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隨著時間漸漸過去，太陽也出來了，這么熱的天，她忍不住拿出帕子擦著汗，越擦汗水越多。

    突然有人起哄了聲，人群里隱隱有人說邱氏來了。

    當(dāng)即所有人都噤了聲，看向邱氏的目光卻都饒有興味。

    邱氏這是來做什么？

    幫兒子求娶顧家玉汝？

    這邱氏難道不知，顧家一直猶豫不想嫁女兒，很大一部分都是她的緣故？

    時下就是這樣，對男人寬容，對女人苛刻。

    女人以前有了壞名聲，哪怕過去無數(shù)年，還能被翻出來繼續(xù)追究，可男人就不一樣了，以前壞是壞，現(xiàn)在改了就是浪子回頭金不換，怎么沒聽見有句話叫蕩婦回頭金不換的？

    可沒辦法，世事就是如此苛刻。

    “薄家大娘，這是來做什么呀？”有人沒忍住問。

    “我兒婚姻大事，我這個當(dāng)娘的自然要來看看。”邱氏一派落落大方，面上帶笑，和人招呼了一句，就順著顧家半敞的大門進去了，

    見她如此坦蕩，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自是訕訕不已。

    等她進去后，外面又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

    沒人知道邱氏和顧家夫妻二人說了什么。

    甚至連顧玉汝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邱氏和她爹娘說了一會兒話，似乎就達成了一致，之后她娘過來問了她的意思，她點了頭，之后她家屋門大開，外面響起了鞭炮聲，媒婆揚著燦爛喜慶的笑，領(lǐng)著那幾個挑夫進來了。

    上面扎著紅色大花的挑子，擺滿了整個院子，看起來喜慶又體面。

    大家都在笑，都在說著喜慶話，外面是噼里啪啦鞭炮聲。

    事情就這么成了？

    還是之后，晚上的時候，孫氏來了女兒屋里，顧玉汝才知道大致情況。

    其實邱氏來，也沒說什么多余的話。

    一是解釋他男人死了后，她沒做什么對不起他的事，只是當(dāng)時她男人剛死，只剩孤兒寡母的，就有男人以前的朋友上門來探望母子倆，卻沒想到會被人以訛傳訛。

    二則是說她跟顏鐵匠的事，說當(dāng)時她跟顏鐵匠什么事都沒有，不知顏鐵匠老娘聽誰瞎說，跑到薄家門前來鬧。

    因為這事，她的名聲徹底臭了。

    卻也是因為這事，顏鐵匠老娘一直沒見著兒子成親，顏鐵匠不婚多年，其實跟她有很大的關(guān)系，而邱氏也決定，等兒子成親之后，她就改嫁。

    一來是成全顏鐵匠多年心意，二也是掃去顧家的后顧之憂，也免得讓顧家兩口子擔(dān)心，有個她這樣的婆婆，教壞了他們女兒。

    也就是說，顧玉汝嫁過去就能當(dāng)家，上面不會有一個管著她的婆婆。

    邱氏的態(tài)度太坦蕩了。

    坦蕩到反倒讓孫氏和顧秀才十分不好意思。

    人家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也都坦誠相告了，他們還能說什么？

    如果沒有了齊家齊永寧，他們女兒還能嫁給誰？之前鬧得媒婆避而不見那件事，早就成了顧家兩口子心里一根刺，女兒的態(tài)度是堅決的，顧家也不想和齊家結(jié)親，可就這么僵持著難道一直讓女兒拖著不嫁，拖成老姑娘？

    孫氏拿不定主意，最后還是顧秀才點了頭，說不如這樣也好。

    之后才有孫氏來問女兒意思，顧玉汝點頭后，兩家把親事定下了。

    可定下歸定下了，別說顧玉汝，包括孫氏都有一種不真實之感。

    她真把女兒定給了薄家春山？

    孫氏心里不踏實，就跑來找女兒說話，母女倆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倒也讓顧玉汝漸漸有一種真實感。

