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嵐習(xí)武這么久，云妙晴還是頭一回親眼觀看她與人對敵，不是跟聞泰蒼那種明知不會有事的對練，而是真正可能會受很嚴重傷的戰(zhàn)局。

    云妙晴臉上仍舊掛著慣常的微笑，藏在袖子里的右手卻逐漸握緊，甚至因為太過用力指節(jié)泛起白來。

    又一次，霍嵐架住莊王劈下來的劍，莊王力大，她一只手招架不住，不得不使上另一只手。

    而就在此時莊王左手卻突然拍向霍嵐的胸口，霍嵐一驚，拼著挨那一劍的姿勢側(cè)步退開，一串細小的火花自兩柄劍鋒竄起，隨之響起的還有刺耳的摩擦聲。

    云妙晴心頭猛地一跳，那一劍最終還是落在了霍嵐肩膀上。因為沒開鋒，倒也沒出血，可沒出血不一定代表傷不重……

    感情頭一回壓過了理智，她向前邁出一步，剛想喊停，霍嵐卻毫不停頓，主動發(fā)起了新一輪進攻。

    最終，莊王一劍刺穿了霍嵐的發(fā)冠，而霍嵐的劍尖也抵在了莊王的腹部，雙方勉強打了個平手。

    之所以說是勉強，因為莊王看上去仍有余力，而霍嵐則半跪在地上喘得厲害，披散下來的頭發(fā)被汗水黏在她臉頰兩側(cè)，在校場周圍影影重重的火把照耀下有如鬼魅。

    霍嵐擦了下快要迷住眼睛的汗滴，起身橫起劍，表示自己還可以再戰(zhàn)，莊王卻退后一步先行將劍收回劍鞘中。

    “不愧是聞兄的高徒，確實厲害，倘若再練個三五年，本王就徹底不是對手了?！?/br>
    云妙晴臉上的笑早就裝不下去了，她快步走進場中，低聲詢問霍嵐的傷勢。

    有外人在場，她不方便脫了霍嵐的衣服幫她看，也就只能問問了。

    “不礙事……”

    霍嵐話音剛落，只聽莊王又道：“難得來一趟，光比劍似乎不夠盡興。那日在宮里我瞧霍小兄弟投壺玩得不錯，不知道射箭怎么樣？”

    “殿下，來日方長，若是有心想同霍嵐切磋，可以再約下次，何必急這一時？”云妙晴不動聲色地擋在霍嵐身前?；魨箓诩绨?，而射箭必然會牽動到傷處。

    “云小姐的維護之心本王理解，不過本王手底下有數(shù)，方才那一下應(yīng)該沒有傷到筋骨，不信本王現(xiàn)在就幫你們招御醫(yī)來看一下？”

    霍嵐的女子身份是肯定不能招別的醫(yī)師來看的，云妙晴神情陰晴不定。霍嵐輕輕捏了下她的手，小聲道：“我真的沒事，別擔心?！?/br>
    云妙晴深吸一口氣，重新穩(wěn)定住心神。前面宴席上莊王的話只說了半截，他今日相邀的目的還未達成，此時邀霍嵐射箭定是有話要講。

    邊上的仆人將弓與箭筒依次拿到校場上來，卻沒有拿箭靶，而是上來兩個人，一人頭頂一個罐子站在三十尺開外。

    “殿下這是？”霍嵐皺眉，夜晚室外風(fēng)這么大，莊王竟要用活人頂罐子當箭靶，萬一她射術(shù)不精，豈不得白白害人一條性命？

    莊王從箭筒里拿起一支箭放舉到霍嵐眼前，言語漫不經(jīng)心：“放心，都是去了箭簇的箭，霍小兄弟僅管射就是了?！?/br>
    說著他自己射出一箭，但大概是因為風(fēng)大，并沒有射中，箭頭堪堪擦著罐子的邊緣滑過，差一點把罐子帶掉下來。

    莊王射完示意霍嵐也嘗試一下。霍嵐屏息靜氣，感受風(fēng)的方向和速度，半晌方才松手，一箭正中瓦罐，哪怕沒有箭簇亦將瓦罐當場擊碎了。

    莊王挑了下眉，贊道：“好本事！”

    說著他又射出一箭，這箭倒是射中了，只是不同于霍嵐那樣直接將瓦罐擊碎，他這一箭到底準頭偏了些，只是將罐子擊落而已。

    “看來我還是不如你?！鼻f王笑著搖了搖頭，重新搭上一支箭。

    “我聽說，杜相似乎對霍小兄弟格外上心，常在陛下耳邊念起他。”

    這是終于說到正題了，云妙晴謹慎回道：“我回京時間不長，僅見過陛下一次面，倒是不知道這些?！?/br>
    “霍小兄弟確實有本事，換做本王也會像陛下舉薦他。”

    莊王一箭射出，又沒射中，不過他看起來也不怎么在意，再次拉弓搭箭，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啊本王好像說錯了，也用不著‘換做本王’?；粜⌒值墁F(xiàn)在是三品侍衛(wèi)對吧？這個身手當個三品侍衛(wèi)可惜了，趕明兒本王就去向父皇提議，升霍小兄弟做一品侍衛(wèi)?！?/br>
    “那就多謝殿下了?！痹泼钋缣婊魨剐卸Y。

    “哎不必客氣，三品侍衛(wèi)到底不怎么常在父皇眼跟前兒，升做了一品，父皇每天能瞧見，心里頭也高興?！?/br>
    一個皇帝，會因為每日能瞧見一個侍衛(wèi)高興，莊王這話暗指的已經(jīng)很明顯了。

    云妙晴垂眸不接這個話茬，霍嵐也只管射她的箭。

    好在莊王似乎也沒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繼續(xù)下去，一箭之后忽然說道：“剛才說起杜相，本王想起來有件事還得麻煩二位替本王轉(zhuǎn)達一下?！?/br>
    “殿下請講?！?/br>
    “關(guān)于杜尚書之死，慶京府最后給出的結(jié)果是兩個江洋大盜為劫財殺了人，但杜相應(yīng)該不會相信，說實話本王也不信。杜尚書失蹤那段時間陛下在渡平行宮避暑，隨侍左右的還有不少官員、皇子和后妃。即便杜尚書自己因事離開了行宮，兩個江洋大盜敢在行宮附近對堂堂朝廷大員行兇，本王怎么都不能相信?！?/br>
    杜文曜的死確實到現(xiàn)在還是樁糊涂案，云妙晴隱約能感覺這里面牽扯到的人身份一定極其復(fù)雜，但兩位皇子在這場案子中究竟各自扮演了什么角色卻還沒有理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