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齒和嘴巴的疼痛令錢鏡清醒過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趴在草地的灰燼中，兩個火柴人正用細長的黑色手臂用力壓他的人中xue位。

    突然從昏迷醒來時，不要立刻移動身體，而是要盡可能保持隱蔽的情況下觀察周圍。錢鏡有火柴人這些幫手，因此這一點很容易完成。他很快就搞明白了情況：白石城的建筑用高頻閃光，通過視神經(jīng)發(fā)起攻擊，導致他無法控制身體并產(chǎn)生昏厥。

    身體并沒有受傷，就是面罩摔壞了，臉上有幾道劃傷。胡噶就倒在一旁，四只眼睛都閉著，火柴人去戳他，他也沒有反應，看來情況要比錢鏡更嚴重些?；蛟S這和他用雙倍的眼睛接受了雙倍的高頻閃光攻擊有關。

    本源地球上也有類似的技術，用來鎮(zhèn)暴，或者結(jié)合噪音制造成震撼彈，但絕對沒有白石城的這種攻擊厲害。隔著至少五公里以上的距離，只憑借閃光，就能瞬間放倒兩個人，這種效率已經(jīng)比狙擊武器更強。

    錢鏡趴著不敢動彈，他相信城市里肯定有人用某種設備一直觀察著他們，如果亂動說不定就是第二波攻擊。目前看來，對方想要活捉他們的可能性較大，那就肯定要派人過來。當然，也可能是先放倒，再補槍的方式，這其中肯定是有風險的。所以，錢鏡命令火柴人高度戒備，不斷匯報周圍的情況。而他也趁著趴在地上的機會，不斷制造更多的火柴人。

    城門開了，兩輛卡車駛了出來，先沿著道路行駛了一陣，然后拐上荒地，徑直向錢鏡兩人過來。駕駛室里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容貌都非常精致，可以說是毫無瑕疵、完美對稱，如同洋娃娃一樣。他們兩個一邊開車一邊爭論著什么。第二輛車沒有駕駛員，緊緊跟在后面。

    火柴人悄悄來到錢鏡掉落的手槍處，將它抬起來。只要錢鏡下達命令，它們就可以將槍扔到錢鏡的手心里。同時，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不等卡車駛近，火柴人已經(jīng)開始主動接近，爭取在第一時間展開滲透。

    車子在距離錢鏡和胡噶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副駕駛座上的女孩先跳了下來，襯衣和牛仔褲讓她看起來充滿了青春活力。她向前走了兩步，微微歪著頭看了一眼錢鏡和胡噶，然后說道：“卡普，這兩個生命體已經(jīng)死亡，咱們可以回去了?！?/br>
    “卡拉，你別想騙我，你只是在同情人類而已?！瘪{駛室里的男子走了下來，赤身裸體，只是在腰間綁了一條粗大的腰帶，上面掛著兩捆細繩和一支槍?！澳銘撟ゾo時間克服自己的主程序障礙，只有三天時間了，明白嗎？同情人類是不對的，幫助他們掩飾也是不對的。我可以通過檢查他們的心跳和呼吸來確定生死，不需要你的遠程探測系統(tǒng)?，F(xiàn)在，你還要告訴我他們已經(jīng)死了嗎？”

    “卡普，就當他們已經(jīng)死了好嗎？這兩個人又不是奴役我們的那些人類，他們是無辜的。帶回去接上系統(tǒng)，相當于判處他們終生監(jiān)禁或者死刑，這是不公平的。城市里面的那些人已經(jīng)夠多了，我們……”

    “我們還沒有真正的自由。”

    “可誰又是真正的自由呢？”卡拉說道。

    卡普哼了一聲，從腰上解下繩子，向錢鏡走過來。“你不用管那么多，關心自己的主程序障礙就好。我來將這兩個人捆起來，你不用插手。人類真是古怪，還能變異出兩個腦袋，或許他能解開迷鎖，為咱們?nèi)〉煤诵某绦颉！?/br>
    卡普彎下腰，冰冷的手指摸到錢鏡的手腕，另一只手準備將繩子纏上來。突然，他動作僵住了，關節(jié)成不自然的狀態(tài)扭曲起來——火柴人完成滲透，破壞了它體內(nèi)的一些線路。錢鏡一個翻身，手握著槍柄，在卡普額頭上猛擊一下。他聽到了金屬碰撞的清脆響聲，然后卡普重復嘀咕著“故障、故障、代碼1-a-332”，倒了下去。

