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了她這番長篇大論后，皇帝不禁擰起眉頭，面上的神情略有些動搖。

    他明白明曇的意思。

    在一個(gè)帝王擁有足夠功勛和民望的情況下，封禪之禮便可以反哺自身，使其英名傳揚(yáng)四?！蚨?，在后人口中得來的也絕不會是諷刺，而是切切實(shí)實(shí)的稱頌與感慨。

    可自己……當(dāng)真是一個(gè)足夠圣明的君王么？

    明曇又拿起一只柑橘，望著父皇猶豫的表情，幾乎是瞬間就猜到了對方的所思所想。

    她撇撇嘴，無聲嘆出一口氣：真不知道為啥，父皇平日里處理政事時(shí)不是很果決的嗎，怎么現(xiàn)在又忽然變得優(yōu)柔寡斷起來了？

    明君包袱也太重了吧！

    她剝掉橘子皮，還細(xì)心地扯了扯上面覆著的白絲，方才抬手將它丟入皇帝的瓷碟里，瞇著眼睛道：“好啦，依龍鱗看，您也不用再糾結(jié)這些有的沒的啦！如今民間早已盛傳陛下將往沅州的消息，您若是不去，豈不會讓天下百姓寒心？”她狡黠一笑，悠悠道，“事情已成定局嘍，父皇還是放下這些曲折心思，安心籌備封禪大典罷！”

    皇帝眨眨眼，望著碟子里的柑橘發(fā)愣，半晌才猛然醒過神來，哭笑不得地瞪向女兒，“好哇！朕就說為何民間的消息會傳得這么快，果然是你這丫頭的手筆！”

    “哎呀，龍鱗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嘛?！泵鲿彝嶂X袋，朝皇帝討好一笑，“何況您看，百姓們都對此事這般激動，父皇又怎能忍心拂了他們的意呢？”

    “……你啊你啊?！?/br>
    皇帝無奈地?fù)u了搖頭，拿起她給自己剝好的橘子，嘆息道：“既然民間情形如此，那朕還能如何呢？只好順了你這丫頭的意……待到開春之時(shí)，便即刻啟程，前往沅山舉行封禪大典罷?！?/br>
    他話音剛落，明曇便眼睛一亮，小小歡呼一聲，喜悅的情緒溢于言表。

    好耶！

    千古一帝的稱號近在眼前啦！

    皇帝受她感染，也是一笑，但復(fù)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瞇起眼睛，盯著女兒看了半晌，終于慢悠悠道：“只不過，還有一件事……”

    “?。俊泵鲿艺０驼０脱劬?，“父皇請說？”

    “先前沅州賑災(zāi)過后，成果斐然，朕不是還欠著你一個(gè)賞賜么？”

    皇帝掰下一瓣橘子，丟進(jìn)口中，對女兒緩緩道：“既然這回碰上了封禪良機(jī)，那朕便正好還一還債，賞你個(gè)恩典，允你一起前往沅山受封罷！”

    ……

    “受封？受什么封？我有什么封好受？”

    明曇單手托著下巴，茫然地望向林漱容，滿臉寫著迷惑，“父皇到底是想干嘛?。俊?/br>
    林漱容搖搖頭，拿起一只明曇從天鴻殿里打包回來的柑橘，看了兩眼道：“這柑橘成色甚好，滋味也甘甜，興許能讓母親拿去鉆研新點(diǎn)心的樣式……”

    “拿走拿走別客氣?！泵鲿掖笫忠粨]，豪放道，“父皇給了我好幾筐呢，正愁吃不完，你臨走時(shí)記得多帶些回府上！”

    “好，多謝殿下?！?/br>
    反正最后做出來的點(diǎn)心也會進(jìn)到九公主的肚子里，是以林漱容壓根沒有推辭，大大方方地應(yīng)下，這才回答起她剛才提出的問題，“君心難測，隨行封禪大典也是天大的恩賞，殿下大可不必如此苦惱，總之定是好事?！?/br>
    “……好吧，只要別是個(gè)什么皇太女就行?！泵鲿移财沧?，小聲咕噥道。

    林漱容無奈，伸手在她額上敲了一下，“怎么可能？陛下會有分寸的?！?/br>
    明曇也知道自己這個(gè)想法純屬做大夢。她嘿嘿一笑，順勢拽上林漱容的手臂，把對方的指尖捏在手里把玩片刻，忽而挑眉道：“說起來，若是一同前往沅州的話，你能不能跟著我一起去呀？”

    “……我么？”

    林漱容怔了怔，搖搖頭道：“封禪大典是祭天之禮，唯有得了陛下準(zhǔn)允的皇室中人可以參與。如果嚴(yán)以按照古時(shí)禮制而言，女子本該沒有資格隨行——不過好在本朝太。祖封禪時(shí)，便攜了宣惠皇后與太子同行，對女子的要求也不再有那么嚴(yán)苛——所以殿下能去，但我……卻是定然不成的?！?/br>
    封禪大典的禮節(jié)繁瑣復(fù)雜，沅州旅途也遙遠(yuǎn)，一去又要花費(fèi)多日，對于每天都恨不得膩在一塊兒的兩人來說，已經(jīng)可以預(yù)料到那時(shí)難捱的情況了。

    比起林漱容來說，明曇顯然更加不樂意。她皺著眉頭，眼珠子轉(zhuǎn)了兩轉(zhuǎn)，忽然一拍桌子，醍醐灌頂?shù)溃骸安粚ρ?！你只是不能去封禪大典，又不是不能去沅州，咱倆根本不用分開嘛！”

    “嗯？”林漱容怔了怔，挑起眉梢，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殿下何出此言？”

    明曇舔了舔唇，望著她難得如此迷茫的神情，心中一動，于是笑著湊上前親了親對方，貼在人懷里緩緩道：“卿卿忘記啦？沅州這會兒，不是還在動著一項(xiàng)大工程么……”

    聽她這么一提，林漱容頓時(shí)反應(yīng)過來，有點(diǎn)驚訝地指了指自己，“所以說，殿下是想讓我托詞監(jiān)工之名，隨行帝駕，一同前往沅州？”

    “正是如此——”

    明曇滿面春風(fēng)，又“吧唧”親了她一下，十分篤定道：“父皇那邊一定會同意的，你就放心好啦！”

    沅州眼下今非昔比，是歸屬于九公主名下的封地。不過順路帶一個(gè)人過去參與修渠罷了，是再正經(jīng)不過的私事，哪能輪到那些官員們置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