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可演不了話劇。他逐漸把臉湊近陸傾，說出的話在酒吧迷離背景的稱托下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只聽他說：我可是你深愛的赫米婭。想想，我現(xiàn)在正經(jīng)歷著現(xiàn)實(shí)和夢想的抉擇，你應(yīng)該心疼我的，拉山德？

    你應(yīng)該飽含愛意地對我說：'一言為定，親愛的。'

    齊燃近乎蠱惑般說出這句話，不知不覺間，他與陸傾的臉幾乎貼在一起，少年的睫毛顫抖，眼睛里是毫不掩飾的茫然。

    齊燃朝他眼睛上吹了口氣，身體猛地一下挺直，移開了幾步，又拿起了手中的劇本，第三幕第一場，拉山德，是你的。

    陸傾還在那怔著沒出口，齊燃見狀在他眼前打了個(gè)響指，身體也順勢坐在他旁邊的沙發(fā)上。

    陸傾磕磕巴巴的聲音響起：赫米婭，你在森林中跋涉，累得都快睡著了，讓我們

    就按你的意思吧。

    還沒說完，就被齊燃奪了去，齊燃像是有點(diǎn)著急，手撐在桌子上，手指正跟著爵士樂的節(jié)奏一下一下敲打著桌面。

    陸傾看了眼齊燃又迅速撇開，開口：晚安，親，愛的，愿睡眠給你充足的

    他讀的越來越慢，到最后，竟然怎么也發(fā)不出最后的單詞。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齊燃敲擊桌面的手指不動(dòng)了，嘴角更加上揚(yáng)，眼里透著股勢在必得的勁兒。

    不行哦。齊燃輕柔的聲音響起，還是沒什么感情。

    齊燃收回手指，又索性把整個(gè)胳膊撐在桌上，身體轉(zhuǎn)過來對著陸傾，裝作無奈的嘆了口氣：唉，這可怎么辦呢？

    下一秒他突然又立刻轉(zhuǎn)換了情緒，看了眼劇本，就盯著陸傾，眼里突然涌出了一絲哀傷：這癡心的追趕使我喘不過氣來 ，我愈是乞求，就愈是惹他討厭。是誰躺在地上，是拉山德，他是死了還是活著？如果你還活著，就醒醒吧。

    齊燃看著他，眼中毫不虛假的哀傷就這么直沖沖地撞進(jìn)陸傾眼里，他愣了愣，瞳孔微微放大，嘴巴也不受控制地微微張開。

    現(xiàn)在我是海倫娜了。齊燃眼中的哀傷瞬間消失了，代替的是滿滿的笑意。

    而陸傾只覺得自己已經(jīng)完全無法思考了，齊燃的氣息離他太近，空氣中全部都是對方身上傳來的清新味道，與有些混亂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卻意外的占滿了他的腦海。

    他連自己說什么都無法控制了：你不是，海倫娜是程

    齊燃直接把劇本蓋在他唇上，兩個(gè)人的鼻子近的幾乎貼在一起，齊燃聲音在陸傾耳朵里亂竄：我就是你的海倫娜。

    來，對我說。齊燃把劇本拿開，氣息噴在陸傾唇上，講出的話也變成了英語，多漂亮的女人，我愿為你赴湯蹈火。

    要記得帶點(diǎn)感情，小朋友。

    可是陸傾沒說，他現(xiàn)在腦子全是酒吧變得旖旎的爵士，和齊燃身上好聞的味道。

    他根本聽不到齊燃在說些什么。

    怎么？說不出口嗎？齊燃嗡嗡嗡的聲音又響起，那我教你。

    說著就微微站起身，直接把手撐在了陸傾背后的墻壁上，從背后看，像是把人牢牢鎖在懷里。

    陸傾也因?yàn)閷Ψ降耐蝗豢拷皇芸刂频耐笸肆艘徊剑吭诹藟ι?，齊燃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嘴角帶著笑，眼里是毫不掩飾的溫柔與狂熱，頭頂?shù)墓獯蛟谒^發(fā)上，在他的輪廓上鑲著金邊。

