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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醉揚(yáng)州在線閱讀 - 分卷(14)

分卷(14)

    道人看了看他,可是

    小胡子聽他話鋒一轉(zhuǎn),不禁心里緊張,怎么?

    道人耐心給他解釋,你瞧這綠字的收尾,虛浮飄渺,有架空無依之感,右邊恰好是個錄字,不難聯(lián)想至祿想來你剛買了官做?

    小胡子冷汗直冒,他前些日子確實(shí)動用關(guān)系,買通了洛陽府的刺史,謀了個小官來做,他沒打算花心思在上面,只是為了便宜自家綢緞生意

    道人又開口,你瞧,你左邊的絲已被錄侵占得結(jié)構(gòu)不諧、根基不穩(wěn),說明接下來你自家的生意,不僅沒得到拓展,反倒要花費(fèi)更多了銀兩在這官位上,去迎合官場酬酢食君之祿,當(dāng)忠君之事!足下萬不可三心二意,否則后果難以預(yù)料!

    小胡子原本就是因?yàn)榇耸蚂?,卻沒想到這道人什么都能看出來,處處說到自己痛處,當(dāng)下對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趕緊給了銀子,又討了些化解的法子,這才千感萬謝地去了。

    道人微微一笑,也不多留,眼見天色不早,便吩咐童子收拾攤位回去。

    先生且慢。

    此時有個氣度不凡的中年人走上前來,他已在旁邊饒有趣味地觀察了很久,先生可否給我測測?若測得準(zhǔn)了,大大有賞。

    道人看了看中年人的相貌,只笑著說,足下濃眉虎目,天庭豐盈,地閣圓厚,乃大人物,貧道當(dāng)真不敢唐突。巧兒,我們收拾東西回去。

    中年人拿出一大錠銀子擺在道人面前,這些夠你們算好些天了吧。

    道人一怔,繼而坐回到蒲團(tuán)上,遞了筆墨笑道:罷、罷,足下請賜字吧!

    中年人略一思忖,提筆寫下,難。

    道人一見,臉色變了幾許,最后只笑不語。

    中年人心道他測字是信口胡謅,冷笑道:先生沒什么說法嗎?

    道人苦笑著搖頭,王爺難,又何苦難為貧道?

    這回輪到中年人震驚了,他正是豫王夏之和,今日便服來上清宮游玩,見這測字有些趣味,加上自己心里有事,就來隨意試試,沒想到這道人直接看破了自己身份!

    夏之和想了想,也沒有遮掩的必要,徑直問道:先生何出此言?

    此前觀您樣貌氣度,便知非富即貴,然而眉心紋理深刻,是常憂思之狀,抬筆又是個難,要說在豫地,近年來風(fēng)調(diào)雨順,旱洪不犯,又有何人、會因何事為難呢?道人話說得隱晦,轉(zhuǎn)而又道:再者,當(dāng)今圣上曾贊和豫王為中原守護(hù)大夏之朱雀這不正和右邊的隹字暗合

    夏之和正是因?yàn)榕c朝廷的關(guān)系而大為苦惱,傅弈亭請和之后,他當(dāng)真是進(jìn)退兩難,野心按耐不住,卻又因各處阻礙頻頻遲疑夏之和沒想到這道人當(dāng)真搔到自己癢處,他急于解心頭困惑,于是再示意隨從遞上銀子,又指指他面前的銅錢,先生再給我算上一卦如何?

    這方才測字,道人已覺自己說得太多,此時便猶疑的很,后來聽夏之和一再堅持,這才讓他凈手起卦,每看清陰陽,道人在便在紙上記上一筆,待陽陽陰陽陽陰的卦象一出,他便閉口不言,又連忙把銅錢攬進(jìn)懷里,想一走了之。

    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但說無妨!夏之和心里急切,命侍從將他攔住。

    那貧道直言了。道人起身,一字一句地講道:巽卦為風(fēng),上下兩風(fēng)相重,長風(fēng)不絕,無孔不入,主客都為三位,處僵持階段,不過也預(yù)示著臣尊主卑,權(quán)威日衰,對王爺是吉。但是,一爻初六,以陰居陽,不正,說明王爺過度謙卑,缺乏信心,進(jìn)退遲疑

    這卦象倒真是與當(dāng)前情形相近,夏之和暗自贊嘆,又問道:以先生之見,當(dāng)下我該怎么做?

