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綠森林是包圍的牢籠，沉默而冷酷地注視著他們。

    這個答案似乎完全在蒂亞戈的預(yù)料之中。

    他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極為溫善地安慰說：“沒關(guān)系，不記得就算了。那你叫什么名字？”

    “艾比?！?/br>
    “好，艾比，你剛剛一直在說的‘它們’是什么？”

    有風(fēng)從屋外呼嘯而過，森林被吹拂成波瀾壯闊的翠海，到處都是樹葉摩擦的沙沙聲，還隱約夾雜著些許其他的雜音。

    一聽到這個問題，艾比立刻顫抖著回神，神情畏懼地盯著窗外，整個人蜷縮在陰影里，稚嫩嗓音細(xì)弱沙?。骸八鼈儊砹耍鼈儊砹恕?/br>
    柏妮絲站在窗前，透過那些沾滿雨漬和泥沙印記的玻璃朝外看去，看到幾個身體透明如玻璃般的瘦長人型怪物正從那扇聯(lián)通著幽靈船內(nèi)部的大門外走進(jìn)來。

    它們大概有兩三米那么高，脊背佝僂著，臉上除了一張幾乎裂到耳根，長滿尖牙和時不時吐出觸須的嘴以外沒有任何其他五官，尖銳的前肢畸形到幾乎拖在地上，一時間很難分清它到底是在走路還是爬行。

    來到屋子面前的時候，它的身體顏色開始改變，由一開始的透明無色變成了微微泛灰的貝殼白。色彩的充盈并沒有讓他變得好看多少，反而看起來更為令人作嘔。

    “它們來了……”艾比抱著自己不住地顫抖呢喃，像是被恐懼逼迫到了極限，連聲音都開始變調(diào)，本就空洞的眼睛也變得更加渙散。

    “不管是什么東西創(chuàng)造出來這個玩意兒，我都得說，這審美實在太一言難盡了?！卑啬萁z滿臉嫌惡地評價，“倒是……它們好像可以根據(jù)環(huán)境的色彩來改變自己身體的顏色?！?/br>
    因為隨著它不斷接近屋子，它身上的色彩也越來越和房租的外墻顏色接近，甚至連磚紋都在逐漸清晰和趨于一致。

    “別擔(dān)心艾比，你不會有事的，沒有誰可以傷害你，我保證。”蒂亞戈說著，輕輕撫摸一下女孩的頭，嗓音里透著種近乎空靈的悠遠(yuǎn)嘆息，像是從時光盡頭傳來的那樣安謐。

    柏妮絲很熟悉他這種音色，人魚們特有的催眠能力。

    果然，艾比很快就不再那么害怕，而是呆呆地望著他，似乎想要叫出什么人的名字，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外面那幾個丑東西就交給我吧?！?/br>
    柏妮絲說著就要朝外走，卻被蒂亞戈叫?。骸拔覀円黄鹑??！?/br>
    她本想說沒必要，但考慮到對方也許是對自己有所顧慮所以才會跟著，索性也就點頭答應(yīng)到：“也好?！?/br>
    離開閣樓后，還沒等柏妮絲開口問，蒂亞戈已經(jīng)先主動說出了自己的發(fā)現(xiàn)：“這里是艾比的靈識印象，她已經(jīng)死去很久了。所有在死亡前產(chǎn)生的負(fù)面情緒都已經(jīng)被幽靈船吸收，現(xiàn)在剩下來的都是她對于生前的美好記憶。”

    “但是這些對幽靈船都是沒用的?！卑啬萁z迅速接話的同時，已經(jīng)動作輕快地漂浮向了一樓。

    “沒錯，所以幽靈船在想盡辦法抹殺掉她的美好回憶，這樣才能化為己用?！?/br>
    “那就是說，那些相框和娃娃都是她曾經(jīng)對家人的記憶？”

    “沒錯。那些東西毀壞甚至消失得越徹底，她就越記不清自己生前的事，也就越接近能被幽靈船吞噬的狀態(tài)?！?/br>
    “所以，這個沒臉的怪物就是用來消耗她的記憶和制造恐懼的？”

    “它是惡魘的一種，經(jīng)常被一些以魂魄或夢境為食的惡魔飼育起來做捕獵者?！?/br>
    他說完，面前的房門忽然被一股外力猛地破開。碎木片和被撬壞的金屬門鎖掉了一地，那頭透明的怪物弓著腰從門外探進(jìn)來，張開的嘴里有許多章魚腕足一樣的觸須。

    一進(jìn)入屋子里，它的頭就變成了和屋內(nèi)光線一樣的昏暗色彩，不仔細(xì)看就很難辨認(rèn)出來。

    “把它踢出去怎么樣？”柏妮絲歪頭活動一下脖頸。

    “不能更同意了?！?/br>
    于是她迎面走上前，抬腿朝那張除了嘴就沒有其他東西的詭異怪臉狠狠踹了過去。

    第11章 、Part eleven

    大概是沒想到里面還會有其他人，那頭惡魘才剛探進(jìn)來一個頭就被柏妮絲直接踢出去老遠(yuǎn)，重重摔在屋外的草地上，光絲交錯成網(wǎng)將它緊緊束縛住。

    和蒂亞戈變換一個眼神確認(rèn)分工合作以后，柏妮絲隨手捻滅指尖的綠色幽光，從臺階上幾步跳躍下來，蹲在正不斷掙扎的惡魘旁邊，魔力凝聚成一把纖薄小巧卻極為鋒利的鯨魚骨刃轉(zhuǎn)動在她手里：“雖然我知道長成這樣不是你的本意，但是跑出來嚇人就是你的不對了。而且進(jìn)別人家門之前需要先敲門，這是基本的禮貌，知不知道??？”

    她說著，正打算將手里的骨刃捅進(jìn)惡魘的胸腔，眼前的怪物卻忽然發(fā)出一聲刺耳的怒吼。

    緊接著，那張沒有五官的臉孔開始變得扭曲，身體也開始發(fā)生改變。

    柏妮絲下意識地退讓開，看著面前的惡魘由原來的詭異外形，逐漸變成了自己最熟悉的樣子。

    她有一頭灰白卷曲的長發(fā)，膚色是明顯非人類的淡青，眼角眉梢間盡是濃艷魅惑的張揚(yáng)與美麗，偏偏腰部以下的地方卻生長著許多和章魚一樣帶著藍(lán)色圓環(huán)的腕足。

    “烏蘇拉？”柏妮絲愣愣地看著對方，不由自主地后退幾步，淺綠眼瞳中立刻涌起無法掩飾的憎恨與恐懼，握著骨刃的手開始微微顫抖，骨節(jié)緊繃到發(f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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