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間，風(fēng)情做了一個很模糊的夢。

    身處的環(huán)境是一間昏暗的房屋，到處都散發(fā)著一股令人作嘔的酸臭味。

    而她，則小心翼翼地躲在角落里的木桌子后面，謹(jǐn)慎地看著站在不遠(yuǎn)處的那個人。

    夢中情景模糊到人臉都看不清，但是感官卻異常清晰，風(fēng)情知道，那個站著的人，是她的“父親”。

    男人衣衫不整，蓬頭垢面，略顯蒼老的手上卻有了厚厚的繭子，他拿著一根破舊的褲腰帶一瘸一拐走過來，另一只手抽著不知名且形狀有些怪異的煙，雙眼猩紅看著她，嘴里滿是污言穢語：“都怪你媽那個死婊子把我兒子給帶走了，還敢跟別的男人上床，我看你這個小兔崽子就是你媽跟別人偷情生下來的……”

    而她卻只能躲在角落里不敢說話，她不知道為什么原本那么慈祥和藹的父親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兇狠恐怖的樣子。

    父親腿部一直都有殘疾，據(jù)說是當(dāng)年出使任務(wù)時留下的傷，但他從未因此自卑過。風(fēng)情大概還記得在在自己五六歲有印象時，父親還把她背在肩上，一步一步慢慢地在路上走，說是要帶她去看花。母親則在旁邊小心翼翼地扶著，時不時會擦父親臉上留下的汗。

    一家叁口其樂融融，更何況還即將有新生命的到來。

    可是突如其來的一位“貴客”到訪，把原本溫馨的家庭徹底打亂。

    父親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吸煙，是那種很奇怪的煙，像是卷在紙里的白色粉末，只要一吸，他就會很開心，很興奮，很激動，甚至有時候還會興奮地說些胡話。

    家里開始不斷爭吵，耳邊永遠(yuǎn)都是母親刺耳的尖叫和皮鞭的抽打聲，以及房間里幾歲meimei的哭叫聲以及父親極其難聽的辱罵。

    這樣的日子大概持續(xù)了有半年左右，母親就帶著meimei離開了，這里只留下她一人，以及癱在破舊沙發(fā)上頹廢吸“煙”的父親。

    母親走后，父親每天毆打的對象就變成了她。

    皮鞭、木棍、甚至是鋼筋，以及吃飯用的筷子都在她身上招呼過，基本上都是在父親吸完“煙”之后。

    她知道，一切都是因為“煙”的問題。

    如果沒有這個東西的出現(xiàn)，父親根本不可能會變成這個樣子。

    可在一次私藏完煙換來的是更加激烈的毒打，在床上躺了大概有一個多月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反抗了。

    每天給她帶來希望的就是上學(xué)，在學(xué)校不會忍受父親時不時猜疑和陌生的目光，也不會在自己的身上又添新傷，還會遇見那個人，那個能給她帶來溫暖的人。

    那個總是會在她旁邊想盡辦法逗她開心讓她暫時忘掉痛苦的人。

    ……可惜在多年之后，她再也見不到了。

    夢的最后仍然是那一間昏暗的屋子，仍然是她躲在暗處，臉上卻沒有驚恐懼怕的表情了，臉上滿是鮮血，手里的刀握得緊緊的，同樣也沾上了鮮血。

    對面的沙發(fā)上躺著一個人，渾身是血，早就已經(jīng)沒有了生命體征，那個人不是父親。

    是平時回到家里和父親一起吸“煙”的人，每次自己放學(xué)回家時都會拿那種猥瑣惡心的目光看著自己，甚至在自己回到房間關(guān)門時，都能聽到他的一兩句粗鄙之語：“你女兒多大了？在床上是不是很sao？”

    ……

    她殺了人。

    可是臉上一點(diǎn)驚恐慌亂的表情都沒有。

    或許是她天生就這么冷血，又或許，是她終于受夠了那種終日擔(dān)驚受怕的生活。

    可是心里卻沒有一絲解脫，反而卻更加沉重。

    她知道，這個地方自己是待不下去了，那個人，她也再也見不到了。

    ……

    再次轉(zhuǎn)醒時，不知今夕何夕。

    風(fēng)情腦袋還有些不清醒。

    但是她知道，蘇陌正在她旁邊看著她。

    “醒了？”男人輕聲問，唯恐將她嚇到。

    “嗯……”風(fēng)情別過頭往周圍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來到了臥室，應(yīng)該是蘇陌將她抱到了臥室的床上，身上剛才不小心弄到的擦傷也都被男人細(xì)心地上了藥。

    女人突然鼻子一酸，莫名而來地難過。

    她小聲抽泣一聲，過了許久，才道：“蘇陌，對不起。”