    道人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王爺應(yīng)該知曉, 巽通震,引雷入風(fēng),讓風(fēng)雷滌蕩寰宇才是世間正道!以貧道之見,王爺表面應(yīng)循象順從,謙遜韜光,暗中應(yīng)排布兵馬,以當(dāng)變立權(quán),摘解大夏患難!

    放肆!夏之和琢磨透他的意思,已是膽戰(zhàn)心驚、立眉豎目,臉上盡顯殺氣,此妖道罔議國事朝堂、心存謀逆之念,更欲陷本王于萬劫不復(fù)之境左右,給我拿下!

    豫王身側(cè)兩個親衛(wèi)聞言,立刻上前,正要架住那道人,卻聽平地一聲驚雷,方才還晴朗安寧的天際驟然起云雨之勢,狂風(fēng)大作,云腳已壓到最低,鋪天蓋地的濃重烏云呼嘯著侵壓過來,樹上的石榴都被風(fēng)砸了下來,摔得殘敗不堪,上清宮前游玩的人群紛紛散逃,天地也已混沌難分。

    貧道方才幾次推脫,王爺卻硬逼著人講,貧道照實(shí)而言,王爺又要將我拿下,是何道理?道人手上法鈴被風(fēng)刮得亂響,臉上的驚恐膽怯卻消失殆盡,他用力掙開親衛(wèi)束縛,一甩拂塵指向天際,這便是紫氣東來,乃王者之炁!

    夏之和正被這天氣的突變弄得滿腹驚疑,他抬頭一看,果然濃濁的烏云盡處,自東方隱隱升騰起紫色的云氣霞光,緩緩向西擴(kuò)散過來,將烏云分割出層際,無比壯觀瑰麗,身邊幾人也都看得呆了。

    真乃奇景夏之和喃喃自語,早忘了去抓那道人。

    王爺再往云層里看!道人循循誘導(dǎo)。

    夏之和又抬頭向東望去,此時紫氣完全染透了烏云,霹靂列缺,雷鳴風(fēng)鼓,一道熾烈的閃電將天際狠狠劈開,接下來傾盆雨水灑落下來。

    王爺!那里頭有東西身側(cè)的侍衛(wèi)突然驚叫起來。

    夏之和瞇著眼細(xì)瞧,果然有一條東西穿梭在云層中。

    王王爺,好好像是另一個侍衛(wèi)驚得臉色都白了,卻不敢再往下說。

    夏之和怔怔望著遠(yuǎn)處的天際,他看到那東西隔著云朵盤旋游上,尾巴露在云層之外,這一刻他清晰地看到它尾巴的形狀,還有一只猙獰的龍爪。

    夏之和心頭狂跳,再想看個真切,卻捕捉不到它的影子,想來已然飛上九霄。

    幾個人站在空場之上傻子似的望了半晌,夏之和才回過神來,正要再請教請教這位神秘的道人,卻發(fā)現(xiàn)那人帶著童子早已離去,地上用石子壓著一條黃色的道紙,已被雨水砸得墨跡凌亂。

    文種虎師今幾何?

    白骨沉沉黃壤沒。

    殘陽欲盡誰能續(xù)?

    和豫宮中孰可摩。

    今日之事,斷不可外傳。夏之和渾身濕透,不知是汗是雨,他死死將那紙條攥到手心里, 今夜你們便在上清宮一帶搜查,如果有人看到天上的東西封住他們的口。

    是!

