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心符

    五日的時(shí)間。

    捉妖司分外忙碌，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員甚多，陸久來了幾次，耽擱時(shí)間不多，便快速離開。

    所有人都在觀望，畢竟不知道調(diào)查到什么地步，這期間禁軍中胡家和沈家的人都被帶到捉妖司，再也沒有出來。

    張?zhí)鞄熣驹诙堑姆块g，微微瞇著眼睛，耳朵時(shí)不時(shí)動一下。

    “報(bào)！”

    “進(jìn)來！”

    隨著應(yīng)答，張?zhí)鞄煆堥_眼，邁步從榻上走下來，站在窗口，盯著捉妖司外幾處位置多看了幾眼，隨后轉(zhuǎn)身面對鬼面人。

    “說吧！”

    第一個人單膝跪地，朝著張?zhí)鞄熥呷サ姆较蜣D(zhuǎn)動身子，說道：

    “回稟天師，沈叢林外室家中找到一封書信，藏在其子房中夾在書縫中，上面寫著，為父此行有去無回，你好生照顧母親，院中槐樹下埋藏一個壇子，里面有百兩黃金?！?/br>
    張?zhí)鞄熞簧焓?，接過信，上面果然就這樣短短幾個字，看著折痕，應(yīng)該不作假，一句有去無回，顯然是知道自己必死無疑。

    “金子找到了？”

    “是，金子已經(jīng)帶回來，壇子里面有黃金百兩，還有一些首飾，看規(guī)制是宮里面出來的?！?/br>
    說著一個托盤送上來，上面一半是金條，一半是一些首飾。

    張?zhí)鞄熆戳艘谎?，目光在首飾上停住，其中有一個項(xiàng)圈很特別，掐絲赤金如意項(xiàng)圈，這個樣式好像有些眼熟。

    拿起來做又看看，伸手將上面的如意鎖拆下來，隨著個這個動作，如意鎖下方的那一節(jié)項(xiàng)圈裸露出來，上面大唐宮中秘制幾個字分外顯眼。

    “有意思，宮中流出來的東西，可查過存檔，這是哪個宮出去的物件？如若我記得不錯，難道是原本鳳儀宮，柳皇后的庫存物件？”

    那個鬼面人似乎愣了一下，趕緊垂下頭。

    “天師英明，確實(shí)是鳳儀宮留下的物件，太子大婚之后，這些庫存都已經(jīng)搬去東宮?！?/br>
    張?zhí)鞄熤皇屈c(diǎn)點(diǎn)頭，沒有多說話，一個禁軍的都尉，能得到這樣的賞賜，自己都知道隱藏起來不外露，已經(jīng)足夠說明問題。

    “沈家的人關(guān)押，聽候發(fā)落，誰去的月牙谷，可查到山洞和那個村落中消失的村民？”

    后面兩個鬼面人趕緊朝前挪了一步，單膝跪地。

    “回稟天師，山洞已經(jīng)找到，我們抵達(dá)的時(shí)候，有幾個青衣人施法離開，我等未能追上，洞口符咒去除后，里面發(fā)現(xiàn)大量禁軍的甲胄、衣袍、兵器。

    清點(diǎn)數(shù)量發(fā)現(xiàn)里面總共有五百套，為了快速回來復(fù)命，山洞留人看守，我們只是帶回來二十套甲胄等物，證物都在下方，已經(jīng)讓弟子封存?！?/br>
    此人停頓一下，展開輿圖放在張?zhí)鞄熋媲?，指著兩處說道：

    “這個村落我們已經(jīng)找到，除了刀劍的砍痕，又在隱秘處發(fā)現(xiàn)一些箭矢，還有血跡，這里發(fā)生過打斗，只是有人清理過現(xiàn)場，或許是匆忙，一些隱秘處的痕跡并未清理干凈。

    隨后在周邊開始探查，在東側(cè)一個山坳中，發(fā)現(xiàn)一個埋葬尸首的地點(diǎn)，挖出來四百多尸身，老幼婦孺皆有，全部被斬殺埋葬，尸身上也找到箭矢，全部都是禁軍的配置?！?/br>
    張?zhí)鞄熉牭竭@里才抬起頭，果然所有的證據(jù)，都朝著周澤沒說明的那個推測而去。

    雖然胡華和沈叢林兩隊(duì)都是禁軍，可并非他們所說的為了押運(yùn)，或許是要演一場戲，為的是不給鎮(zhèn)南軍撥款，還將罪責(zé)推到鎮(zhèn)南軍和寧王身上。

    捉妖司雖然不參與黨爭，但是如此殺害禁軍，用于黨爭，這是他不能容忍的。

    “龔志祥可是招認(rèn)了？”

