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冰沒什么想吃的，單純跟他說說話。隔壁寢室鬧完后文偉跟周放回了寢室，嘰嘰喳喳說話，又相約去澡堂互相搓背。

    諶冰給蕭致打了語音過去。

    打過去時諶冰才意識到他現(xiàn)在跟蕭致差不多是一天除了睡覺都保持聯(lián)系的狀態(tài)，才分開幾分鐘，電話就過去了。

    那邊蕭致拿出鑰匙開門。

    餓了。

    諶冰問：家里有沒有吃的？

    有，冰箱里有水果。蕭致打開冰箱門取出串提子，放到水池里沖洗。

    諶冰繼續(xù)剛才的話題：那個店的豆?jié){挺好喝的，不像學(xué)校食堂，喝到一半嘴里全是豆腐渣。

    嗯？

    蕭致擰開水龍頭洗手，不知道聽沒聽進(jìn)去。

    諶冰隨口說話，漫無目的；補(bǔ)課還有多久？補(bǔ)了一周了吧？

    那還有一周。

    諶冰嗯聲，他剛說完，文偉跟周放注意到他在和蕭致打電話了，何況又是補(bǔ)課的話題，湊到手機(jī)前嘶吼：我靠！蕭哥煩死了！什么時候補(bǔ)課結(jié)束啊，什么時候補(bǔ)課結(jié)束！想回家吹空調(diào)！

    我涼席都擺上了，每天晚上還是熱死。蕭哥你真好，待在家可以吹空調(diào)！

    老子好羨慕你！老子好羨慕你！

    他倆說話跟單純比誰聲音更大似的，互相拉扯著手臂爭做聲音第一名，吼得臉紅脖子粗。

    諶冰只覺得耳朵要炸了，但是習(xí)以為常，邊不覺浮出點(diǎn)兒笑意，邊往旁邊讓了讓。

    他倆就蹲在手機(jī)前跟蕭致訴苦，嘰嘰喳喳一頓花，也不知道蕭致聽沒聽到，反正中間似乎有他的聲音，但完全被蓋了過去。

    差不多吵了兩三分鐘，兩個人嗓子都吼啞了，蕭致才淡淡冒出句話：說完了？

    說完了。

    蕭致說：手機(jī)還給諶冰。

    聽到這種無情的話，兩個人又是一通吼：是不是兄弟！是不是兄弟！你腦子里是不是只有冰神，沒有我們！

    救命啊！夭壽了！我們做錯了什么天天聽你們打電話，被迫吃狗糧，還要被無視！

    我們也是人?。?！我們也有心?。?！發(fā)出單身狗的無能狂怒??！

    嘶吼聲驚天動地。

    諶冰手腕撐著下頜，邊笑邊翻書，隨后若無其事指了指桌上的掛鐘：還有十分鐘停水。

    cao。

    兩個戲靜瞬間收斂情緒，從床上抄起短褲朝門外狂奔。

    寢室里恢復(fù)了正常。

    蕭致安靜了幾秒，感覺人都被吵懵了，說：真熱鬧。

    是熱鬧，諶冰想了會兒，每天吵來吵去，不知道哪兒來這么多話。

    大概有短暫的安靜，不知道蕭致在想什么。

    他聲音低了些：其實(shí)挺好的。

    說完，他拎著提子回了客廳，坐上沙發(fā)，有些疲憊地嘆了聲氣。

    諶冰指間夾的筆放下，說：還有7天補(bǔ)課就結(jié)束了。

    蕭致：嗯。

    高溫，玩20幾天然后又補(bǔ)課，然后開學(xué)。

    蕭致若有所思，又嗯了聲。

    寢室剛熄燈，文偉跟周放吵吵鬧鬧回來了，互相推推搡搡，聊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剛才看你一眼，才發(fā)現(xiàn)你沒割。

    我草你大爺，神經(jīng)病吧你，關(guān)你屁事！

    急什么？我就隨口一說。文偉勾著他肩膀，你交過女朋友嗎？

    周放：滾！

    躺床，因?yàn)闊?，三個人都睡不著。

    諶冰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背后文偉跟周放隔著床，從東南扯到西北，邊扯邊咯咯咯地笑。