    爵士樂仿佛播到了最高.潮，大號(hào)渾厚的聲音奏著，一串串音符像豆大的雨點(diǎn)一樣撞進(jìn)陸傾的心湖。

    把我當(dāng)成你，我的海倫娜。只聽齊燃近乎熱烈的聲音響起，里面透著他聽不懂的瘋狂：多漂亮的女人，我愿為你赴湯蹈火。

    現(xiàn)在我又是拉山德了。

    陸傾目光追隨著他，怔怔出口：你，你不是

    我不是。齊燃堅(jiān)定的說出口，你才是，你才是拉山德。

    所以對我說，對海倫娜說，齊燃靠近陸傾發(fā)紅的耳朵，熱氣噴在上面，多漂亮的女人，我愿為你赴湯蹈火。

    陸傾額角的汗流下來，他臉頰透紅，吞了幾下唾液，一顆心臟在被齊燃圈出的小小空間內(nèi)撲通撲通的跳著。

    他感覺有些喘不過氣，張大了嘴，顫顫巍巍的說出口：多，多漂亮的女人，我愿為你，赴湯蹈火。

    齊燃突然在他耳邊笑了，嘴角的胡渣似有似無的刺著他的耳廓，悠悠出口：乖。

    陸傾。齊燃輕聲喚他。

    如果看著程麗麗不行，就把她想成我。

    把程麗麗想成我。

    陸傾看不到他的臉，腦海中齊燃模糊的幾個(gè)字節(jié)一直在胡亂撞著，近乎讓他失去意識(shí)，他雙眼失神，從心底不知是什么一直一直往外冒。

    齊燃怎么知道海倫娜是程麗麗演的？

    第15章 拉山德借我下

    陸傾也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離開的，他意識(shí)混亂，全靠本能動(dòng)作?；秀遍g聽到齊燃問他為什么不把話劇的事告訴他？

    他回了什么？他不記得，只感覺當(dāng)時(shí)齊燃的臉色不是很好，說出的話也帶著微微的顫抖，齊燃又說了什么？陸傾還是不知道，他當(dāng)時(shí)脫離齊燃禁錮后的唯一想法就是：

    快逃！

    但他好像沒逃成，齊燃的腿架著橫在陸傾與外部之間，他沒管那么多，就這么直直的撞過去，卻投入了一個(gè)溫暖的懷抱。

    他拼命掙脫，嘴里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手亂揮著，對方剛開始還控制著他的動(dòng)作，后來突然之間就放了手。

    他得到了機(jī)會(huì)，猛地一下甩開齊燃，跌跌撞撞的朝酒吧外跑去。

    門外清涼的空氣撞入他鼻腔，迅速的混進(jìn)他混沌的腦海里，陸傾感到窒息的胸腔仿佛活了過來，他抱著膝蓋蹲在酒吧布簾旁，吹了好久的晚風(fēng)。

    齊燃沒有走出來找他。

    后來呢？他好像又走進(jìn)了酒吧，沒有關(guān)注齊燃在哪兒，直接拖著醉酒的陸世林就上了出租車。

    等到了家后，他坐在沒有開燈的書桌旁，腦袋才漸漸變得清醒。

    臉上的熱度未消，整個(gè)人仿佛還沉浸在齊燃的禁錮中，爵士樂歡快的鼓點(diǎn)敲擊著他的神經(jīng)，齊燃帶著溫?zé)岬暮粑孟窬従弴娫谒淅铮奶絹碓娇?，他不受控制的想拿出套卷子冷靜一下，卻發(fā)現(xiàn)書包落在了酒吧。

    陸傾輕呼一聲，猛地站起身把自己摔在被子里，頭埋在枕頭上，大口呼吸了幾下。

    陸世林的咳嗽聲就在這時(shí)響起。

    陸傾一愣，陸世林得了肝硬化，身體不好，吃藥是常態(tài)，大大小小的藥瓶總是擺在最顯眼的地方。

    平常陸世林在家的時(shí)候也常常聽到他的咳嗽聲，但這次不同，咳嗽聲仿佛沒有盡頭，且有愈加嚴(yán)重的趨勢。

    陸傾好像突然有了情緒轉(zhuǎn)移的地方，他緩緩站起身，深呼吸了幾口，走出臥室。

    他拖著陸世林回來時(shí)本讓他躺在沙發(fā)上，此刻陸世林卻已經(jīng)坐起來，手牢牢的捂住嘴巴，雙眼泛紅，腰幾乎貼著膝蓋，大聲咳嗽著，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陸傾看了他一眼，微微震驚后就快速倒了杯水遞給他。