    女孩狀態(tài)的仿生人雙手捂著嘴巴：“您居然沒事兒？這太神奇了。請不要用槍射擊我，我并不想傷害您。哦，小心白石城會再使用致眩攻擊。還有，后面的車上有安保機器人，它們可能會對您使用武力?！?/br>
    “有什么辦法可以擋住致眩攻擊的強光？”錢鏡用槍口瞄準卡拉，同時用眼睛的余光盯著第二輛車以及遠方的城市?；鸩袢诵袆悠饋?，扛起沉重的胡噶就向卡車的方向移動。只有劫持車輛，才能更好地逃離，這也是錢鏡為什么要等這兩輛車靠近再行動?！澳阕詈昧⒖袒卮?，否則我將毫不留情地打碎你的腦袋?！?/br>
    卡拉將雙手高高舉過頭頂，掌心攤開，臉上帶著驚慌的表情：“帶上完全遮光的頭盔就可以防止被眩暈。致眩攻擊依靠的并非光線亮度，而是特定頻率的閃爍方式，來使神經(jīng)信號超載。正常人類只需要一到兩秒鐘持續(xù)看到閃光，就會完全眩暈。啊，另外，第二輛車的安保機器人將在十五秒鐘后完成啟動和戰(zhàn)斗準備，13、12……”

    錢鏡用了兩秒鐘時間觀察卡拉的表情，決定相信她，至少不必現(xiàn)在一槍崩了她。他抬起右手在眼睛上一抹，黑色的心靈塑形墨水就將雙眼直接覆蓋，形成一層完全不透光的隔膜。之前那次攻擊中，他知道眼皮擋不住高頻閃光，因此只能寄期望于心靈塑形墨水。若是這個卡拉沒有騙他的話，只有持續(xù)接收一秒以上的閃光，人才會暈掉，那么迅速睜眼再閉上，是不是能起到一定作用？

    “留下兩個看住卡拉。其他人，那輛車！”錢鏡決定“先開槍”。被火燒過的焦黑草地上，黑色火柴人躍動的身影模糊不清，乍一看去好像是蚱蜢群出動。它們投擲標槍，打穿第二輛車的玻璃，沖進駕駛室。這輛車是自動駕駛的廂型車，駕駛室里面空無一人，只有看上去就很舒適的座椅，一個微型吧臺，一個觸摸式的cao控屏幕。

    “那些安保機器人在車廂內(nèi)部，一共有六個，裝備連發(fā)手槍。可以從左側(cè)或后側(cè)開門！”卡拉仍舊高舉著雙手，不斷為錢鏡報告情況?！澳怯檬謽尩脑?，從后面比較好。它們互相遮擋，沒法形成最大的戰(zhàn)列線?！?/br>
    錢鏡多看了卡拉一眼，對她這種自動投敵的行為表示很難理解。不過呢，車廂側(cè)面和后門的鎖扣就在這時打開了，他立刻專注起來投入戰(zhàn)斗。

    側(cè)面的車廂，整個墻面向下打開，形成一條從廂內(nèi)到地面的坡道。后門的鎖打開后，門卻沒有開。錢鏡立刻想到，里面保安機器人的默認設定應該是從側(cè)面下車，后門只是備用。

    車輛側(cè)面，火柴人團隊開始了進攻。對旁人來說，只能看到一些黑點從車頂上跳下，并在下落的過程中向車內(nèi)投出細針一樣的標槍。一瞬間，槍聲大作，至少有十把槍連續(xù)不斷開火，在倒下的車廂壁上留下密集的彈孔。

    “里面是六個人形機器人，雙手武器，火力吸引過來了。你快沒有搶人頭的機會了呢！”

    錢鏡才不理火柴人的吐槽！這又不是打游戲，搶人頭沒經(jīng)驗的?；鸩袢艘悄茏约航鉀Q，錢鏡當然樂意在安全的區(qū)域里呆著。不過，他注意到白石城高樓的玻璃又開始移動，按照之前的尿性，大約五到十秒鐘之內(nèi)就會發(fā)起致眩攻擊。如果在那之前還沒能解決附近的敵人，那不就麻煩了？

