著。

    超級聽力捕獲到很輕的一聲嘆息，他順著聲源望。

    軟綿綿的大床上，布魯斯把自己裹成了被子卷，從頭到腳都蒙在里面，過了一會，一只有很多傷疤，掌心里帶著繭子的手，沖著大門的方向探出來。

    布魯斯悶著聲音：“過來休息?！?/br>
    明明是他的房間，克拉克想。

    但他還是走了過，身上還穿著超人的制服，布魯斯給他留出一條窄窄的空白，剛好能夠容納一個人。

    在克拉克躺下的時候，靈敏的感官察覺到，自己胳膊不小心碰著的身體，飛快地僵了一瞬。

    他頓了頓，用了很小的力氣，拽了拽那個被子卷。

    第42章

    ……

    克拉克又拽了拽被子卷, 仍然沒得到回應(yīng)，他慢慢收回手，閉上眼睛，不再動了。

    穿著制服的人間之神, 筆直筆直地躺在剛好能容納自己的一丁點地方, 看起來竟然有點可憐。

    不義聯(lián)盟成立后, 昔日的同伴，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 一點一點地開始敬畏懼怕最高元首。

    一開始克拉克還不習(xí)慣, 他習(xí)慣性地去找哈爾聊天, 帶著剛買的熱狗去找巴里, 又或者問問比利有什么不適應(yīng)的地方。

    當(dāng)克拉克看見他們躲閃的視線時, 就完全明白了。

    除了戴安娜, 女戰(zhàn)神好像從來不會為這些事情困擾, 有一次他問起來, 戴安娜很困惑地：“這是必要的改變，卡爾?！?/br>
    他頓時沒話說了。

    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能適應(yīng)戴安娜的視角, 那種抽離人類、高高在上的視角, 他還記得斯莫維爾收割玉米時的清甜氣息, 也記得自己第一次獲得普利策的快活。

    以至于到現(xiàn)在, 能像過去那樣對待他的人，竟然只剩下布魯斯。

    過了一會，他聽見身邊傳來細(xì)細(xì)簌簌的聲音，克拉克側(cè)過臉，神情淡淡的，他現(xiàn)在疲憊得過分，超級大腦都像是生了銹。

    布魯斯忍無可忍地：“你可真是……”

    接著, 還帶著暖意的羽絨被，結(jié)結(jié)實實地蒙了他一臉，克拉克有點遲滯地看過去，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布魯斯給他讓了半個床。

    克拉克沒吱聲，翻了個身，側(cè)躺了過去。

    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提防點蝙蝠俠是不是又搞出了什么陷阱，但心底卻有個很微弱的聲音勸他別去想那么多。

    出于一些他也不清楚的想法，克拉克突然想問問布魯斯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遲滯地眨了眨眼睛：“布魯斯？”

    他試圖在布魯斯身上找到從戴安娜那里無法得到的答案。

    克拉克肯特出生于堪薩斯小鎮(zhèn)，那個小鎮(zhèn)似乎幾百年前就是一個樣，從沒發(fā)生什么變化，不像大都會——

    大都會已經(jīng)不存在了。

    克拉克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能平靜地回想起大都會已經(jīng)從地圖上被抹去的事實，起初，他的心臟如同撕裂般疼痛，到現(xiàn)在，胸口就只剩下麻木。

    一只并不柔軟的手遮住他的眼睛，體溫不算高，但也不會讓他覺得不適應(yīng)。

    他握住布魯斯的手腕，往下拽了拽，但沒放開，就虛虛地握在手里，布魯斯沒對他的做法表示抗拒，事實上，黑暗騎士看起來相當(dāng)心不在焉。

    “你是怎么做到的？”

    布魯斯回過神，挑起一邊眉毛：“你指的什么？”

    是指他身為人類卻要和一群神明對抗？是指他被關(guān)在這里還能活成個人樣？

    他現(xiàn)在倒是有很多精妙的刻薄比喻可說，但看到氪星救援犬像是兜頭淋了一盆冷水，還是沒說出來。

    克拉克聲音放輕：“關(guān)于那些變化?！?/br>
    克拉克從不習(xí)慣變化，但他又總在被迫接受變化，第一次是童年時覺醒能力，平時見慣的人突然變成一幅幅骨頭架，第二次就是大都會核爆，無論哪一次，他都無能為力。

    克拉克盯著人類堅毅的剛藍(lán)色瞳孔，說的很隱晦，心里隱約畏懼著，他畏懼對方會像戴安娜一樣。

    但布魯斯立刻就懂了，他嘆了口氣，有點頭疼。

    黑暗騎士從來就不擅長開導(dǎo)別人，蝙蝠俠擅長的是直接看破敵人內(nèi)心的恐懼，再用言語和話術(shù)使對方畏懼。

    可這是克拉克。

    他從來不想讓克拉克害怕，他只是想讓克拉克回來。

    也許眼下是個好機會，他盯著人間之神專注的藍(lán)眼睛，冷硬的外殼漸漸坍塌：“因為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克拉克張了張嘴，看起來想要辯解，蝙蝠俠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布魯斯及時止住他想要脫口而出的話：“克拉克，你不能否認(rèn)，我和你們不一樣，普通人沒那么多選擇?！?/br>
    “我知道作為普通人的局限，從我八歲開始，我就沒贏過，我對殺死我父母的兇手無能為力，我對小丑殺死杰森無能無力，哥譚爛透了，我拉不住她?！?/br>
    蝙蝠俠沒有超人堪稱恐怖的偉力，他只是一副血rou之軀，被擊倒后，拖著疼痛的軀體從污水里爬起來的滋味，他實在太熟悉了。

    超人被小丑嚇壞了，但他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把地球塞進(jìn)瓶子，再像照看盆栽一樣修建它，而蝙蝠俠除了去打斷街上幾個反派的骨頭，又或者用酒精溺斃大腦——他最后還是只能靠自己克服恐懼。

    克拉克：“——既然如此，你應(yīng)該加入我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