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人剛?cè)チ舜斑?，突然從外面冒出一個(gè)頭。

    顧玉汝的聲音被一只大掌掩了回去。

    她瞪著眼，瞪著那個(gè)人。

    “我睡不著，來看看你?！彼Φ靡稽c(diǎn)都不羞愧。

    “有什么好睡不著的！”她壓低聲音道。

    “這不是明天就要成親了嘛，我實(shí)在有點(diǎn)激動過頭了，方才跟劉成他們喝酒，越喝越精神，回去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就想著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樣睡不著。”

    “我才不會睡不著！你趕緊走，要讓我娘知道成親前一天晚上你跑來見我，你肯定要吃掛落。”

    按照習(xí)俗，新人何止是成親的前一天不能見面，而是定親后就不能再見面了，只是小門小戶沒有那么多的規(guī)矩，但前幾天孫氏就特意交代過，兩人不能再見面了，所以薄春山已經(jīng)好幾日沒見著顧玉汝了。

    今晚也是實(shí)在沒忍住。

    “娘應(yīng)該不會發(fā)現(xiàn)吧，我看正房的燈熄了。”

    顧玉汝睨他：“你信不信，我爹娘現(xiàn)在肯定沒睡著。”

    他信！

    薄春山頓時(shí)垂頭喪氣起來。

    她有點(diǎn)心軟了。

    “行了，你快回去吧，左不過也就這一夜?！?/br>
    什么叫左不過也就這一夜？

    是在說，過了今晚，明天兩人成親后就能朝夕相處，日日夜夜不分離，他也用不著再翻墻爬院墻，苦思佳人而不可得？

    想到這里薄春山心頭一片火熱，眼睛也亮了起來。

    顧玉汝紅著臉啐他：“別胡思亂想，快回去！”

    “我有沒有胡思亂想，你怎么知道？”他也知道見好就收，在她發(fā)作的前一刻道，“那我回了？”

    他磨磨蹭蹭的，還是不愿意走。

    直到顧玉汝說了句快回，又把窗子關(guān)了上，他才走了。

    ……

    薄春山從顧家后院翻了出去。

    這條路他輕車熟路，所以很平穩(wěn)地落了地。

    人剛站定，一個(gè)黑影靠了過來。

    “老大，你沒事吧？”

    是虎娃。

    他見薄春山喝了那么多酒，雖表面上看起來沒事，但誰知回去的路上會不會倒在路上，尤其明天還要當(dāng)新郎，所以他就把人送了回來。

    誰知老大經(jīng)過顧家的時(shí)候，說要進(jìn)去瞧一瞧，還要翻墻進(jìn)去，可把虎娃嚇得不輕，眼見勸不住，他人就沒走，一直在外面守著。

    現(xiàn)在他總算知道老大是怎么把大嫂娶上手的了。

    “我能有什么事！好得很！”

    可虎娃左看右看，總覺得老大還是喝多了。

    “還是快回去吧，不然大娘肯定要擔(dān)心?！?/br>
    兩人繞路往前走，他們要繞到顧家前門，才能從那條路回薄家。

    剛繞過一個(gè)拐角，虎娃就見前方不遠(yuǎn)處站了兩個(gè)人。

    一個(gè)高，一個(gè)矮，就站在顧家大門斜對角處，望著顧家門前今天換成了大紅色的燈籠。

    虎娃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老大。

    不用他撞，薄春山已經(jīng)看見了。

    這是在干什么？當(dāng)望妻石？

    還沒想完，薄春山就在心里呸了一口，那是他的妻，明天就要成親了！

    這家伙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不甘心？還是想搶新娘子？

    薄春山瞅著那邊的眼神陰惻惻的，可能是因?yàn)榻裢砗榷嗔司?，虎娃瞅了一眼，怎么瞅怎么害怕?/br>
    “老大？”他聲如蚊吟。

    “得把他搞走，擱在這兒看著你大嫂家的大門，像個(gè)什么！”他說得醋意熏天。

    虎娃瞥了他一眼，老大你現(xiàn)在都成了別的男子看看大嫂家的門，都不能容許了嗎？他忍不住在心里想，以前跟大嫂見面時(shí)，有沒有多看大嫂一眼，老大有沒有什么異常之類。

    正天馬行空著，腦袋上落下一個(gè)大巴掌。

    “發(fā)什么呆，你來配合我！”

    虎娃一愣，結(jié)結(jié)巴巴：“怎么配合？”

    薄春山附耳與他說了一通。

    片刻后，兩人垮肩塌腰，腳步踉蹌，勾肩搭背地往那邊走去。

    ……

    “少爺，快回吧，時(shí)候不早了。”

    平安帶著哭腔道：“您走的時(shí)候，也沒跟太太老爺說，他們現(xiàn)在肯定在派人出來找您?！?/br>
    齊永寧沒有說話。

    這時(shí)，前方不遠(yuǎn)處傳來兩個(gè)沉重的腳步聲，就見兩道身影踉踉蹌蹌、歪歪斜斜朝這邊走來，一看就是喝多了的酒鬼。

    “少爺，來人了?！?/br>
    “少爺您站在這兒，實(shí)在不好，若是驚動了人，被人瞧見了……”

