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
病房內(nèi)。 無論李格非怎樣,吳欣瑤見到他都不可能高興。 “您好,安西主編?!彼愔樣诉^去。 李格非放下禮盒,緊彎著身體,雙手握去。 “對不起,這次的事我負(fù)全責(zé)?!?/br> “起因是我判斷失誤,結(jié)果是我猶豫不決和關(guān)照不周。” “他是個好孩子,都是我?guī)恕!?/br> “對不起,一萬個對不起。” 說道最后,李格非已鞠躬鞠到了底。 相對于他這個身材也不易了。 吳欣瑤見他如此,終也沒說出太難聽的話,只搖頭嘆道:“至少您還有起碼的責(zé)任心,知道過來叫停。” “是,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崩罡穹强粗〈采系睦钛詥柕溃拔夷苓^去說幾句么?” “您請?!?/br> “謝謝。” 李格非這便拉了把椅子坐到病床旁。 李言柔和地看著他,緩聲道。 “不關(guān)你事,是我自己急了?!?/br> 李格非卻手一揚(yáng),看也不看李言,只瞪著旁邊的墻面道。 “你別說,聽我說。” “狗子,這本書就到這里了,好不好?” 李言笑著點(diǎn)頭。 “你別笑,你越笑我越難受……” 李格非更深地低下了頭。 “雖然要暫停了,但我還是有必要總結(jié)一下。” “能在無強(qiáng)勁主線前提下,寫出長篇的作者,極其稀少?!?/br> “他需要每個場景,每段故事都超常發(fā)揮,在沒有明確驅(qū)動力的條件下,寫出戲劇感和趣味性?!?/br> “這對構(gòu)思能力的要求,基本是成熟編劇和漫畫家的水準(zhǔn)了?!?/br> “小糕在寫那本《不許抄我作業(yè)》的時候,我就有過這樣的疑慮,但她很神奇地成功了,于是我放松了警惕?!?/br> “可惜奇跡沒有重復(fù)發(fā)生在你身上?!?/br> “是我鋌而走險,主觀忽視了創(chuàng)作難度,想賭你能超常發(fā)揮?!?/br> “這件事完全是我的失職,請你不要自責(zé)?!?/br> 李言輕輕搖著頭。 “是我拉了,教練,糕子姐能做到的事,我沒做到。” 安西沉了口氣,再開口,已更加不敢直視李言。 “不要這么想,每個作者都有自己的特質(zhì)。” “我也與編輯部包括小島、夏娜、泰山在內(nèi)的幾位同事商議過了?!?/br> “現(xiàn)在考慮全職的事情,確實為時尚早?!?/br> “經(jīng)歷有限,思想也尚未成型?!?/br> “全職作者一直有一個很大的弊端?!?/br> “那就是人生太狹窄了,好像你的一切都是由追讀和訂閱決定的。” “一旦某一本書拉胯,人生也就完蛋了一樣?!?/br> “這種壓力和風(fēng)險,都不是現(xiàn)在的你能承受的?!?/br> “狗子,時間過得很快的,你看,馬上高二了?!?/br> “分了文理班,全新的起點(diǎn),先好好學(xué)習(xí),穩(wěn)住陣腳?!?/br> “高考結(jié)束,等上了大學(xué)再考慮繼續(xù)投稿吧?!?/br> “只要起航在,我就一定在?!?/br> “只要我在,就有你的位置?!?/br> “好好上學(xué)吧,全職的事先放一放?!?/br> “這是我的最終意見?!?/br> “教練?!崩钛哉苏眢w,“至少最后幾句,看著我的眼睛說吧。” “我……我已經(jīng)不吃這套了……”李格非一咬牙,盡力挺起身瞪向李言,“高考結(jié)束,等上了大學(xué)再考慮投稿吧,狗子?!?/br> 李言閉上了眼。 “知道了。” 李格非也隨之耷下了臉,垂下了頭。 “知道個毛?。。 ?/br> 猝不及防。 一個暴躁青年抱著筆記本闖了進(jìn)來。 李格非大驚而起。 “你搗什么亂,出去!” “探病,碼字?!