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顫抖的手藏在袖中，面色冷漠地威懾其他人，不敢流露出任何不適。她清楚，有異心的人不止黃三兒一個，但凡她有一點(diǎn)軟弱，她們就會變成下一個黃三兒。

    她雷厲風(fēng)行地處理了叛徒，恩威并施，不顧眾人的反對重新上路。經(jīng)過重重磨難，終于徹底將商隊(duì)掌握在了手中。

    如今，總算回來了。

    她抬手，摸了摸臉上的疤，這道疤……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吃過從未吃過的苦，見過從未見過的惡，事到如今，她再也不會糾結(jié)她還是不是她這個問題。她做的一切，是為了梅卿，也不止是為了梅卿。

    她起身，撿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

    ……

    馮掌柜在原地打轉(zhuǎn)，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個身影走來，忙迎上去，遞上一個包裹:“東家，剛才有人送來這個。是附近的山民，說受人所托?！?/br>
    金蟾蹙眉，接過來掂了掂，打開，里面是一本書，一把小孩子帶的長命鎖，還有一張紙條:“寅時山頂一敘?！?/br>
    掌柜不明所以，金蟾卻心下了然。

    閉目養(yǎng)神到時候，就拿了酒往山頂而去。

    這種丘陵地帶的山并不算高，沒有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氣勢。頂多視野比平地開闊。

    她到的時候，那里的空地上，果然等著一個人，漫天星輝下，坐在草地上，聽到動靜扭頭，面目模糊可見。

    “你來了?！睂Ψ?jīng)]起身，隨意地拍拍旁邊的位置。

    金蟾抬手把酒壇拋過去，毫不意外地被穩(wěn)穩(wěn)接住。她拎著另一壇，在她旁邊席地而坐。

    女人開了酒封，毫不客氣地灌了一口，贊道:“好酒，西域那邊的？”

    金蟾也開了，仰頭喝了一口，拿袖子抹了抹嘴:“嗯。嘗著好，帶了幾壇?！?/br>
    女人愣了愣，輕笑:“你變了好多……是因?yàn)樗麊?？?/br>
    金蟾望著繁星密布的天空:“是，也不是，我只是明白了，既然來到這個世界，就要承擔(dān)這個世界給與的責(zé)任?！?/br>
    就像她在那些世界看不起吃軟飯的男人，又怎么能在這個世界做個吃軟飯的女人。

    曾經(jīng)的那個樣子，是活不長久的。

    “是啊，”女人把抱著酒壇，跟她一起看著天空，語氣苦澀:“我們的成長，你說……這到底是誰的修行，又是誰的劫數(shù)？”

    “不渡劫就不修行了嗎？”金蟾挑眉:“一只螻蟻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何況是人？做自己覺得對的事就好?！?/br>
    女人笑了笑:“你說得對。”

    “他這輩子……還是對你不好？”金蟾問，不然不會這樣。曾經(jīng)的仙女，那么意氣風(fēng)發(fā)，充滿驕傲，何曾如此頹唐。

    “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死心塌地，連我出門拜師都要跟來?！迸溯p笑一聲，語氣一轉(zhuǎn):“可我不想了，我不想！”

    “他上輩子到死都看不見我，娶了門當(dāng)戶對的妻子，夫妻恩愛，兒孫滿堂。我一個人在異世漂泊到死，做什么都只換來他的冷眼以對。這輩子我們不過兩家世交，他就非我不嫁?！彼嫔爸S:

    “我有時候都懷疑，他到底是有心，還是只是順從命運(yùn)？愛不愛我，只看我是不是被命運(yùn)安排給他的那一個！”

    她又仰頭灌了一口酒，一滴眼淚劃過鬢角，苦笑:“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他一個人，讓我都嘗遍了。我現(xiàn)在還守著他，可是看著他的臉，就愛不下去了。”

    金蟾嘆了口氣，她還記得，第一世的時候，仙女俏皮地眨著眼，說不過是趁著帝君沒有記憶占占便宜。

    那時她是不相信的，什么樣的便宜能讓人拋卻了仙人的身份世世追隨。司命仙君那么擔(dān)心，都不見親自下界，天界也不止一個仙女，唯獨(dú)她不顧一切地追來。

    因?yàn)閯e人都不愿承擔(dān)后果。

    如今，不顧一切的人也終是后悔了。

    仙女仰頭灌下最后一口，把酒壇遠(yuǎn)遠(yuǎn)一丟，“哐當(dāng)”一聲，碎了滿地。

    她抓起一旁的劍，對她說:“比起琴和舞，其實(shí)我練的最好的是劍?？墒锹犝f他不喜歡。哈哈，他不喜歡。所以我從來不練。”

    她抽了劍鞘，在星空下“唰唰”舞起來。這里的女子本就修長矯健，耍起劍來矯若游龍，干脆利落，星輝映著劍芒，晃了金蟾的眼。

    突然對方一劍刺來，金蟾舉起袖中的匕首格擋。你來我往兩三招后。女人就勢收手，朝她拋來一樣?xùn)|西。金蟾接住，是個小盒子，她挑了挑眉:“這是什么？”

    “保命的東西，機(jī)會只有一次。”她背對著她，擺擺手:“走了?！?/br>
    金蟾叫住她，對方停住，卻沒有轉(zhuǎn)身。

    金蟾笑:“這世上，美好的事物千千萬，不止有愛情。你若愿意，下次西域，與我同行可好？”

    女人勾唇:“一言為定。”

    金蟾:“一言為定?！?/br>
    第54章

    金蟾一個人回了營地, 背靠著運(yùn)貨的板車坐在一張破舊的羊皮上。

    電影上常放大俠業(yè)宿野外時靠著樹休整，其實(shí)是非常不科學(xué)的, 黑燈瞎火的情況下，沒人會知道樹上棲息著什么。

    可能是蛇，也可能是一些會吸血的小蟲子。哪怕是個沒什么威脅的放屁蟲，順著領(lǐng)子爬進(jìn)脖子里也夠惡心了。

    不遠(yuǎn)處燃著火堆，金蟾就著火光打開盒子, 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枚小小的藥丸, 靜靜躺在中間的凹槽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