    蘇陌坐在床邊定眼看著她，聲音有些啞：“怎么這么說？”

    風(fēng)情卻再沒說話了。

    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這件事情從始至終都是她的錯，可是她又把蘇陌放在什么地位呢？

    “想看電視嗎？”蘇陌突然問。

    風(fēng)情猶豫了幾秒，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進(jìn)了浴室之后似乎昏睡過去，身上的睡衣應(yīng)該也是男人給她換的，風(fēng)情從床上下來，慢慢走到客廳。

    蘇陌在一旁跟著，拿起一旁的遙控板，問：“還看貓和老鼠嗎？”

    風(fēng)情突然身體僵住，腦海里閃現(xiàn)出破碎的畫面：孩提時期的她與他一起在那個房間里看著電視上的動畫片，母親溫柔地從廚房里端出一盤水果來，父親腿腳不好，就靠坐在門邊接過母親遞來的水果溫柔地說謝謝。

    她和他就依靠在家里面的那個小沙發(fā)上看著動畫片。

    那是她和他最美好的時期，也是家庭里最其樂融融的時期，更是她這一生里最快樂的時光。

    只可惜，后來搬了家。

    只可惜，父親后來吸了毒。

    只可惜，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不看了……”風(fēng)情從回憶里抽出神，不管再看幾次，都不會回到之前那般快樂的時光了，她到現(xiàn)在竟還癡人說夢，天真地想著看一場動畫片就能回歸過去嗎？

    “隨便調(diào)個新聞頻道看吧?！?/br>
    蘇陌聞言，按住遙控板調(diào)下了“日常焦點(diǎn)”。

    風(fēng)情坐在沙發(fā)上，整個人縮在男人懷里，看著電視上屏幕出現(xiàn)的人物出神。

    屏幕上出現(xiàn)的人物似乎是一個很受關(guān)注的明星，只是臉被打了馬賽克。

    “吸毒明星×××在某直播平臺發(fā)言，在此之前已多次活躍在大眾視野之中，觀之情形有復(fù)出之勢……”

    風(fēng)情看著屏幕中那張被打了馬賽克的臉，突然冷笑一聲：“就這樣的人還配當(dāng)明星？吸了毒還以為自己做了一個良好的表率？要我說他就是在牢里沒有被關(guān)夠……”

    蘇陌沒說話，雙眼淡淡看著風(fēng)情，“那你呢？”

    “我？”風(fēng)情看著男人，一時間沒說話。

    她這樣的人，別說僅僅只是吸毒這一樁罪了，但憑這幾年來殺過的人怕不是都要被判成死罪，更別妨說是坐牢。

    她有時候也不禁會想，毒品這種東西誘惑力真的有這么大嗎？

    之前的她恨死了這東西，如果沒有它，父親也不會變成那個樣子，她也不會落得現(xiàn)在這般下場。

    可到最后，自己還不是成為了它的奴隸？

    這種東西只要沾上一次，基本上后半輩子就全完了。

    父親的慘痛教訓(xùn)不足以讓她悔改，非得自己親身經(jīng)歷了才知道后悔，可無論如何，一切都再回不去了。

    見女人不說話，蘇陌以為是自己越過了她的“領(lǐng)域”讓她覺得不高興了，便不再多言，換了一個頻道。

    “……12月23日，當(dāng)紅女星方瑩在拍戲下班途中遭遇車禍，送至醫(yī)院救治叁天后經(jīng)搶救而宣布無效死亡?！?/br>
    風(fēng)情原本對這條新聞不是很感興趣的，她一向?qū)蕵啡Φ哪切┤瞬辉趺戳私?，除非是販毒，不過她也只負(fù)責(zé)前期交接，后期的事情她也不需要去管。更何況目前這一條新聞中出現(xiàn)的明星跟毒品沒有關(guān)系。

    可她能很明顯地察覺到自己身旁的男人情緒有些不太對勁。

    蘇陌緊緊盯著電視屏幕，眼神中有些許不可置信，而且風(fēng)情能夠感覺出來男人握著她手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風(fēng)情看著他，問：“怎么？你還追星？”

    蘇陌收回視線，輕聲道：“沒有?！?/br>
    “那怎么感覺你好像對這事很在意的樣子？”

    這下輪到蘇陌沉默了。

    二人相對無言，房間里除了電視里的說話聲，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過了許久，風(fēng)情道：“蘇陌，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時間，想借著任務(wù)平復(fù)一下心情?！?/br>
    “多久？”男人問。

    風(fēng)情視線落向別處，聲音很淡：“可能一個多月吧，這一次的地點(diǎn)是在境外?！?/br>
    沉默了大約有五秒，蘇陌道：“注意安全?！?/br>
    “嗯?！?/br>
    “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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