鼻嗄甏盗丝跉?,把筆記本往桌上一擺,便探向李言身前,掰著他的雙頰面向自己,盯著李言茫然失措的雙眼咧起了嘴,“組長,你這是什么辣雞眼神啊?!?/br> “你別添亂,我已經(jīng)……” “不,你沒有?!鼻嗄耆隽耸?,直坐在床頭,默默地展開了筆記本,誰也不看說道,“組長,我要開始碼字了,兩千字一章,幫我計時?!?/br> “……” 李言還未回話,吳欣瑤便厲聲道:“不管你是誰,請你出去!” “好了……”李言卻抬手道,“當(dāng)他說他要碼字,他就真的只會碼字的。” 青年一笑,這便搓了搓手,點(diǎn)開文檔。 “看清楚了組長,我開始了?!?/br> 隨后,只剩下吧嗒吧嗒的聲音,和一個聚精會神,10000%投入的男人。 即便是這樣的環(huán)境下,他依舊兩眼冒光,瞬間入戲。 李言也側(cè)過身來,靜靜地看著他。 漸漸地,醬爆咿咿呀呀的聲音響起,他的表情開始陰晴不定。 笑與喪交織在一起,激動時會面爆青筋,難過時會不自覺地撅起嘴。 他逐漸忘記了時間,忘記了所處,忘記了自身的存在。 好像那只野犬啊。 在這詭異的氛圍中,吳欣瑤竟也不忍打擾,只與李格非問道:“這人誰啊?” 李格非狂撓起頭:“也是一位作者……跟李言關(guān)系挺好的,就當(dāng)他是來探病吧……” “這叫探???”吳欣瑤這便往外走去,“我去說一聲吧,這病房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br> 然而她迎面就撞上了一輛快車。 “嗚嗚嗚!”一個連褲襪大jiejie抱著奶茶沖了進(jìn)來,“野犬老師,野犬老師是在這里嗎?!” “???”李言嚇得扭回了身,“糕子姐?” “啊,那個……”小糕這才想起還有別人,與李格非和吳欣瑤先后鞠躬后,才跑到李言近前,雙手背在后面,“野犬老師,猜我?guī)裁磥砹耍俊?/br> “……” “噔噔!”小糕一個原地起跳5厘米,同時相當(dāng)笨拙地亮出了手里的東西,“是奶茶!還熱著呢,給你,全部都給你!” 李言無奈接過:“我現(xiàn)在好像不太適合喝這個?!?/br> 小糕嘟嚕嘟??顸c(diǎn)著頭捂向了心口。 “沒關(guān)系,不喝也行,真正要給你的東西在這里?!?/br> “別再想這本書了?!?/br> “太監(jiān)吧,野犬老師!” “一本書而已,不要就不要了!” “撒個謊,跑個路?!?/br> “做個不負(fù)責(zé)任的帥渣男?!?/br> “把奶茶喝了,然后去泡個熱水澡,睡個好覺……” “嗚嗚嗚……我自己要先不行了……” “睡個好覺……然后……然后……” “然后明天早上起來……” “滿腦子就都是新的靈感了!?。 ?/br> “個個都比《三百年》好!” “答應(yīng)我,好不好,嗚嗚嗚……” 李言握著奶茶,看著抹淚的小糕,顫顫捂嘴。 “抄我對白是吧……” “因為寫的好啊!”小糕飆淚點(diǎn)頭道,“我好幾次要來說的……你不讓我來……最后你都這樣了……不過瘦了好像更帥了,嘿嘿~~” 由于轉(zhuǎn)折過于奇妙,就連旁邊醬爆碼字的手也頓了一下。 “呀?”小糕一驚,立刻縮了回去,“醬爆也在……” 然后她才回過頭,想起教練什么的也在。 這可就羞了大恥了。 她憑空比劃著說道:“啊啊啊,我只是……外賣送奶茶的……路過路過……” 吳欣瑤啼笑皆非,沖著李格非道:“這位也是作家?” “您見笑了……” 小糕忙湊上去點(diǎn)頭哈腰道:“阿姨您不知道,野犬老師算是業(yè)內(nèi)知名作者了,他幫助過很多很多人,我要放棄的時候,就是他年三十跑過來的,醬爆無家可歸的時候也是他收留的?!?