    原來她真和薄春山定親了?。?/br>
    第50章

    定了親, 就等于是半個薄家婦。

    其實按照薄春山的意思，他恨不得今天定親明天成親，可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 而且做嫁衣不需要時間了？各種準(zhǔn)備不需要時間？

    再加上顧秀才還要去臨安赴今年的鄉(xiāng)試，顧家現(xiàn)在也沒時間給女兒辦婚事, 只有把成親的日子定在年底。

    薄春山是個十分機靈的人, 打從名分定下了，他就開始活躍地出現(xiàn)在顧家。

    上午給孫氏送幾條魚, 下午給顧家送些剛摘下的菜, 總之顧家缺什么, 他送什么, 都送的是一些花不了太多的錢的吃食。

    還打得都是顧玉汝的名號——

    汝兒她就喜歡吃這！

    汝兒說, 娘您喜歡吃！

    汝兒說，爹喜歡喝點酒，正好給爹當(dāng)下酒菜，娘若是不嫌棄，我留下陪爹喝兩盅。

    薄春山就這樣登堂入室了。

    顧玉汝就眼睜睜看著他把她娘哄得, 從一開始猶猶豫豫, 到現(xiàn)在提到薄春山就眉開眼笑，到開始在她面前說，其實那小子也不錯，以前都是別人誤會了。

    還有她爹, 從一開始沉默寡言，到說那小子酒品不錯, 一般酒品不差的人, 人品都不會差, 到現(xiàn)在每次和薄春山對飲, 都會跟他講一些人生大道理。

    顧玉汝知道，他爹只在固定的幾個人面前才會這樣。到目前為止，她認(rèn)識的人中，好像也就只有齊彥有這個待遇。

    這種情況下，薄春山自然也知道老丈人要去趕考的事了。

    為了這事，岳母連著多日都不見喜色，憂心忡忡的。

    薄春山一拍胸脯道：“娘，你別擔(dān)心，我陪爹去趕考?！?/br>
    “你陪你爹去？”孫氏詫異得都忘了糾正稱呼了。

    也是薄春山這人臉皮厚，明明還沒成親，張口閉口就是爹娘，顧秀才兩口子臉皮薄，人家當(dāng)面喊你，也不好斥回去，只能私底下跟女兒說，讓女兒提醒兩句。

    可顧玉汝說了，問題根本不管用！

    她覺得薄春山就是故意的，就像當(dāng)初洗腦她一樣，現(xiàn)在也在洗腦她爹娘。你瞅瞅，天天爹啊娘啊的叫，叫多了她爹娘就習(xí)慣了，就不會覺得他叫錯了。

    “我身強體壯底子好，也不是沒出過遠門，陪著爹一起去，爹若需要跑個腿什么的，我也能幫襯一把。再說了，現(xiàn)在外頭也不平靜，我還懂些武藝，若是碰見個把不長眼的小賊，我還能護著爹一二?！?/br>
    確實最近外頭不太平靜。

    認(rèn)真來說，是這些年來沿海一帶都不太平靜。

    普通百姓也不知具體詳細(xì)，只知道距離大晉不遠的有一個島國，名叫倭國，那倭國彈丸之地，資源稀少，因當(dāng)?shù)貞?zhàn)亂不止，經(jīng)常有倭國的武士流浪到大晉邊境。

    這些人窮兇極惡，殺人如麻，經(jīng)常駛著船侵襲大晉沿海邊線，大晉海岸線漫長，衛(wèi)所將士沒辦法防守整個海岸線，他們上岸后就燒殺搶掠一番，搶到財物補給就回到海上，衛(wèi)所將士鞭長莫及。

    為此，大晉曾多次禁海，沿海地帶許多地方的百姓也屢次內(nèi)遷，卻依舊屢禁不止。

    明州府下，也就定波稍微平靜些，因為定波地勢與其他處不同，屬窄長形狀，臨海的邊線只有一段，還有一處天險作為海門存在，倭人無法登陸。而整個明州府，其實有大半以上的地方邊線都是海域，也就是說出了定波以后，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碰見上岸搶掠的倭人。

