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近來前朝事忙，官家顧不上寵幸罷了，”宋嬤嬤跟隨在太后身后，恭敬地接過了太后手中的花剪，“官家心系蒼生，娘娘不該高興么？”

    “邊關(guān)又沒有大的戰(zhàn)事，就算是再忙，也不該冷落后宮許久?！?/br>
    這種話誰能信呢，官家是皇帝，又不是個和尚，皇帝還沒有到七老八十那種該清心寡欲的年紀(jì)，怎么能一點(diǎn)也不想燕好之事？

    張?zhí)笙肫鸾鼇淼耐?，就算是舊日的嬪妃看膩了，幾位新被引薦的美人也不得圣意，雖然身為母親都不愿意往不行的那方面想兒子，但瞧一瞧總歸是有備無患的。

    牡丹國色當(dāng)前，都不能提起人玩賞的興致，她嘆了一口氣：“一會兒吩咐人往去太醫(yī)署去一趟，將皇帝近三個月的脈案拿過來教我看看。”

    皇帝春秋正盛，諱醫(yī)忌疾也不成樣子，萬一有什么端倪，現(xiàn)在調(diào)理也來得及。

    宋嬤嬤被太后突如其來的念頭唬了一跳，旋即向太后笑著稟道：“哪有娘娘想的這么嚴(yán)重，恕奴婢斗膽說一句，皇后本來就不受陛下寵愛，調(diào).教出來的人恐怕也未必能將陛下服侍得妥帖?！?/br>
    皇后自己都無法討得皇帝的喜歡，怎么能知道圣上會寵愛哪種女子，月奴和卿卿都是民間選出來的良家女子，入宮不過數(shù)月皇后就安排她們在宮宴上露了臉，若得個滿堂彩也就罷了，偏偏教坊司的歌舞珠玉在前，官家留意不到她們也就不足為奇了。

    但凡婆母，在兒子與兒媳之間總是更偏愛自己的兒子多些，她眉頭微蹙：“也是這么個理，那兩個美人不過是中規(guī)中矩，勝在新鮮而已，皇帝又不是沒見過女子的毛頭小子，瞧不上就瞧不上罷?！?/br>
    她為皇帝選的這兩個皇后，除了同樣出身簪纓世家，性子簡直是天差地別，一個太能吃醋嫉妒，失了皇后應(yīng)有的體面被廢，而另外一個卻又因?yàn)榍败囍b，對待皇帝過分循規(guī)蹈矩，呆板得沒有半點(diǎn)風(fēng)情，連著她選出來的人也不討皇帝的歡心。

    “論說起來這該是皇后的不是，陛下數(shù)月不召幸嬪妃，不見她張羅著選秀，反倒是cao心起自家的兄弟納妾的事情來了?！睆?zhí)箜樦卫茸呋亓藘?nèi)殿，“秦二郎也沒甚出息，那教坊司的舞姬能有多好，風(fēng)口浪尖上還巴巴地向自己的妹子討要，沒得叫皇后難堪?！?/br>
    昨夜宴席還未過半，張?zhí)缶徒杩诜刍貙m了，后面的事情也都是從身邊人處知道的，她身子一向硬朗康泰，只是素日威嚴(yán)甚重，有她在那里坐著，嬪妃們也不敢對皇帝有什么獻(xiàn)媚討好的舉動，還不如自己早些回來歇息，叫這些小輩盡興一些。

    “奴婢聽說這次的姑娘是教坊司的林教習(xí)新推選上來的人，確實(shí)有幾分出眾?！彼螊邒咝σ饕鞯溃骸熬瓦B官家也特意留下來問了幾句，賞賜了好些東西，今天那姑娘不愿意去侍奉國舅，聽聞也是圣上允準(zhǔn)的?！?/br>
    “七郎對宮人一向仁厚，既然這女子并非心甘情愿，他準(zhǔn)了也是常理。”太后沉吟了片刻：“皇帝就沒再說些別的什么？”

    宋嬤嬤搖了搖頭：“官家與皇后尚有事情要說，就叫云氏回去了，只是官家后來又吩咐人賞賜了些糕餅釵環(huán)給云氏，大約還是有幾分憐意的?！?/br>
    有些事情禁不住細(xì)究，她原以為皇帝只是為了有人彈劾國舅的事情與皇后置氣，現(xiàn)在看來也不盡然，皇帝有那么兩分意思的人，轉(zhuǎn)手就被皇后賜給了別人，這或許只是一樁巧合，但帝后之間情淡，沒什么的事情也能多想出來什么。

    皇帝萬壽節(jié)必然是要留在坤寧殿中的，當(dāng)晚要主動召幸旁的女子總是拂了皇后的顏面，可惜皇后也是個不知道變通的，既然要大度，那索性就大度到底，該叫云氏去伺候陛下才是，明知道自己準(zhǔn)備好的養(yǎng)女被人比得黯淡無光，何苦還要強(qiáng)撐著拿出來一搏？

    就算是秦二郎中意于這個女子，那也沒有臣與君爭的道理，官家顧著皇后的顏面沒有直接召幸，皇后卻應(yīng)允了自己兄長的要求，選了兩個被比下去的女子去侍奉君王，七郎是天子，最是心高氣傲，雖然不愿意明說，但哪里會愿意在這種事情上受委屈。

    “皇后才說要將云氏賜下去，七郎愛惜顏面，總不好立刻就抬舉人的?！?/br>
    太后想了想，吩咐宋嬤嬤道：“你親自往教坊司去一趟，若她確實(shí)美貌非常，我過些日子做主就是了?！?/br>
    皇后畢竟是她中意的，稍微等一段時日也算是全了皇后的顏面了。

    “這兩個冤家，一個比一個叫人頭疼。”太后歪在軟枕上嘆息了一句，“我是造了什么孽，一把年紀(jì)還要替他們cao心這些？”

    要是皇帝如常一般寵幸六宮，她也懶待去管他是不是瞧中了一個身份低微的舞姬，誰叫這個兒子這么讓她放心不下呢！

    “官家畢竟是娘娘的孩子，”宋嬤嬤笑著寬解道：“就算是官家到了八十歲，娘娘一樣是要替圣上cao心的?！?/br>
    ……

    云瀅是病著去坤寧殿的，等她回來之后，反而“病”得更厲害了。

    林教習(xí)準(zhǔn)了她幾日的病假，給她辟出一個單間好好休養(yǎng)，而后順理成章地讓之前備選的一個舞姬做了冬至宮宴的領(lǐng)舞。

    外面?zhèn)鱽韼茁曈茡P(yáng)的樂曲，大概是她們要在宴會上跳的霓裳羽衣曲，云瀅獨(dú)自抱膝坐在床上，她閑得無聊，數(shù)著外面的節(jié)拍，推算這是第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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