/br> 吳欣瑤當(dāng)即瞪向那個狂敲字的男人:“反了,敢讓這種人進(jìn)家住???” “啊啊啊……是個好人來著,別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毙「馑查g肥肥一閃,擋住了她的視線,“我要說的是,您的兒子真的非常非常棒,無論是寫書還是做人,這次只是鉆了牛角尖而已,已經(jīng)吸取經(jīng)驗了,會好起來的。” “嗯,謝謝你,還有別的事么?” “還有就是……”小糕緊抿著嘴,做了一番心理動員后才又抬頭,“阿姨,一成不變的工作值得尊重,也是大多數(shù)人的歸宿……但有些人就是生而不同,不管用多大力把他推回所謂的正軌,他都會彈出來的……更何況,野犬這次只是失誤,就像考試偶爾出偏題拉胯了一樣……再說,野犬老師自己的人生,自己負(fù)責(zé)不好嗎?” 吳欣瑤瞇眼搖頭道:“他未成年,由我負(fù)責(zé)?!?/br> “啊,這……”小糕緩緩捂住了腦門,“我的文案……大意了……” “還有事么?” “嗚嗚嗚……”小糕無奈地回望李言,“我……我就這么多貨了,野犬老師。” “沒事,謝謝糕子姐,我好多了?!崩钛暂p抿了一口奶茶,“好喝?!?/br> “……” “那麻煩沒事的人出去吧。”吳欣瑤側(cè)身開了門,“不出去我就要請保安了?!?/br> 話音剛落。 “謝謝開門?!?/br> 一陣?yán)滹L(fēng)襲來,身著灰色長裙的那個女人飄了進(jìn)來。 今天,竟真穿著黑襪。 一路走來,她充分地詮釋了什么叫目中無人。 行至病床旁,她才掩嘴屑笑。 “呵,還有一口氣啊?!?/br> 李言只是沖吳欣瑤攤臂。 真的不關(guān)我的事。 吳欣瑤好像也被這股古怪的氣場鎮(zhèn)住了,再次轉(zhuǎn)向李格非。 “作者?” 李格非抖臉搖頭:“這個真不認(rèn)識……” “安西對吧?我是玖木?!蓖跸︺孱^也不回地說道。 “??!”李格非一拍腦袋,“對了,玖木和野犬線下認(rèn)識?!?/br> “哦?”吳欣瑤卻嗅出了另一重味道,“你……也是李言的同學(xué)?” 王夕沐卻看也不看她:“我來找李言的?!?/br> “……” 王夕沐說著微微歪過頭,看著李言。 “你已經(jīng)否認(rèn)了自己的才華了?” “嗯?!崩钛孕@道,“我不如你,你贏了?!?/br> “哦?!蓖跸︺逭f著又掏出了手機(jī),“我要錄下來當(dāng)彩蛋,你從頭到尾說一下——玖木老師,我野犬用盡渾身解術(shù)也不如你,最野犬的野犬也不如你,我就是個笨蛋大撲街外加死變態(tài)?!?/br> “???過分了!” “說呀?!?/br> “你走開?!?/br> “就是說你還沒用盡渾身解數(shù)了?!蓖跸︺迨樟耸謾C(jī)道,“到頭來也只是個承受不了失敗,懦弱卑微的死變態(tài)?!?/br> “你,我不管你是誰?!眳切垃幊林槣惲松蟻恚霸俨蛔呶艺娴慕斜0擦?。” 王夕沐簡單掃了一圈,眼見醬爆和小糕的狀態(tài)就在這里。 然后非常自然地挑了個舒服的椅子抱著包并膝落座。 “我嘴笨,只能這樣非暴力不合作了。” 吳欣瑤絕望捂頭:“你這又是為了什么???” “還債而已?!蓖跸︺宓赝虼巴?。 “……”吳欣瑤欲哭無淚,沖著李格非道,“又來,又是這種情況?上次還是三英戰(zhàn)呂布,這次給我玩兒過五關(guān)斬六將了?!” 李格非抿嘴點(diǎn)頭道:“大姐你真的好懂三國……” “是說這個的時候么?”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 一個sao帥sao帥的長偏分男人,鬼鬼祟祟地探進(jìn)頭來。 “這么多人?我野犬賢弟可在此處?” 吳欣瑤不及關(guān)門,他已挺著翹臀噔噔噔走了進(jìn)來,直沖著李言興奮走去。 因為把襯衫塞進(jìn)西褲的關(guān)系,格外的翹。 “賢弟受苦了?!蹦腥肃忄忄庾叩嚼钛愿埃o點(diǎn)著頭道,“為兄先謝過你了,兩個月了,終于又有了全新的請假理由!讀者非但沒有罵我,還都祝平安呢!” “cao,不愧是奉先兄……”李言連忙作揖,“怎么連你都來了?!?