    定波當(dāng)?shù)仄届o，百姓們知道的消息也不多，只能從去外地經(jīng)商或是出外辦事人的口中，才能得知到些許消息。

    譬如某地有倭人搶掠，整整一個村的人都死了，或是有一伙倭人流竄到某縣，某縣死傷過半。

    光這些消息，就足夠定波百姓嚇得膽戰(zhàn)心驚，雖沒有幾個人見過什么倭人，但罵起倭人來卻一點都不含糊，甚至有小孩不聽話，大人們恐嚇小孩，也多會用‘再不聽話，讓倭寇把你擄了去，到時候殺了吃rou’之類言語。

    簡直是聞風(fēng)色變！

    前陣子剛有傳聞，說是鞍于縣又有倭人出沒，殺了多少人，擄走了多少民女。百姓們除了罵當(dāng)?shù)毓俑蛔鳛?，也只能提醒身邊親友‘最近外面不平靜，還是少出門的好’。

    好像還不止鞍于一地，而是多地，甚至臨安周邊都不太平靜，為此專門將今年的鄉(xiāng)試推遲了一個月。

    本是八月初開考，現(xiàn)在推遲到九月中。

    不然顧秀才早就該啟程了，也不會拖到今日都還沒動身。

    “若是春山陪著你去，我還能放心些許?！睂O氏望著顧秀才道。

    顧秀才低聲斥道：“春山還有差事，哪能扔下差事陪我去?！?/br>
    薄春山當(dāng)即道：“爹，你別擔(dān)心，我那差事耽誤些日子也沒什么，到時候我跟衙門請個假，爹您赴考是大事，想必衙門那也會通容。”

    .

    在薄春山的堅持下，事情似乎就這么說定了。

    有了薄春山的陪同，孫氏的臉色也終于見了些晴色，不再擔(dān)心害怕憂心忡忡。

    顧玉汝知道后，私下把薄春山叫出來說話。

    “你陪我爹去臨安，真不會耽誤你的差事？”

    “什么事都沒有陪老丈人赴考重要，如今正是我籠絡(luò)你爹的好時候，你看著吧，這趟回來你爹就會把我當(dāng)親兒子看待，你這親閨女也要退一射之地！”

    “傻樣！”顧玉汝嗔道。

    薄春山也不惱，拉著她的手，就想把人往懷里摟。

    顧玉汝掙扎著不干。

    薄春山也不勉強她，裝模作樣嘆了口氣道：“顧玉汝你說說，現(xiàn)如今咱倆的名分算是定了，可我這待遇還不如以前，以前咱倆還能去坐坐小船，花錢月下的在窗根下說說小話，如今我約不出去你，擱你爹娘眼皮下，我什么都不敢做?！?/br>
    “你還想做什么？”

    他一點都不遮掩道：“當(dāng)然是拉拉小手，摟摟小腰，親親小嘴。顧玉汝我跟你說，外面那群死孩子傳我倆在孫家后院偷親小嘴，我小時候怎么不懂這個，像個傻子一樣？我沒干，我還落人說，想想我多冤枉呀?！?/br>
    顧玉汝見不慣他這無恥樣，給了他一腳。

    “還不上前面去，小心我娘過來抓你。”

    “抓就抓吧，正好抓住我親你小嘴，讓我岳母催著我倆趕緊成親，把你送進我被窩！”

    顧玉汝呸他一口，走了。

    走了兩步，又轉(zhuǎn)回來。

    “你這趟陪我爹去臨安，若是碰見齊永寧……”

    薄春山渾不在意道：“碰見他又如何？我又不認(rèn)識他，我陪我老丈人赴考，管他什么事！”

    “隨便你吧，但是在外面還是不要節(jié)外生枝的好，有什么事回來再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