    夏之和瞧著侍衛(wèi)離去,這才恍惚地上馬回宮,再細(xì)細(xì)回想方才的事,只覺似一場大夢,癡坐了半晌,正準(zhǔn)備卸衣沐浴,門口卻又有侍從來報:王爺,有人求見,是一個蜀地的商人,運(yùn)了不少蜀錦過來。

    哦?夏之和素來喜愛蜀錦華麗,于是吩咐侍從道:讓他在會客廳等候。

    第27章 江河漸遠(yuǎn)

    云都

    蘇府的書房已然空了大半,屏風(fēng)后的檀木箱子里,整齊緊密地放著一些案卷,蘇云浦正歸置著南下就任所需的物品,他手中是蕭閣所贈的南洋奉硯,原本覺得太貴重,不好帶著,后來一想留在這里指不定落人口實(shí),他便把那寶硯用綢緞包了塞進(jìn)箱子角落。

    其實(shí)此次離京,蘇云浦心里是輕快的,如今朝局,京城已是救不得扶不起的一灘軟泥,在地方反而可能有所作為恩寵高俸,他全無掛念,唯有一人,讓他時不時地牽憂

    大人。蘇府管家李豐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身側(cè)的窗欞。

    怎么,都打發(fā)走了?蘇云浦抬眸,揮手示意他進(jìn)來。

    大人,這些人可夠難纏的,我剛把他們送來的東西退回去。李豐忙得滿臉是汗,您在戶部任職時候,也沒見他們這么殷勤。

    我倒想聽聽,都是些什么事兒?蘇云浦低下頭,繼續(xù)拾掇物件兒。

    基本都是些贛籍官員,工部陳大人的侄子在景德鎮(zhèn)有瓷窯,請您照拂著些,若能升為御窯,那再好不過了;還有禮部馬大人提到給皇上祝壽御龍船的造制龍泉木業(yè)有他家的人,也請大人關(guān)照

    還沒上任,便給我來這一套。蘇云浦氣得苦笑,跟他們打交道這些年,還沒摸清楚我的脾性么?

    這些人跟蠅蟲差不離,哪兒有rou腥味都得去湊湊熱鬧。就算吃不到rou,自己也不損失什么。李豐知道自家主子秉性廉清,暗嘆一聲,又道,對了陸大人也來了,我引他到外堂了,大人也不見嗎?

    讓他走吧。蘇云浦眸中輕起波瀾,他打了勝仗,正得皇上賞識,來我這趟渾水做甚?

    李豐剛要轉(zhuǎn)身出去打發(fā)陸延青,卻聽門外一聲朗笑,小歸當(dāng)真狠心,此去千里,連見見我這哥子都不肯嗎?

    兩人都是一怔,抬眼一瞧,陸延青已不知從哪里踅了進(jìn)來,身后跟著個面色羞愧的侍女。

    蘇云浦猜到他是從后門溜了進(jìn)來,侍女也不敢攔他,再看他一身嶄新的官服,腰間寶石又多了一顆,自是春風(fēng)得意,心里不禁又酸又澀,只轉(zhuǎn)過身去不理會。

    李豐見狀,早已悄然退出了書房,輕輕把門關(guān)上。

    陸延青看著那人倔強(qiáng)的背影,心里再克制不住,徑直上前把他從身后抱住,對著他耳畔道:我這才回來,你便要走怎得連見我一面都不肯。

    蘇云浦嗅到他身上竹香,脖頸兒又被他弄得癢,心已酥了大半,方才些許微不可察的妒意和不平盡然忘卻,只由他抱著,半晌才意識到這行為太過親密了,他連忙轉(zhuǎn)過身來將那人推開,正色道:

    江平,你如今正得皇上重用,行為要更謹(jǐn)慎才是。你今日來我這里,可避人耳目?還有以后我不在京城,豫王黨一定會尋你麻煩,自己千萬保重,大不了是貶謫外放,別因一時逞快傷了自己

    這你放心,我懂得自保。再者,以我之見,豫王狂不了太久了。陸延青替他攏起耳邊一絲碎發(fā),極盡溫柔。

    蘇云浦聽聞此言,卻敏銳地蹙緊了眉,你此去秦北,是聽說了什么?

    陸延青意識到自己失言,立刻不肯再往下說,那倒沒有只是從皇上用兵的態(tài)度揣測推斷而已。

    看來這傅弈亭確實(shí)不簡單。蘇云浦心里有了很多猜測,有無數(shù)想問的話,卻知道無從開口,就算問起,對方也不會照實(shí)而言就像他如果若問自己,自己也不會透露分毫。

    蘇云浦輕笑,心里升騰起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奈和迷茫,窗外夕陽的金暉泄進(jìn)一小部分,照得他俊朗面目愈加清晰,江平,大夏無數(shù)江河發(fā)源藏曲,卻流經(jīng)不同風(fēng)貌、看遍迥異景致,終會漸行漸遠(yuǎn)是可悲還是可喜?