/br> “你我情重如山,豈能不來!”奉先上去便握住了李言的手,借機(jī)湊到他耳邊輕聲顫道,“那個……那個黑襪……是她么?” “……” “弟弟你糊涂啊……大喬小喬已然到手,還爭什么天下?” 另一邊,吳欣瑤正處于崩潰邊緣。 她簡單數(shù)了一圈。 已經(jīng)來了4個陌生人了,算上安西5個。 從小到大也沒見過李言有這么多朋友啊。 這都哪兒冒出來的? 他們怎么知道這里? 想到此,吳欣瑤突然悟到了什么,一個扭頭便瞪向了李格非。 李格非繼續(xù)抖臉狂搖:“不是的不是的……真的不關(guān)我的事……” “那你能讓他們出去么?”吳欣瑤掃著幾人道。 “我試試……”李格非咳了咳挺身上前,瞅了一圈,挑了個看上去比較軟的柿子湊了過去,“奉先你別搗亂,趕緊回去碼字。” “嗯?”大奉先當(dāng)即一個挑眉,“女流之輩尚且留此一戰(zhàn),我七尺男兒豈能等閑?” “你他媽就是不想更新!” “那又如何?” “那你倒說說你的立場?!?/br> “我的立場……”大奉先四望下盤,眼兒忽然一瞪,“我與黑……我與玖木老師立場相同!” “你就是搗亂!”李格非忙沖王夕沐道,“那個玖木……你與野犬的事再說,至少奉先聽你話,你先讓他回去好不好?” 王夕沐只一抬手,沖著奉先單指隔空一壓:“坐好?!?/br> “收到?。?!”大奉先興奮地撅臀一砸,“誓與玖木野犬共存亡!” “啊……”李格非絕望地轉(zhuǎn)望小糕,“那個,你先撤了行不行?” “我我我……”小糕閉眼一挺,生死看淡,“我也共存亡!” 僵持之時。 “呀,這么多人啊……”一個彪悍猛男撓頭混了進(jìn)來。 這是第幾個了? 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 李格非徹底放棄了,只往椅子上一癱,“我不管了,毀滅吧趕緊的……” 吳欣瑤反倒恭恭敬敬請猛男往里走:“這位是我請來的?!?/br> “是,我來跟李言聊聊?!蹦腥藚s杵在過道前,不太敢往里走,“這些都是……” 李言也早已放棄治療。 來者都是客。 他忙招呼道:“這位是吃魚大哥,教練你介紹一下吧……” “啊,愛吃魚嗎?”李格非忙抬鏡起身,“我是5組主編安西?!?/br> “原來是安西大佬,久仰了!” 于是,病房里莫名其妙進(jìn)入了盤山頭的節(jié)奏。 “這位是小糕多多喜?!?/br> “看過《不許抄我作業(yè)》,很有趣?!?/br> “這位是李云奉先?!?/br> “呦!大神預(yù)備役啊?!?/br> “這位是醬爆?!?/br> “病房里都在碼字,不愧是撕裂地平線的男人?!?/br> “這位是玖木?!?/br> “??????” 愛吃魚好歹算個大神,前面幾個都還沒有震到他。 但聽到玖木這個名字的時候。 吃魚大哥心臟驟停。 “吃魚老師?吃魚老師你還好么?” “我……沒事?!睈鄢贼~忙回身揉了揉頭,“這么多人都是在探病么?” “名義上是探病?!眳切垃幬嬷~頭道,“實際上是來鼓勵李言繼續(xù)寫下去的?!?/br> “哦……”愛吃魚想了想,湊到了吳欣瑤身旁,“姐,來的都是名家……我震不住啊?!?/br> “李言已經(jīng)基本同意放棄了?!眳切垃幮÷暤溃案麄冋f清楚利害,大學(xué)再寫,把他們弄走再跟李言談?!?/br> “哦,那我試試……”愛吃魚這便回身咳了咳,“這個,大家也都是同行,非常清楚一本書的夭折率有多高,人家野犬家里也不是不同意的,上大學(xué)再寫嘛,咱們還是別打擾人家了,讓野犬好好休息,讓家人好好溝通行不行?” “可以。”王夕沐瞬間回話,“但我要聽到野犬親口表態(tài),他如果不表態(tài),我會與他一起和他的家庭作斗爭?!?/br> 吳欣瑤皺眉質(zhì)問:“你當(dāng)你是誰?” “年收入45萬,版權(quán)即將150萬出手的高中作者?!?