    陸世林剛接過水，正準(zhǔn)備喝呢，雙目突然睜大，刷地一下扔下杯子就往廁所跑。

    陸傾看了看滿地的水，皺皺眉往廁所走去。

    一股酸臭味竄進(jìn)他的鼻腔，陸世林正扒著馬桶邊緣往里面吐著，一下又一下。等到他終于吐夠了，就緩緩移起身，順勢坐在馬桶旁的瓷磚上，睜著雙失神的眼睛看著陸傾。

    陸傾沒說話，頂著惡臭走過去把馬桶沖了，也沒動(dòng)，就這么居高臨下的看著陸世林。

    陸世林瞇了瞇眼，像是在辨認(rèn)眼前的人是誰，過了好一會(huì)兒，他才大著舌頭道：小，小傾啊我的酒呢？

    陸傾表情沒變，眼中是一望無底的冷漠。

    唉，我的身體，是越來越，不行啦。陸世林含糊不清的聲音響起，藥，藥呢？

    陸傾盯著正在廁所瓷磚上胡亂摸著的陸世林好一會(huì)兒，才緊緊閉了閉眼，腳步有些沉重的回了客廳拿上藥，又回到廁所把藥倒在陸世林手上。

    陸世林看著手心上躺著的藥粒愣了愣，才抬起腦袋，水呢？

    沒有水。

    回答他的是陸世林啪地一下把藥扔在地上，喊出聲：沒水不吃。

    不吃就不吃。

    陸傾想，可他沒說，陸世林正拿著雙通紅的眼睛瞪著他，瞪得他心里發(fā)堵。

    他張張口想說些什么，氣音還沒出，陸世林就猛地一把推開他，扒著馬桶邊緣又開始嘔。

    陸傾被他推得一個(gè)趔趄，忙穩(wěn)住身形，看了看陸世林不斷嘔吐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回客廳重新拿了藥，又端了杯水。

    他把水遞給陸世林，可能是吐累了，這次陸世林沒再多話，就著冷水把藥吞了后，就皺著眉頭揉肚子。

    陸傾看他這樣，突然覺得鼻子堵得慌，他緩緩蹲下來，猶豫著開口：爸，你，不疼??？

    陸世林捂著肚子的手頓了頓，雙眼混沌的望著他。

    爸。陸傾又開口，聲音放得更慢，你明明知道你身體

    我酒呢？陸世林大聲打斷他。

    陸傾的話截然而止。

    他眨了眨眼，過會(huì)兒又覺得沒啥意外，撇撇嘴站起身就往門外走。

    我不知道你酒在哪。他頭也不回的說。

    接下來兩天是周末，話劇排練越來越緊張，甚至不得不占用周末時(shí)間。

    陸傾他們早就在學(xué)校的表演臺(tái)那兒站好了位置，演出將近，來借用表演臺(tái)進(jìn)行模擬排演的班級越來越多，不搶先站好位置根本排不上隊(duì)。

    當(dāng)陸傾兩手空空的走進(jìn)大廳時(shí)，王之浩就從一旁迎了過來。

    陸傾。他招了招手，對著其他人喊到：拉山德來啦。

    陸傾走過去，向他點(diǎn)頭示意了下。

    王之浩看到他的臉后有些震驚，皺了皺眉，聲音帶著關(guān)切：陸傾，你咋回事兒？怎么感覺你臉色不太好??？

    陸傾昨晚近乎沒睡，好不容易睡著了做個(gè)夢，夢里一會(huì)兒是齊燃靠得極近的胸膛，一會(huì)兒又是陸世林趴在地上拼命咳嗽的樣子，夢境交織，像一團(tuán)亂麻一樣纏著他的神經(jīng)，讓他現(xiàn)在腦袋都隱隱作痛。

