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則三五年，長則十數(shù)年吧?！痹泼钋绶砰_霍嵐，兩人靠近彼此一側(cè)的手交疊在一起，肩并肩看向遠方云海。

    “裕王雖然剛愎自用，但齊盛和他這一派系的幾名將軍都極其善戰(zhàn)；莊王這邊追隨他的將領(lǐng)是少了些，可他本人是個狠角色。至于杜守銘，他挾持天子，名義上可號令各州，亦能撐得上一段時間，戰(zhàn)事究竟會持續(xù)多久，哪里能說得好。”

    霍嵐原本也沒指望從云妙晴這里聽到一個確切答案，她默然片刻又問道：“那等仗打完是不是就會好起來？大家就能回到各自的家鄉(xiāng)，有飯吃，有衣穿，安居樂業(yè)？”

    云妙晴搖頭：“這也難講，要看最后勝的是誰了?！?/br>
    “終結(jié)亂世的會是仁義之師、民心所向，書上都是這樣寫的?！被魨馆p聲。

    “仁義之師？你看他們?nèi)齻€誰比較像，杜守銘么？”云妙晴笑笑，說是笑更像是對那三人的嘲諷，只牽起一邊嘴角，笑意并不曾到達眼中。

    “我不知道?！被魨剐睦飦y的很，老實回答。

    “他們?nèi)齻€里面杜守銘人品大概相對好一些，但如我所料不錯，他會是最先敗下來的一個。沒有絕對的統(tǒng)治權(quán)力，各地州府哪會一直乖乖聽話，起初還能看在皇帝的份上聽命于他，時間一長，一些有野心的刺史就會連同當?shù)伛v守武將脫離朝廷掌控，獨占一方甚至加入謀奪江山的行列。這些地方官員士族里會不會出現(xiàn)一位天縱奇才尚不得知，但就目前，莊王仍是贏面最大的。”

    莊王……霍嵐心下一沉，只聽云妙晴繼續(xù)道：“從長遠來看，能安定天下，令萬民臣服的必是一位仁政愛民的好皇帝，可短期來說卻不一定如此。齊太祖討伐十八路諸侯，結(jié)束了姜末以來百余年諸侯割據(jù)局面，可他和齊高宗在位期間法令嚴苛，賦稅沉重，屢征徭役，百姓苦不堪言，直到宣武帝起兵推翻齊朝統(tǒng)治之后，天下才重歸太平?！?/br>
    云妙晴所說的這段歷史霍嵐也讀過，齊朝是一個十分短命的王朝，齊太祖和齊高宗在位總共不過三十一載，如果將這段史事?lián)Q到當下，十數(shù)年戰(zhàn)亂過后，殘虐成性的莊王終得帝位，百姓經(jīng)歷幾十年黑暗統(tǒng)治才終于等到一位明主，用另外一場持續(xù)好幾年甚至十數(shù)年的兵災(zāi)換得安度余生。

    前面十數(shù)年，中間幾十年，后面再十幾年，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少說得要四五十年光景?？扇艘簧苡袔讉€四五十年？多少人根本等不到那一天，一輩子都要活在朝不保夕妻離子散的痛苦中？

    霍嵐迷茫地看向前方，上輩子昏迷前那位神秘人的話重新在她耳畔響起。從前她不止一次地想過，那人的意思是不是要她用結(jié)束這一切來換取云妙晴一生平安，但后來云妙晴一直好好的，而那個神秘人也再沒有出現(xiàn)，她便放下了這個念頭，只想與云妙晴隱居世外，諸事不問。

    在目睹了昨日種種之后，她無法再對這人間煉獄無動于衷。王翠翠跟瞿孟的悲慘經(jīng)歷讓她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世上的自己跟云妙晴，而此時此刻又有多少人正在經(jīng)歷這種與愛人親友陰陽相隔之痛？

    還有茅西村那位大娘和她的孫子，她重生了，救了云妙晴，卻害這兩人丟了性命。這是她的罪，有人為云妙晴的活付出了代價，而她卻沒有如約為這些人帶來一個更好的時代！

    霍嵐閉上眼睛，巨大的悲傷和痛苦從她的心靈蔓延至rou體，每一次呼吸都好似在灼燒她的五臟六腑，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妙晴……如果我說，我是說如果，我要離開你一段時間，你會恨我么？”

    云妙晴訝異：“為什么這么說？”

    “看了王翠翠跟瞿孟，還有其他人，我做不到什么都不做就這樣一直等下去。雖然去年歸宗大禮尚未舉行，但陛下……現(xiàn)在該叫他先帝了，他曾經(jīng)親口承認過我的身份，大家也都知道。

    現(xiàn)在天下大亂，我想這個身份多少還可以用上一用，我會先把你送到你母親那邊，讓聞大哥他們照顧你，然后我再想辦法征一些士兵，不說推翻誰的統(tǒng)治，起碼給大家爭出一塊沒有賊寇、不用擔心夜里忽然被亂兵殺害的平安樂土?！?/br>
    霍嵐說這些話時不敢去看云妙晴的眼睛，成親那日她許諾要跟云妙晴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這才過去多久，她就要跟云妙晴提分別……

    她愧對云妙晴，可是一想到還有那么多人在承受跟她一樣的痛苦，而從那神秘人的話中看，她明明有可能為這些人帶來改變，她就沒法再心安理得的跟云妙晴縮在這世外一角，只顧自己甜蜜，不管他人死活。

    一聲嘆息在耳邊響起，霍嵐空余那側(cè)的指甲掐緊自己手心rou，她太害怕云妙晴說對她失望之類的話了，可這是她應(yīng)得的不是嗎？

    “我啊，等你跟我提這件事都等好久了?！鄙磉吶说脑捳Z聽不出半點指責，反倒有一絲絲輕松。

    霍嵐驚異地轉(zhuǎn)過頭，只見云妙晴伸手拉過她另一邊胳膊，撫平她的拳頭，輕輕揉捏著她掌心里方才被掐出來的紅印。

    “你還記不記得之前在京城的時候，我曾經(jīng)問過你想不想當皇帝，當時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霍嵐不清楚云妙晴為什么突然提起這個，她順著云妙晴的話想了想，記起那時自己好像說的是不知道，只想保護云妙晴之類的話。

    “一個好的帝王，眼里不應(yīng)該只有一個人，只有情情小愛，她要看得見她的子民，看得見天下疾苦，看得見這廣袤的河山?！痹泼钋鐮恐魨沟氖郑逶〕跎某栃煨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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