/br> “……” “玖木!”安西怒道,“這里是李言的病房,這位是他母親,你寫書再怎么厲害也要尊重長輩?!?/br> 王夕沐淡淡轉(zhuǎn)頭。 “長輩并不理解這個時代,卻又比誰都有話語權(quán)。” “長輩的經(jīng)驗只局限于他們的過往,卻又比誰都固執(zhí)?!?/br> “如果一切盲從長輩,我早就對這個世界絕望到自殺了。” “長輩根本不知道寫書意味著什么,更不知道我們在想什么?!?/br> “他們只是在用同一套安全的普適尺度去規(guī)范異彩千般的人生,以緩解自己無能為力的焦慮?!?/br> “但這些論述通通無用?!?/br> “只有亮出自己親手掙來的真金白銀,才能讓長輩放手我們的未來?!?/br> “不然呢,要我談理想么?” 話罷,她盯向李言。 “此外,我每天寫書的收入在1500元以上?!?/br> “特意耽誤一整天來這里,也希望您能認(rèn)清自己兒子的價值?!?/br> “我翻過他的每本書,讀過他的每個字?!?/br> “而您很可能一無所知?!?/br> “對于他價值觀、才華與未來的判斷,我比您要準(zhǔn)確得多?!?/br> “……”吳欣瑤茫然地望向安西。 安西小聲道:“她確實能說這個話……話說大姐你真沒看過兒子的書么……” “……” “好了,到此為止。”李言沉聲道,“你走吧,我已經(jīng)決定了,不要冒犯我家人。” “決定什么?說清楚?!?/br> “……” 啪! 旁邊突然鍵盤一扣。 “多久?”醬爆喘著粗氣扭頭問道。 “……37分鐘?!崩钛钥戳搜凼謾C(jī)。 “好,你看我眼睛?!?/br> 醬爆合上電腦湊上前去,盡量將眼睛睜大。 “碼完字的情緒,我平常做不出來的,必須親自碼完才有?!?/br> “看著我的眼睛,你還記得么?” “這個眼神?!?/br>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曾經(jīng)擁有的這個眼神。” 李言靜靜地看著,醬爆粗粗地喘著。 其實那雙眼睛沒什么特別的。 甚至還挺丑逼的。 只是睜得火熱。 來自心中那個世界的火熱。 醬爆一直都是這樣。 寫過一段爽到的情節(jié),就會這樣。 野犬也會這樣…… 只是好久沒這樣了。 好久沒見到野犬了。 醬爆死睜著眼點(diǎn)著頭道。 “看見我現(xiàn)在有多爽了么?” “我見過最喜歡編程的同學(xué)?!?/br> “他們真的會沉迷那種邏輯與智慧,寫個程序都會兩眼冒光。” “像我現(xiàn)在一樣?!?/br> “我也見過最辣雞的作者?!?/br> “明明不喜歡寫書,只是沒學(xué)歷沒得選,陰差陽錯入的行,每天當(dāng)槍手,猶如行尸走rou?!?/br> “像你現(xiàn)在一樣?!?/br> “搞錯了,你們?nèi)沐e了?!?/br> “野犬才是正軌中的你,985程序員才是偏了?!?/br> “搞清楚,努力也不一定考上985的。” “什么大廠程序員,你們嘴里說得像玩一樣,當(dāng)其他認(rèn)真學(xué)習(xí)的人都是廢物么?” “寫書也一樣的,努力也不一定成大神的,真當(dāng)其他作者就都是傻子么?” “我為這兩件事都努力過,我知道所有過程?!?/br> “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br> “985程序員,起航大神?!?/br>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br> “只有這個眼神是真的,我現(xiàn)在的這個眼神。”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是這個眼神?!?