    鬼面人搖頭，張?zhí)鞄煍[擺手。

    “都退下吧，證據(jù)看守好，即便是本司的人也不可接近，一切都由鬼面人掌控?！?/br>
    眾人稱是退下，張?zhí)鞄熎鹕硐聵?，直奔下一層的牢房，這里雖然不是天牢，可審訊的能力有過之無不及，能扛這么多天，無論是陳忠友還是龔志祥都算是很有耐力。

    不過之前的審問，只是走形式，尤其陸久來了幾次，都是在關(guān)心是否用刑，這會兒就無需顧慮了。

    來到一間密閉的石室門前，守衛(wèi)施禮，張?zhí)鞄熚⑽[手。

    “開門?！?/br>
    牢房鐵門打開，張?zhí)鞄熥哌M(jìn)去，陳鐸不知從哪兒冒出來，跟著張?zhí)鞄熯M(jìn)來。

    “師尊我來審問嗎？”

    張?zhí)鞄熆戳岁愯I一眼，隨后目光落在龔志祥身上，直接笑了起來。

    “你跟隨老夫已經(jīng)十多年，將你調(diào)回京城，你可知原因？”

    陳鐸臉上表情微變，不過還是乖巧地說道：

    “是因?yàn)橥絻郝犜挕！?/br>
    張?zhí)鞄熜α耍⑽u頭，盯著眼前的龔志祥，反手在陳鐸身上點(diǎn)了兩下，隨后朝門口一揮手，房門關(guān)閉。

    “是因?yàn)閺哪闳腴T的那一天，老夫就知道，你是賀文青派來的，雖然當(dāng)初你身上毫無內(nèi)力，但是有一道心符控制著，你所說的話，所辦的事，時(shí)時(shí)刻刻都被賀文青所掌控。

    留著你只是時(shí)機(jī)不成熟，將你調(diào)回京城，也是希望把你放在一個特定的位置，更容易掌控。

    老夫一直在想，心符的事兒，你也不知道吧，這東西一旦離開你的身體，你所有功力也都消失，是時(shí)候該還給老夫了?！?/br>
    說著，張?zhí)鞄煶愯I身上拍了兩下，隨后在其胸口劃開一道口子，一個手指粗細(xì)的竹筒掉落出來，帶著陳鐸的血，還有他的體溫。

    陳鐸張著嘴，疼痛和震驚相比，此刻的震驚更是讓他恐慌，因?yàn)閬砹司┏?，他沒想再跟賀文青聯(lián)絡(luò)，但沒想到自己身上竟然有這樣的東西。

    隨著那竹筒被拔出，陳鐸仿佛被抽空了最后一絲力氣，直接跌落在地上，張著嘴，鮮血不斷用處，幾個鬼面人進(jìn)來，直接將陳鐸拎起來。

    張?zhí)鞄煷蜷_竹筒，將一個金色的小符咒去除，捏在掌心，瞬間化為烏有，這才看向陳鐸。

    “師徒一場，也算是緣分，老夫不會要你性命，不過你的殘生也會在捉妖司度過，畢竟你離開這里，就會被斬殺，甚至你的家人也難以逃脫，帶下去吧！”

    這番話，沒有一絲溫度。

    鬼面人拎著癱軟的陳鐸走了，張?zhí)鞄煂⒖罩裢瞾G在龔志祥面前，隨手揮動，一個隔絕的光罩，將這個牢房籠罩。

    “你或許在想，選擇進(jìn)入太子陣營時(shí)間很短，應(yīng)該不會中招吧，呵呵！”

    張?zhí)鞄熜α?，走到龔志祥的面前，隨后蹲下盯著龔志祥的眼睛。

    “老夫讓你看看吧?！?/br>
    說著，張?zhí)鞄熓种复林旋徶鞠榈男乜?，一陣鉆心的疼痛襲來，龔志祥想要反抗可壓根動不了，只能看著張?zhí)鞄煹氖种冈谏眢w上不斷移動。

    隨著手指的移動，皮膚下方似乎有一個什么東西，隨著張?zhí)鞄煹臓恳黄鸪直鄣姆较蚺矂?，到了手腕的位置張?zhí)鞄煵粍恿恕?/br>
    掀開龔志祥的衣袖，一塊鼓起來的皮膚十分顯眼，從形態(tài)上，已經(jīng)不用張?zhí)鞄熃榻B，龔志祥知道這應(yīng)該是跟拖出去那人身上取出來的東西一樣，應(yīng)該就是那個裝著金色符咒的竹筒。

    他臉上帶著震驚，畢竟去東宮次數(shù)有限，跟賀真人除了宮中見面，在東宮就見了那么一次，也沒有近距離的觸碰，更沒有吃過什么東西。

    可是，這符咒怎么會出現(xiàn)在他的身上？

    第321章 天師我錯了

    張?zhí)鞄煕]有給龔志祥思慮的時(shí)間，接著說道：

    “很疑惑是吧，你一定在想，平日都非常謹(jǐn)慎，就怕被掌控，雖然站在太子陣營，可從不希望被掌控，而且你忠于的，一直是朝廷，是圣人？”