    笑聲特別魔性，諶冰跟蕭致說到暑假來圖書館寫作業(yè)。被這陣笑聲吸引注意力，沒忍住回頭看了他們兩眼，跟著抿了一下唇。

    在他們這個年紀(jì)，好像沒有時間是空虛的，只有無窮無盡的開心，開心，開心。

    文偉笑到開心處，直接他媽瘋狂捶床，還要拉著諶冰：哎，冰神，是不是很好笑，笑死我了！

    諶冰：

    文偉震聲：你笑?。∧銥槭裁床恍?！難道是我講得不好笑嗎！全都給我笑！

    周放試圖阻止思維飄到分不清長幼秩序的文偉：偉子哥，聽我句勸，不要趁蕭哥不在欺負(fù)他老婆。

    文偉清醒了一點(diǎn)點(diǎn)，對不起。

    諶冰罵都罵不出來了，直笑：好他媽傻逼。

    窗外吹了點(diǎn)兒風(fēng)，暑氣開始消散。

    諶冰走到陽臺，感覺安靜了不少，仰頭看著深藍(lán)色的天空。

    深夜，有月亮，還有很淡很淡的星星。

    諶冰說：蕭致，你到陽臺。

    同一片星空下，蕭致剛洗漱完，換了件白T恤，擦著潮濕的頭發(fā)走到了陽臺。

    他手臂漫不經(jīng)心撐著欄桿，抬眸掃了一眼。

    聽到諶冰的聲音：看到?jīng)]有？

    沒說是什么東西，蕭致卻會意，點(diǎn)頭：聽到了。

    揚(yáng)聲器那端沒有諶冰的應(yīng)答，若有若無，傳來學(xué)校寢室嘈雜的聲響，笑聲和交談。

    蕭致扯下了手里的白色毛巾。

    不同于剛才繁華熱鬧的另一頭，客廳里安靜，悄然無聲，剛進(jìn)門他就開了電視，現(xiàn)在放著一些光聽聲音就知道虛情假意的廣告。

    有那么一瞬間，他腦子放空，思緒全失，似乎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

    蕭致開口：諶冰。

    嗯？

    我，蕭致笑了聲，我不想在這兒住了。

    諶冰不太聽懂他的意思，緩慢地重新嗯？了一聲。

    蕭致走回客廳，將毛巾丟到沙發(fā)，聲音清晰了不少：想換個地方住。

    諶冰明白了：住哪兒？住校？

    也行。

    對，諶冰想了想，王姨的房子，早還給她吧。以前要帶蕭若，必須有個地方住，現(xiàn)在無所謂了。

    對，無所謂了。

    諶冰尾調(diào)上揚(yáng)，反應(yīng)過來后還挺高興，手臂撐著欄桿往前探身：住校其實(shí)不錯，大家都在，熱鬧。

    蕭致聲音低了些：是這樣的。

    所以住校要怎么處理？跟陸老師打個報(bào)告申請就行了？諶冰問。

    應(yīng)該是。

    那很簡單。諶冰在陽臺來回走，幫忙計(jì)量，這周課補(bǔ)完放二十幾天的假，到時候收假你就搬來寢室。

    蕭致：好。

    雖然但是，落腳的地方，哪怕就住了幾天還有感情。諶冰想了會兒說：房子還給王姨吧，她租出去還能賺錢，她家庭本來也不是很好。

    對。蕭致在另一頭短促地應(yīng)聲。

    安靜了一會兒。

    諶冰突然想到，如果連王姨的房子都還回去，蕭致算不算無家可歸了？

    聽到對面安靜的呼吸，諶冰覺得蕭致可能有這種低落的情緒。

    諶冰想了想，語氣有些認(rèn)真，帶著開導(dǎo)的情緒：沒事兒，不會有什么絕路?，F(xiàn)在我們住校，畢業(yè)了就到外面租房子，工作攢錢買房，遲早能有一個自己的家。

    嗯。

    蕭致在另一頭低低地應(yīng)了聲。

    不要想到太多。除了死是絕路，我感覺人只要還能喘氣，就不會被任何事情難倒。諶冰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了，他其實(shí)不擅長說教，所以舔了下唇，聲音干澀，你也不要覺得自己被全世界拋棄?，F(xiàn)在已經(jīng)觸底，以后不會再比眼前更壞。我們往前走就行了。

    蕭致笑了一聲，嗓音平緩，說話帶著淺淺的氣息：好的，聽到了。

    他好像在逗自己玩兒，回答隨意又散漫，諶冰加重語氣重新道：我說真的。

    蕭致拖長了腔：真、的。

    諶冰：

    cao。

    笑一下算了。

    諶冰呼吸微窒，感覺有什么情緒正往頭上涌，耳畔，蕭致的聲音溫柔到繾綣：還不睡啊乖乖？

    諶冰回頭瞟了眼寢室內(nèi)，文偉還在捶床，捶得周放大呼冷靜！你他媽冷靜點(diǎn)兒！

    扯了下唇，淡淡道：馬上睡。

    明早想吃什么？我順路給你帶了。

    你幾點(diǎn)出門？諶冰反問。

    估計(jì)七點(diǎn)。

    那我也七點(diǎn)出校，到廣場那邊的早餐店等你，有春卷和豆花那家。

    蕭致輕輕呼吸，繼續(xù)用剛才的腔調(diào)說話：好、的。

    諶冰快氣笑了：你他媽？

    蕭致不想再跟他吵了，說：睡了睡了，男明星不早睡沒關(guān)系，但你不早睡可能會掉頭發(fā)。

    諶冰聲音抬高：我他媽不掉頭發(fā)！

    他這么一吼，樓底下宿管阿姨打著電筒抬頭往上一晃：哪個寢室的還沒睡覺？吵這么大聲？把別的寢室同學(xué)都吵醒了？！

    阿姨聲音中氣十足，聲如洪鐘。

    諶冰感覺自己聲音還沒她大，吵醒同學(xué)可能也是她吵醒。

    不過諶冰認(rèn)錯，轉(zhuǎn)頭回了寢室。

    文偉在哪兒呵呵直樂：冰神，這會兒打完電話，知道回寢室了？你繼續(xù)在陽臺吹風(fēng)啊！回什么寢室！不要回寢室！愛情不就可以為你遮風(fēng)擋雨了嗎！