/br> “組長,你早已擁有最成功的人生了。” “你的每一天會讓所有活著的、死了的、上工的、躺平的人都羨慕不來,你不知道么?” “現(xiàn)在說放棄?!?/br> “又是在應(yīng)付誰呢?” “我懂,現(xiàn)在的你懷疑自己,害怕明天?!?/br> “反正家人已經(jīng)下令了,就算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一個爛樣也沒責(zé)任了對吧?” “組長,我不相信出籠的鳥會飛回去?!?/br> “我也根本不相信你會放棄?!?/br> “所以這些話,一個字也不是對你說的?!?/br> 醬爆說著起身,凝向了吳欣瑤。 “非常抱歉,打擾您了?!?/br> “我就是你們最期待的985大廠程序員。” “你們最喜歡最踏實的那個人生標(biāo)簽?!?/br> “社會貢獻(xiàn)與個人收益最高最穩(wěn)妥的那塊齒輪?!?/br> “貸套房子生個孩子繼續(xù)創(chuàng)造價值的國家中堅?!?/br> “相親市場的硬通貨,高人一等的大廠人。” “但我撕了?!?/br> “標(biāo)簽下面,才是我的名字?!?/br> “我是醬爆,一名作家?!?/br> “志在中華科幻之騰飛。” 話罷,他收起了電腦。 “完活,撤?!?/br> 這個瞬間,醬爆又變回了那個普通的青年。 漫長的沉默過中,小糕哽咽著望向吳欣瑤,“阿姨,這也是我們想說的話……” “附議?!蓖跸︺咫S之起身,“難得生在一個選擇多樣的時代,活成滿足普適要求的標(biāo)簽,明明是別無選擇的選擇,大家卻總認(rèn)為這是唯一正確的選擇?!?/br> “媽的……我明明是來混的……”奉先也不禁翹臀而起,捂著額頭陷入了神經(jīng)病一樣的低吟,“工業(yè)社會的結(jié)果是將人異化為產(chǎn)能工具,而文藝創(chuàng)作則在做相反的事。雖然我自己沒什么宏偉的目標(biāo),但活成自己的樣子本就是最宏偉的目標(biāo)了……干……突然……就想碼字了……醬爆,你他娘的是個魔鬼……” 吳欣瑤只是茫然地?fù)u著頭,求助似地望向愛吃魚。 吃魚抿著嘴,為難撓頭。 “姐,對大多數(shù)新人作者,我都會盡量勸退。” “但野犬有能耐吃這碗飯的,他已經(jīng)證明過了,這次只是不走運(yùn)栽了一跤?!?/br> “就像偶爾考試?yán)枇艘粯樱驗橐稽c(diǎn)挫折放棄學(xué)習(xí)就太可惜了。” “不行了,姐,我裝不下去了?!睈鄢贼~抓了抓頭發(fā),雙手一攤,“我攤牌了,我鐵站醬爆?!?/br> 吳欣瑤掃視著幾人道:“你們……你們可都是成功者,幸存者效應(yīng)下的成功者?!?/br> “誰說的,我太監(jiān)過四次?!贬u爆提好包點(diǎn)了點(diǎn)頭,“最慘的時候被房東趕出去開過寶箱?!?/br> “我也有五次了?!毙「馀e手道。 “八次!”奉先來勁點(diǎn)頭,“不過是八個號哦!” “我都有三次?!背贼~搖了搖頭。 “我不跟你們說了?!眳切垃幭蛲庖恢?,“現(xiàn)在可以走了吧?” “走吧?!贬u爆扛起筆記本,沖著李言努嘴一笑,“結(jié)局已定,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br> 包括安西在內(nèi),所有人都與李言道別離去。 吳欣瑤關(guān)上門,坐回床邊的時候已是滿面疲憊。 她還沒來得及歇口氣。 咚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 “又來??” 這次就連李言也遠(yuǎn)遠(yuǎn)說道。 “謝謝了,今天就這樣吧,真的謝謝了,先回去吧。” 外面的人頓了頓。 “我也不行么?” 一個蒼沉的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