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四月 第70節(jié)
陸簡庭給她做了一桌子菜,看她近來胃口不錯,也難得放心:“還是得好好吃點(diǎn),?生的時候才不會吃苦?!?/br> 他一念叨起來就沒完:“你還是要早點(diǎn)告訴宋嘉陽,免得他最后一個知道要?dú)馑?。?/br> 四月吃菜的手一頓,?沒什么所謂:“他不會是最后一個知道的?!?/br> 因?yàn)樗粶?zhǔn)備告訴程延。 陸簡庭一聽就懂了,將果汁放在她的面前:“你還是這樣想?我以為這些日子你總歸會對他心軟一點(diǎn)…” 四月喝著碗里的湯,?沉默片刻,?抬起眼睛:“我不是會隨便心軟的人。” 她早已不是對著他就毫無底線的少女。 她從來都是如此,只是曾經(jīng)偏愛他的時候從不把鋒芒展露在他眼前。 陸簡庭也跟著沉默,?他將餐具放下,才斟酌道:“他會在那一天跟你求婚?!?/br> 四月神色自若,抬起眼的時候冷漠又無情:“我會在那一天拒絕他?!?/br> 她起身,顯得格外瀟灑:“二十五號記得找人到我家換鎖?!?/br> …… 為什么會是上市的前一天。 其實(shí)四月能猜到程延在想什么。 如果明天注定是新的紀(jì)元、是屬于他們的時代的分割線。 那在這場盛宴來臨之前、和新的時代到來之后的時間,?他都想與她共度。 他不是不懂浪漫,?他只是在過去的時間里被她寵壞,?不愿意去學(xué)罷了。 —— 那一天到來的時候,?四月平靜并理智到讓人覺得害怕。 她換上漂亮的禮服裙,每一根頭發(fā)絲都打理好,踩著滿地的玫瑰花,?走到了那座空中花園。 那里很安靜,她與程延都不是喜歡將情感公之于眾的人,那一刻四月有點(diǎn)惋惜和惡劣地在想,如果這里聚滿親朋和好友,會在最后的審判到來之時,他會不會更難堪。 柔軟的花瓣在腳下,鮮艷又脆弱,像是一場終于飄零的愛情。 林四月走到中央,看到了她的少年。 他是那么的歡喜,連眉眼都止不住地?fù)P起,好像年少的夢都在這一刻圓滿。 四月的心寂靜一片,她沉默地看著他在自己面前單膝跪下。 他說。 “我知道我不是你最好的選擇,我也知道我曾經(jīng)傷你有多深,四月,對不起?!?/br> 他說對不起。 可是四月并不想原諒他。 他又說。 “四月,我們曾經(jīng)一起走過最好的時光,我很懷念那個時候,也想一點(diǎn)點(diǎn)陪你找回。” 真天真啊。 四月想。 早就找不回來了。 他說。 “你是我最愛的人,在這個世界上,離開你,我沒有辦法活下去?!?/br> 他仰起頭,滿眼熱烈與赤誠。 他問。 “我的四月可以給我一個機(jī)會,讓我用未來所有的時間去證明,我會永遠(yuǎn)愛你嗎?” 可以嗎? 當(dāng)然是…不可以。 那些晦澀暗淡的青春早已走過,那些孤寂與彷徨早已被拋在腦后。 她是被丟下的那個人,怎么會允許自己再一次沉淪? 她愛過面前的這個男人,也曾深深地憎恨著他,日復(fù)一日。 為什么要說愛呢? 他們之間早就不配談及這個字眼,這明明是他們心知肚明的事情,他卻還心存幻想。 四月站在那里,幾乎冷笑出聲。 她看著他遞過來的戒指,看著他舉著戒指的動作都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僵硬。 四月看著這滿目的花團(tuán)錦簇,開口道。 “程延,你怎么這么天真呀?” 她說出口的話語是那么的溫柔,甚至還拖著可愛的尾音,卻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朝著程延迎面砸去,讓他幾乎昏厥。 他像是反應(yīng)不過來,看著面前明明和昨日一般溫柔的面孔,為何會在這一刻讓他感覺刺骨的冷。 他站起身,想要在她的表情里看到一點(diǎn)點(diǎn)開玩笑的端倪,可是卻只看到如她剛回國時一致的冷淡眉眼。 好像過去一個多月的溫柔鄉(xiāng)里都是他的錯覺。 他得了一場癔癥。 而她是一個盡心盡職的演員。 她歪著頭,問他:“程延,你到底為什么會覺得,我還會愛你呢?” 為什么會覺得,她還會愛他呢? 男人的腳步踉蹌,幾乎站立不住。 他看著面前的四月,他的四月。 那是他的四月,是要做他妻子的四月,是為他換上婚紗的四月,是在他身下滿眼愛意的四月。 原來…都是騙他的。 她要騙得他交付出全部的情感,要他沉溺其中,然后要他一無所有。 程延的嗓子跟灌了鉛一樣,良久,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為什么?” 他拉著四月的手,固執(zhí)地問她:“為什么?” 為什么要騙他,為什么要給他希望又盡數(shù)收去,為什么…連一個機(jī)會都不肯給他? 四月伸出手,撫過他精心收拾卻在這一刻蒼白無力的面容,輕輕笑道。 “因?yàn)橹暗哪恪粔蚶仟N?!?/br> 她說著最心狠的話,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要剜出他的心。 她說。 “你沒有滿心歡喜、滿眼期待,你沒有渴望過未來余生,然后被人親手打碎夢境,又怎么叫做走過我走的路呢?” 林四月曾經(jīng)在這座城市的角落里,經(jīng)歷著與此刻的他完全一致的心情。 她曾經(jīng)那么真切地期盼著與面前的少年有一個未來,如現(xiàn)在的他一樣。 她終于把一切怨恨、傷害、拋棄,都還給了他。 四月松開指尖,那枚戒指滑落,滾在地面上,掉進(jìn)玫瑰花瓣間,很快消失不見。 她轉(zhuǎn)身離開。 程延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 四月二十六日,嘉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在上海證券交易所主板上市交易。 當(dāng)晚,嘉程科技在上海萬豪酒店舉辦慶功宴。 而處于話題中心的程延眼神暗淡,唇抿成一條線,就連平時最有恃無恐的周瑞都不敢去觸他的霉頭。 桑梓淇看著好友的樣子,無奈地?fù)u搖頭。 他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程延早晚會被林四月毀掉。 現(xiàn)在不就是嗎,就跟被抽掉了骨髓一樣,最后一點(diǎn)氣血都沒了。 周瑞戳戳他:“你看那邊?!?/br> 桑梓淇抬眼望去,四月挽著她哥哥宋嘉陽的胳膊步入會場,神色平靜,和程延的狀態(tài)天差地別。 程延看到她的時候,臉色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希冀,隨著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而點(diǎn)亮。 桑梓淇終于還是不忍地轉(zhuǎn)過了臉。 四月松開宋嘉陽,朝著程延走去,最終在他的面前站定。 程延的眼角沾滿苦澀,但還是開口問道:“你來…看我嗎?” 看我如你所愿這般的狼狽。 四月垂眼,拿過酒桌上的一杯酒,朝他舉起,她環(huán)顧四周,看著錦衣華服觥籌交錯滿堂盛世。 嘲諷的意味很濃。 “你拿我換來的金錢地位,我總要過來看看,是不是特別的值?!?/br> 那一刻。 如華燈驟滅。 她看到,他眼里的最后一點(diǎn)光,都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