    他本意是想酸一下這種有對象的行為，陰陽怪氣，稍微出一出單身狗的氣。不過諶冰看著手機(jī)，順手拿起桌上的耳機(jī)，頭也不抬：沒打完。

    文偉：

    還沒打完。

    一天連麥到睡覺，到底有完沒完？！??！

    諶冰往床邊過去，耳機(jī)沒插上，能聽見蕭致磁性懶散的聲音：乖乖，只是想讓你早點(diǎn)睡覺，剛才那句話我隨口說的。

    諶冰臉上沒什么情緒，指節(jié)白凈，神色冷漠地插耳機(jī)線。

    聲音還在繼續(xù)：乖乖，乖乖，來，親一下，啾~

    文偉的表情仿佛出了痛苦面具。

    他沉寂兩三秒，爆發(fā)出一聲嗥叫：臥草臥草臥草臥草！我的耳朵！救命啊救命啊救命??！這該死的情侶的甜膩，令人惡心??！

    諶冰看了他一眼，先怔了一下，隨即，沒忍住唇角挑了點(diǎn)笑，我不是故意的。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給我發(fā)爛！發(fā)臭！你們這些情侶，不要再來傷害我！自由自在多快樂

    周放在旁邊笑得渾身發(fā)抖：幸好我沒聽見。

    諶冰本來還有點(diǎn)兒煩呢，被這么一折騰，笑著掀開蚊帳躺回了床上。

    因?yàn)闊幔差^放著個小風(fēng)扇說實(shí)話在來九中之前諶冰從來沒感受過這么質(zhì)樸的納涼方式。他探指擰開開關(guān)，柔順的額發(fā)被風(fēng)吹起，倒在床上。

    蕭致聲音在耳畔，也像清風(fēng)似的：很熱？

    諶冰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哎，怎么給我乖乖熱著了？來，親一下，么。蕭致聲音含笑。

    諶冰：

    有完沒完了。

    諶冰放輕了聲音：你做個人。

    就想親親你，也沒怎么樣。

    行吧。

    等待了一會兒，諶冰問：躺了嗎？

    躺了。

    蕭致那邊發(fā)出輕輕的床鋪按壓聲。

    嗯，睡覺了。

    睡覺了。

    蕭致隔著屏幕親了親他，乖乖，晚安。

    第84章 回去給你換形態(tài)。

    耳邊的呼吸時遠(yuǎn)時近，諶冰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也忘了掛電話。他記憶里蕭致湊在耳邊黏黏乎乎親了好一會兒，等再睜開眼，耳朵附近還掛著耳機(jī)。

    天都亮了，手機(jī)低電量自動關(guān)機(jī)，充電一看通話時長四小時，關(guān)機(jī)通話才停止。

    諶冰給手機(jī)充上電，校服兜里還有幾十塊錢，洗漱收拾后出門。

    跟蕭致約的早餐店距離學(xué)校不遠(yuǎn)，大概十分鐘的路程，到地兒了諶冰等了會兒，不遠(yuǎn)處走來?xiàng)l高瘦的身影。

    清晨空氣中已經(jīng)溫?zé)?，蕭致的校服拉鏈拉到最底下，露出里面干凈的白T恤，袖子扎在小臂處，懶洋洋地往這邊走。

    諶冰看到他：你昨晚怎么不掛電話？

    我等你掛。蕭致拿出手機(jī)掃付款碼。

    那我后來睡著了，你怎么不掛？

    蕭致領(lǐng)了號牌，往店里走：偶爾聽聽你睡覺，挺好的。

    諶冰感覺不出哪兒好了。

    蕭致到里側(cè)找位子坐下，沒骨頭似的仰椅子里，掠低視線看他片刻，似笑非笑說：知道自己睡覺打鼾嗎？

    諶冰：

    逗你的。你睡覺除了身體不老實(shí)，其他地方挺好。

    昨晚說話說著說著，先還能聽見諶冰模模糊糊應(yīng)兩聲，后來聲音就沒了，只有被枕頭捂得有些悶的呼吸，可以想象諶冰睡覺時彎著脊梁，長腿微微蜷著。換自己在他身旁挨著睡，有時候他腦袋還抵到懷里來，很可愛。

    諶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拆開一次性筷子等著上飯。

    普通的早餐，海鮮粥和春卷、小籠包還有幾碟小菜，這家的豆花挺好吃，不過要多等幾分鐘，再去學(xué)校路上已經(jīng)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