    長年宦海沉浮,他二人都不愿為感情所牽絆,稍有些情意流露,都暗自將這一刻銘記于心,然而誰也不肯再更近一步。

    也許,東流入海才是最后的結(jié)局。陸延青輕聲安慰,自己眼眸中卻泛上一層濕霧。

    罷了不提這個。蘇云浦?jǐn)苛顺林厣裆?,后院還有幾壇椒漿,你既來了,今夜咱便一醉方休!

    廣陵城郊

    傅弈亭從陸路行至揚(yáng)州,一路減衣,天上卻由颯爽晴空逐步變得陰沉涳濛,路上泥濘不堪,馬蹄一踏一印,形成無數(shù)細(xì)小水洼,分明是下了好些天的雨。

    傅弈亭只穿了件玄色金云暗紋錦袍,也未披油衣,騎著踏夜款款而行,周身都被細(xì)霧似的雨滴氳得半濕,黏在皮膚上,倒更顯出他身材輪廓挺拔。林益之車夫裝束,架著輛馬車,跟在他身后,不時對著周遭山巒樹叢比手勢、使眼色。傅弈亭知道酈元凱還安排了人守在自己左右,倒也樂得安穩(wěn)。

    早已過了正午,一馬一車行至揚(yáng)州城西北郊,但見清煙雰繚、風(fēng)漫云堤,不遠(yuǎn)處的高聳肅穆的大明寺被霧縠籠罩,此時恰好鳴起了鐘,禪音波震,浸過滔滔運(yùn)河、蒼翠茂林,直送至這邊來,縱是傅弈亭一向?qū)Ψ鸱o甚興趣,也被著鐘聲滌蕩得心神一震。

    他再向遠(yuǎn)望去,隱隱能瞧見揚(yáng)州全景,城郭美景彼此掩映,閭閻撲地間山環(huán)湖繞,林嶺水道中舳艫緩行,處處條理分明、進(jìn)退有序。傅弈亭看著這繁榮之景,內(nèi)心卻一陣沉重和自赧,這一剎那,他突然想掉頭而去,不愿踏進(jìn)揚(yáng)州半步。

    回去吧。傅弈亭撥轉(zhuǎn)馬頭,就要從原路返回。

    ?????!林益之正幻想著到了揚(yáng)州怎么瀟灑浪蕩,聽聞此言不禁目瞪口呆,王爺,這就回了?不進(jìn)城嗎?

    愿意去,你自己去吧。傅弈亭冷冰冰地道,繼而一甩鞭子,飛馳出去。

    身后的林益之暫時沒了動靜,傅弈亭奔了幾里,卻聽身后有一匹快馬急急追了上來。

    啟韶這是作何?

    聽到那人聲音,傅弈亭原不想理,可手上卻下意識地勒住了馬,踏夜一聲長嘶,兩只前蹄騰起,又先后落下,蹄鐵重重陷入泥中。

    傅弈亭這才向自己身旁看去,那人也未披油衣,俊美面龐上煙眉舒展,琥珀色的眸子透著隱秘的溫柔,唇瓣濕漉漉的,仿佛變得更加嫩紅,身上著皎白蓮紋纻絲薄襖,衽處鑲了一圈兒銀灰色狼裘,愈襯得高貴了,胯下是通體雪白的一匹駿馬,在這混沌雨幕中,當(dāng)真有種出塵拋世的驚艷。

    揚(yáng)州風(fēng)月,我已領(lǐng)教了。傅弈亭緩緩收回了目光,不自覺攥緊了手上韁繩,似在說景,又似再說人。

    第28章 隔水拋蓮

    啟韶難道在怪蕭某未出城遠(yuǎn)迎?蕭閣面色和聲音都很柔和,這樣,今夜蕭某以酒賠罪可好?

    懷玠兄還有一罪。自見到蕭閣,傅弈亭便忍不住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