    胃里也空空蕩蕩的，從早晨到現(xiàn)在都沒怎么好好吃飯，他只感覺胃時(shí)不時(shí)的叫著，腳步有些發(fā)虛。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說：沒事。

    王之浩看著他半晌沒出聲，眼中滿是懷疑，剛想問他要不要休息一下等會(huì)兒再排，陸傾的頭就抬起：你來干啥？

    王之浩在這次的演出中沒有角色。

    嘿！你這話問的。王之浩立馬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話調(diào)高了幾度，再過兩天比賽了，我來看看咱班演咋樣啊！

    陸傾點(diǎn)點(diǎn)頭，王之浩又悄咪.咪的把頭湊近他，小聲說道：其實(shí)我就想看看你能不能說出那句話。

    他裝了深情款款的樣子，手也伸出來做爾康狀，哦！多么漂亮的女人??！我，愿為你赴湯蹈火。

    陸傾撇了他一眼，有點(diǎn)無語。腦子里卻突然涌現(xiàn)昨晚齊燃說出這句話的神情。

    那時(shí)齊燃眼里滿是狂熱和執(zhí)著，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

    陸傾猛搖了下頭，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撇開，卻覺本就昏沉沉的頭更重了些，他扶了下額頭，對著舞臺(tái)旁的空地指了下，我坐下會(huì)兒。

    王之浩看他有些難受的樣子也沒多說，點(diǎn)了點(diǎn)頭，行，等會(huì)兒到你的戲我叫你下哈，我先去看看咱班其他人了。

    說著頭也不回的跑了。

    陸傾順勢坐在一旁的空地上，曲起膝蓋，將肚子壓在上面，讓疼痛不那么明顯。

    他視線略過舞臺(tái)上正彩排的同學(xué)，此刻排練的是海倫娜乞求狄米特律斯不要離開她的場景，程麗麗飾演的海倫娜正雙手合起放在胸前，對著面前的狄米特律斯哀求著。

    不知怎的，他看著程麗麗，竟慢慢發(fā)現(xiàn)那張臉變成了齊燃的模樣。

    齊燃眼角泛光，就這么看著狄米特律斯，眼里滿滿的哀愁幾乎要傾瀉出來。

    下一秒，齊燃像是被什么絆倒，砰地一下摔在地上。

    陸傾的思緒也砰地一下斷掉。

    他感到有些煩躁，把手機(jī)從口袋拿出來看了看時(shí)間，正準(zhǔn)備扔在旁邊。

    一條微信未讀消息就傳了過來。

    是齊燃。

    陸傾眼神閃了下，手有些猶豫的打開了微信。

    燃：你在哪？

    他沒回，手往上劃了劃，齊燃發(fā)的消息已經(jīng)排了一列。

    燃：到家了嗎？

    燃：書包在我這，你要來拿嗎？

    燃：周末要不要寫作業(yè)？

    他一句都沒回。

    燃：你今天的早飯呢？

    燃：早飯一定要吃

    燃：下次拍照給我

    燃：中飯呢？有好好吃吧？

    燃：等會(huì)拍照給我，晚飯

    燃：看到回我下

    燃：不回我就默認(rèn)你不想吃了

    最新幾句是不久前發(fā)的，從文字都能看出對方心情不好。

    陸傾手在聊天欄上點(diǎn)了又點(diǎn)，最終還是摁黑了屏幕，把手機(jī)摔在一邊。

    胃里疼得好像更明顯了些，正叫囂著對食物的渴望，但他不想吃，腦子里又不受控制地想些亂七八糟的事，從昨晚齊燃呼在他臉上的氣息到陸世林醉醺醺的趴在廁所瓷磚上，又從茶幾上零零散散的藥瓶到一句沒回的微信。

    繞得他腦袋鈍痛，不由得把頭埋在膝蓋里。

    王之浩的聲音此刻卻像道驚雷響起。

    這不是燃哥嘛！怎么，來看我們排練??？

    陸傾一下子清醒過來，猛地抬頭看向門口。

    就和齊燃看向他的目光相撞。

    陸傾。齊燃喊了他一聲，也沒停留，單手背著書包，提著個(gè)飯盒，大步朝陸傾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