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問題……”源賴光嘆息道，“明知道你想說的話并不中聽，也不符合我的心意，我又為什么要縱容你呢，晴明？”

    安倍晴明道：“大概……是仗著你對我的容忍吧?！?/br>
    白狐公子端麗的面容上短暫的浮現(xiàn)了一抹惆悵之色，也不知道是因為本來最互相依靠互相扶持的同門卻因為理念不同而鬧得背道而馳，還是因為其他的什么。不過這種惆悵神色也只有短暫瞬間罷了，他很快便打起精神來，說出了自從發(fā)現(xiàn)源氏秘密之后便一直想要對源賴光說的話。

    他道：“賴光——師兄，你認(rèn)為你的想法、你的做法……真的是正確的嗎？”

    “沒有誰能說自己一定是正確的?！北毁|(zhì)問的源賴光從容答道，暫時她還不想和安倍晴明撕破臉皮打起來，能用嘴炮解決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絕對的正確從來就是不存在的，我只能做出基于當(dāng)下情勢和自身立場之上的正確決定?！?/br>
    安倍晴明問道：“那又什么才是正確？”

    “自然是我想要的發(fā)展。”源賴光毫無猶豫的答道。

    若合我意，一切皆好。

    這世上之事，本就是如此罷了。

    絕對的正確是不存在的，這原本就是個偽命題，每個人心中的正確標(biāo)準(zhǔn)也都是不一樣的。要源賴光來說，所謂的正確決定……那當(dāng)然是對自己有好處的，能夠讓事情順著自己的心意發(fā)展下去的決定。

    安倍晴明又問道：“那在這個決定之中……犧牲的那些人呢？”

    源賴光稍微遲疑了一下，忍住了直說師弟你太天真的沖動，用了種比較委婉的說道：“任何結(jié)果的達(dá)成都是需要付出的，沒有什么能避免這個過程。”

    就像是為了維持對八岐大蛇的封印，就需要犧牲那些巫女一樣。

    安倍晴明：“不會后悔嗎？”犧牲的那些巫女，不也曾經(jīng)被你細(xì)心教導(dǎo)培養(yǎng)，不也曾是你愛護(hù)的族人嗎？

    源賴光：“為什么要后悔？”源家主從不知道后悔這兩個字怎么寫。

    也從沒有這種不必要的情緒存在。

    源氏從一開始拿的就是絕地求生的劇本，生存環(huán)境極度惡劣。朝堂政治上有以桐壺帝作為代表的貴族利益團(tuán)體虎視眈眈，陰陽道方面也有被封印多年的八岐大蛇這個終極大BOSS。

    前者防備他們重掌大權(quán)，后者更是代表了可怕的精神污染。

    源氏在整個京都的權(quán)力團(tuán)體的壓力之下必須繼續(xù)維持對于八岐大蛇的封印，持續(xù)不斷的培養(yǎng)祭品巫女。可如果繼續(xù)維持封印，就得接受八岐大蛇賜予的不潔之力，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整個源氏都會被八岐大蛇的力量污染，變成無理智也沒有自我的蛇魔。

    自從源賴光明白源氏的處境開始，她就知道，自己是在玩命。

    稍有不慎就會從落腳處摔下去，死的不能再死。

    而且絕不會有挽救的機會。

    源賴光從來就沒有得到過任何退路，她行走的道路也狹窄的無法改道。

    腳下的陰影里藏著的是虎視眈眈的邪神，各種惡念蠢蠢欲動，身后追趕著的是權(quán)力的野獸——后退無門，只能往前。

    絕不能做錯任何一個選擇，因為只要走錯一步就會帶著全族一起跌入深淵，迎來終末。

    想要美好的結(jié)局不過是奢望。

    謀來算去，想要的也只不過是一個比較體面的結(jié)局而已。

    “別總是想要大團(tuán)圓的結(jié)局了，晴明?！痹促嚬鈱λf道，“這種事情只會在故事里發(fā)生，而放在現(xiàn)實——”

    “犧牲總是難免的?！?/br>
    安倍晴明道：“可是那些巫女——”

    源賴光截斷了他的話，說道：“這都是必要的犧牲?！?/br>
    安倍晴明道：“可八岐大蛇是邪神——停手吧，師兄，源氏祭祀邪神，絕不會得到什么好結(jié)果的！”他神情懇切的勸說道，“想要維持封印的辦法有很多種，不一定需要這么做?！?/br>
    “封印是三貴子的神力所成，在三位殿下還沒有離開人間的時候，有他們提供神力維持封印，所以我等能夠高枕無憂?！痹促嚬怅愂鍪聦崳霸谒麄冸x開人間之后，有得到他們賜福的巫女神官進(jìn)行維持，所以也沒問題——可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無法再干涉人間了，他們的巫女神官也無法在繼續(xù)維持封印。”

    “可八岐大蛇就在封印下面積蓄著對生命的仇恨。他如果沖破了封印，必然會為人間帶來的眾多的災(zāi)難。所以源氏被委派過來負(fù)責(zé)看守這個封印，用獻(xiàn)祭巫女的辦法來維持封印也是整個京都的決定。到現(xiàn)在為止，也沒有人能找到更好的辦法——”

    “晴明，你用什么來說服我？”

    安倍晴明無話可說。

    他像是來那樣悄無聲息的走了，背影落寞——但源賴光清楚，他并未放棄自己的打算。

    紅葉也說：“想要改變一個人的想法不是這么容易的，況且安倍晴明意志向來堅定，對自己認(rèn)定的事情也很堅持……他還是想著讓你放棄獻(xiàn)祭巫女呢?！?/br>
    “不管他要做什么——只要不打斷祭祀就行了?！痹促嚬庹f道，“除此之外，一切隨他便是?！?/br>
    紅葉笑道：“反正都是在幫你，是不是？”

    不管安倍晴明是怎么想的，是認(rèn)為源氏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堅持犧牲巫女供奉八岐大蛇也好，認(rèn)為源氏忍辱負(fù)重也好……在源賴光說明了現(xiàn)狀之后，他的針對對象都會自動的轉(zhuǎn)為八岐大蛇這個威脅著平安京安全的最大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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