    龔志祥雖然沒有特別的動作，但此時(shí)看向張?zhí)鞄煹哪抗庖呀?jīng)不同了，張?zhí)鞄熃又f道。

    “呵呵，你想得太簡單了，別說是你，就是這捉妖司里面，跟陳鐸一樣被掌控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只是這符咒的層級不同。

    老夫不參與黨爭，但不代表不知曉，賀文青想做諦聽一樣的人，掌控所有的一切，求的是什么，不用老夫說，可你所做之事，老夫不能容忍。

    禁軍一千多將士，當(dāng)成你們爭奪儲君之位的籌碼，任意殺戮，能跟你說這么多，也是最后給你一次機(jī)會，如若將這符咒取出，你廢了不說，你龔家將遭滅族之禍?！?/br>
    龔志祥臉上都是汗，疼痛讓他嘴唇都在顫抖，沉吟片刻，看向張?zhí)鞄煛?/br>
    “回不了頭了，有些事一步錯步步錯，卑職一直忠于圣人，即便為太子所驅(qū)使，也因?yàn)樗莾鳛槭ト说牡臻L子，雖然不算出色，可畢竟是嫡出。

    天師所言，讓龔某至少死了個明白，今日如若多說什么，我龔家也逃不開賀真人的毒手，橫豎都是一個死，求天師動手吧！”

    張?zhí)鞄熣酒鹕恚砷_了龔志祥的手腕，沒有急著去逼問，一個想要以死謝罪的人，別的威脅已經(jīng)沒有用。

    “忠于圣人？那龔統(tǒng)領(lǐng)覺得，老夫是否忠于圣人？”

    龔志祥眉頭緊蹙，其實(shí)跟朝中所有人比起來，誰都沒有眼前這個人更忠于圣人，畢竟當(dāng)年封禪遇襲，人盡皆知，張?zhí)鞄熤貍αΥ鬁p。

    也是在那個時(shí)候，賀真人開始出現(xiàn)在圣人左右，漸漸地張?zhí)鞄熕坪鯖]有之前得到重視，連帶捉妖司都不復(fù)當(dāng)年的存在。

    可即便現(xiàn)在，也沒人說張?zhí)鞄煵恢矣谑ト?，他只是不涉及黨爭，一貫秉承捉妖司的古訓(xùn)。

    “天師對圣人的忠心無人能及，這一點(diǎn)志祥明白，可嫡庶有別，嫡長子的位置，就是不容有人質(zhì)疑?！?/br>
    張?zhí)鞄熜α耍悄欠N仰頭大笑，笑到最后眼角都有些濕潤。

    龔志祥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讓張?zhí)鞄熑绱藰幼?，可這個笑容中，龔志祥感受到一絲無奈，甚至是可憐自己，這感覺讓他愣了愣。

    一個守護(hù)大唐一生的人，對圣人如此忠心，他在自己說到嫡長子的時(shí)候，如此笑容，甚至是帶著苦澀。

    這難道是，對太子的血統(tǒng)，有所質(zhì)疑？

    這個想法，將龔志祥自己嚇到了，第一時(shí)間他就在搖頭，努力讓所有想法揮去。

    可低頭想了一陣，似乎張?zhí)鞄煙o論是被圣人器重的時(shí)候，還是被邊緣化的時(shí)候，對待東宮太子的態(tài)度，一直是不冷不熱，甚至是帶著疏離，這......

    想到這里，龔志祥瞪大眼睛看向張?zhí)鞄煟耆浭滞笊闲姆奶弁?，拽的鐵鏈嘩楞楞作響，朝著張?zhí)鞄煖惤恍?/br>
    “天師你是說，你是說，太子并非圣人骨血子嗣？”

    張?zhí)鞄焽@息一聲，不斷搖頭，臉上的悲痛揮之不去。

    “老夫掌控捉妖司五十年，所聞所見太多，可老夫有些事不能做，不能說，即便......但凡掌控捉妖司一日，老夫都不能說這樣的話，不能有損圣人威名，你可明白？”

    如此一句話，龔志祥仿佛被打碎了最后的一絲希望，直接癱軟地坐在地上，楞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抬頭。

    “天師我錯了，我說實(shí)話，即便我龔家無一人能逃脫，也是我龔志祥該承受的......”

    .........................

    京城南門外三里的一處亭子。

    周澤端著桃花醉，緩緩喝著，用扇子柄戳戳不遠(yuǎn)處發(fā)愣的老徐。

    “怎么著，你在這里憶往昔呢？”

    老徐挪動了一下位置，躲開周澤的扇子柄，長長出了一口氣，聲音不大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