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個人終于分開的時候，周圍的環(huán)境變了。

    公路消失了。兩個人正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四處都是積雪，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遠處的山影在藍天映襯下，顯出淺灰的色澤。山坡下方是一片冰湖，冰面如淡藍色的鏡子，寒光凜冽。

    希爾達環(huán)視四周，顯出驚訝的神情。

    “你喜歡這里嗎？”陶樂思問。

    希爾達點了點頭，又搖搖頭。

    “太冷了。雖然很美，但這一切都看起來太冷了?！彼f。

    “我明白了，”陶樂思說，她伸手拂過希爾達的眼睛：“請你閉上眼睛，夫人?！?/br>
    希爾達的睫毛劃過陶樂思的掌心，她的內(nèi)心產(chǎn)生一種無法言說感覺，像是酒神的狂喜，又像是特洛伊王子帕里斯所埋下的禍端。

    滿山積雪瞬間消融。荒蕪的山地上，綻放出萬株桃花，遠遠看去，像是浮在空中的緋云。冰湖消融成一潭春水，碧波蕩漾。空氣變得和暖，微風輕拂而過，帶來些花木的暖香。幾片桃花花瓣飛來，輕輕落在兩人的頭發(fā)和衣服上。

    陶樂思放開了手，希爾達睜開眼睛，她似乎已經(jīng)猜測到面前會是這樣的景象，因此并沒有顯得十分訝異。她只是微笑起來，看著紅云一般的花海，還有花海下如綠寶石一般的水潭，隨后，她側(cè)過頭，看向陶樂思。

    “我的女神，這是您所營造出來的幻覺，對嗎？”

    “是的，的確是幻覺，”陶樂思說，“但我覺得這樣挺美的……就這個樣子，只有你和我，我覺得很滿足?！?/br>
    “那么，這是你所想象中的浪漫，對嗎？”希爾達又問道，她走到一棵桃花樹下，抬頭看著滿樹的繁花，“謝謝你，我的桃樂絲，你終于讓我看到了你的內(nèi)心。”

    “與其說是我的內(nèi)心，不如說是我對于浪漫的想象?！碧諛匪颊f。

    這樣的場景，耗費了陶樂思不少關(guān)于浪漫情境的想象力，她努力回憶著她看過的影視作品中所有浪漫的布景，最終弄成了這個樣子，也算差強人意。

    “你的浪漫想象令我感覺到吃驚，”希爾達轉(zhuǎn)身走向陶樂思，在距離陶樂思很近的地方停下來，攤開手，“我以為女神的浪漫會與夜晚、新月、原始祭祀有關(guān)，但是這樣的景象，比我所能想象到的更加美麗……桃樂絲，我的女神，你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陶樂思抬起眼睛，凝望希爾達深綠的雙眼。

    “人類產(chǎn)生于上帝的泥土，赫卡忒是流星女神的女兒。可是，桃樂絲，你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希爾達說著，她似乎有些難過，她抬起頭，仰望著碧藍如洗的天空，花瓣紛紛揚揚飄落，恰如一場紅雨。

    “我之前說過，我來自于很遠的地方，很久以后?！碧諛匪颊f。

    “這些開花的樹真美，我只在照片中見到過，”希爾達繼續(xù)說道，“在你的身上，我發(fā)現(xiàn)世界比我原本所想象的更大，我很慶幸我還沒有衰老到無法去看，去聽，我也很慶幸我在這個時候遇到你，沒有太早，也沒有太晚。所以……謝謝你，我的女神?！?/br>
    她垂下頭，主動親吻陶樂思的額頭和面頰。陶樂思難以判斷希爾達的親吻是出于信徒的身份還是情人的身份，但無論如何，這些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了。

    冰湖逐漸消失了，隨后消失的是萬叢紅霞般的桃花樹。她們還站在山坡下，太陽已經(jīng)升了起來公路上的積雪融化，濕漉漉地反著光。

    “我和英格麗的事情，其實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碧諛匪荚俣劝l(fā)動汽車的時候，希爾達忽然說。

    陶樂思松離合太著急了，車子熄火，她重新打著了火。

    “你知道我不喜歡她，我討厭她勝過討厭克勞迪婭。”陶樂思說。

    “我知道，可是實際上，和你一樣，我也無法把英格麗和女神聯(lián)系到一起，”希爾達望著車窗外，飛速向后掠過的風景，“愛德華死后，我決定離開我們的房子，離開萊茲。之后，我遇到了英格麗?！?/br>
    “嗯?！碧諛匪紤?yīng)了一聲，仍然在專心地開著車。不過英格麗現(xiàn)在離她們十萬八千里遠，所以陶樂思聽到她的名字，也沒有那么ptsd。

    “愛德華致力于讓我成為一個好妻子，好母親，不過英格麗不同，她知道我想要什么，想要舞蹈學院，想要培養(yǎng)更多的舞者，她都會支持我。無論怎樣說，我必須要感謝她。沒有她，就沒有現(xiàn)在的康拉德，你也不會入學，我們就不會相見?！?/br>
    “這不怪你，希爾達，”陶樂思終于說道，“遇到合適的人，那個時候，就是合適的時候。我很感謝在那個時候你遇到了她，雖然我也不知道感謝誰——感謝上帝？還是感謝命運？聽起來都有點奇怪。”

    希爾達不說話了?？赡苁且驗榍缣欤栆恢睜N爛照射在道路上，汽車里溫度升高了一點。馬路上偶爾經(jīng)過幾輛車，一切都是明亮而清晰的，與黑夜女神、深淵或者是祭祀沒有絲毫關(guān)系。

    太陽的光線有些刺眼，陶樂思側(cè)頭看了一眼希爾達，好家伙，她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副墨鏡，戴到了臉上，畫風突然就變得奇怪了起來。她想再偷偷看上幾眼希爾達戴墨鏡的樣子，不過又怕不專注開車引發(fā)事故。

    陶樂思趕在中午的時候?qū)④囬_到了一個小鎮(zhèn)，兩人找到了一家提供午餐的小咖啡廳。她點了三明治和咖啡。

    希爾達一直走進室內(nèi)，才摘下了墨鏡。她那身女巫長袍一樣的衣服，搭配樣式過時的墨鏡，看起來有點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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