    說話間，那倆‘酒鬼’已經(jīng)走過來了。

    平安目光警惕地盯著二人。

    今晚月亮不顯，巷子里并不亮堂，也就指著每戶門前點(diǎn)燃的燈籠照亮。這種地方，這種情況，也由不得平安不怕。

    “喲，這怎么站著兩個(gè)人??？”其中一個(gè)‘酒鬼’道。

    “是不是小賊，打算偷哪家東西的？”

    平安道：“你們才是賊，我們只是在這站一會，難道不能站？”

    “你們不是賊，你們深更半夜站在這里干什么？”

    說著，其中一個(gè)酒鬼就想湊過來看清兩人面貌，平安忙擋在前面，哭道：“少爺，快走吧，這兩個(gè)人喝醉了，根本不講理。”

    齊永寧眉頭一皺再皺，終究還是抵不過這沖天酒氣，和酒鬼難纏，他又看了那大紅色燈籠一眼，一揮袖轉(zhuǎn)身走了。

    平安見此，忙把那‘酒鬼’推開，跟了上去。

    等兩人走后，被平安推開的那個(gè)‘酒鬼’，也就是虎娃，站直挺起腰。

    “老大，這兩人實(shí)在不經(jīng)嚇，我還沒使殺手锏呢。”

    “行了吧你，還殺手锏，走吧回去?！?/br>
    虎娃還在絮叨：“照我想的，直接把這兩人揍一頓得了，揍到他不敢再來糾纏大嫂。”

    “揍什么揍？！莽夫就是只喜歡動手不喜歡動腦，你大嫂一直不想節(jié)外生枝，我何必去破壞，等成了親后，他若再來糾纏，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

    這里發(fā)生的事，顧玉汝并不知道。

    她這一夜都睡得不太安穩(wěn)，做了太多的夢，夢里光怪陸離，可等早上醒來又不記得夢里都是什么內(nèi)容了。

    一大早，家里就忙開了。

    可這一切都跟顧玉汝沒什么關(guān)系，她今天不光不能做活，最好在花轎來臨之前連閨房門都不出。

    顧大伯一家人都來了，連顧老太太一大早都被送了來。

    還有顧大伯的獨(dú)子，也就是顧玉汝的堂哥顧晨，前天就帶著一家人回來了，今天自然也不會缺席。

    顧晨今年二十有二，娶妻張氏，夫妻二人孕有一女，今年四歲，小名叫甜甜。

    小甜甜今天來了后，就黏上了姑姑。

    顧玉汝洗臉?biāo)谝慌?，顧玉汝吃飯她也在一旁，她還知道姑姑今天不能出閨房門，顧玉汝需要拿什么小物件，她都跑在前頭，惹得大人們都說甜甜就是親姑姑。

    顧玉芳今天也在。

    她的腳似乎已經(jīng)好了，至少暫時(shí)從表面上沒看出什么異樣。她今天格外喜氣洋洋，顧玉汝不能出房門，她就在外面招呼親友，讓許多人都大吃一驚，讓那些不明就里的人都對孫氏感嘆道玉芳如今真是長大了。

    中午吃了飯，孫氏和趙氏給顧玉汝燒了一大鍋水。

    過了一會兒，顧晨和顧大伯搭著手把浴桶抬進(jìn)顧玉汝的房間，孫氏趙氏把浴桶里水注滿，讓顧玉汝好好把自己洗一洗。

    洗罷澡晾干了頭發(fā)，專門給新娘子開面梳頭的全福人也來了。

    幾個(gè)婦人圍著顧玉汝一通忙活，顧玉汝本來也沒多少緊張的，經(jīng)過她們這一弄，也不由地緊張起來。

    之后所有人退了出去，只留下趙氏、孫氏、張氏幾個(gè)比較親近的女眷，顧玉汝換上了嫁衣，然后被人推到鏡子前。

    看見鏡中一身大紅嫁衣、桃腮粉臉的女子，顧玉汝不禁一愣。

    鏡中的女子眉眼間帶著幾分明顯的嬌羞，滿身蓋不住的喜氣，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這嫁衣是她親手縫制，一針一線做出來的。

    可在她記憶里，她嫁給齊永寧時(shí)，是沒有自己做嫁衣的。

    因?yàn)榛槭露ǖ奶蝗?，所以只能買現(xiàn)成的，那嫁衣買回來的時(shí)候就有些大了，袖子有些長，腰身也有些大，可她當(dāng)時(shí)實(shí)在沒功夫改，就穿著那身不合身的嫁衣，當(dāng)了新嫁娘。

    因?yàn)樗偃諞]過，所以即使成親也有許多講究。

    不能放鞭炮，也不太適宜大擺酒席，又因家中沒有成年男子，便只請了幾戶比較親近人家的女眷過來幫忙?；ㄞI也是簡簡單單的，連吹打班子都沒有請，更不用說來迎親時(shí)親戚們之間的嬉鬧和堵門，只是齊永寧進(jìn)來，帶著她叩別了親娘，之后便由堂哥背進(jìn)了花轎。

    哪像現(xiàn)在這樣，外面這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