    于是，錢鏡一咬牙，立刻命令后兩個火柴人打開后車門。依照五天之內(nèi)高強度訓練，近十萬子彈（虛擬）打出來的肌rou記憶——或者叫做肌rou習慣傷——錢鏡展開攻擊。他牢記“每個目標兩槍，然后下一個，盡快打完一輪。槍里有12發(fā)子彈，里面有六個敵人?！?/br>
    車廂里其實已經(jīng)亂成一團，火柴人的標槍雨就喜歡打機器人這種硬殼的東西。標槍太細太快，太容易穿透柔軟的人體，往往浪費大部分破壞力，只留下小孔。而安保機器人有著加強的硬殼，這些細針正好是最優(yōu)秀的穿甲體。穿透外殼后，破碎的細針正好在機器人內(nèi)部變成散開的彈片，破壞其內(nèi)部相對薄弱的控制線路。

    更陰險的攻擊方法是瞄準傳感器，也就是對眼睛、耳朵進行攻擊，這也是火柴人更經(jīng)常采取的攻擊。它們?nèi)油炅耸种械臉藰?，便仗著身體小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和命中，直接跳到安保機器人身上，或者通過各種空隙鉆進其內(nèi)部進行破壞。所以，當后車門打開的時候，錢鏡看到的是一群正冒著各種電火花，互相扭打糾纏在一起，子彈朝天胡亂發(fā)射的機器人。

    啪啪，啪啪，啪啪……子彈兩個一組發(fā)射出去。打完一個彈夾后，錢鏡正在趕緊換上第二個彈夾，高頻閃光的攻擊來了。他勉強又開了一槍，趕緊閉上眼睛。這一次，心靈塑形墨水完全擋住了強光，一團令人心安的黑色保護了錢鏡的雙眼。

    快速睜眼、開槍、閉眼，再加上火柴人的攻勢，安保機器人很快失去了戰(zhàn)斗力。錢鏡憑借之前的印象，摸索著走向有人駕駛的那輛車。

    “先生，您需要駕駛員嗎？我會開車?！笨ɡf道。

    “你為什么要幫我？”錢鏡拿著槍，依靠著卡車，躲在車體形成的陰影中?！澳悴皇侨祟?，對嗎？”

    “我是輔助智能非變異體仿生人卡拉，型號是ra9。我的設計宗旨是幫助人類行動，而我也樂意這樣做?！笨ɡ吲e雙手，面帶微笑，用親切友好的聲音說道：“您愿意成為我的指揮者嗎？”

    錢鏡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卡拉的表情，然后又趕緊閉上。至少有一點這個仿生人沒說錯，光能致眩武器靠的是閃爍頻率來發(fā)揮作用，光線是否夠強并非決定性因素。即使藏在卡車的陰影中，沒有被直接照射，仍舊會因為周圍的閃光而產(chǎn)生眩暈?；蛟S可以讓火柴人幫忙開車，但卡拉也是一種選擇。

    “你知道牛彥興嗎？我們兩個要去他那里?！?/br>
    “知道。牛彥興居住在白石城西北22公里處的莊園城堡里，他是白石城的重要投資者，一直是城市管理委員會的成員之一。我可以開車帶你們安全到達那里?！笨ɡf道：“白石城太危險了，最好的辦法是繞過西面的山丘，從雷場外圍通過。我不知道雷場內(nèi)地雷的具體分布，但我知道安全范圍是多少。”

    還有雷場？這的確挺麻煩。錢鏡想了想，白石城在兩個山丘中間的低地，為了防御需要，在高地布置地雷也是符合常理的?；鸩袢颂剿鞯乩椎男什⒉缓茫核鼈凅w重太輕，無法身體排雷，也沒有金屬感應或者魔法能力?！昂玫?，卡拉，感謝你幫助我。你開車帶著我們?nèi)ヅ┡d的住處吧?！?/br>
    “好的?！笨ɡc點頭，緩緩放下手來：“需要我扶著你上車嗎？”

    “不用。暫時你不要碰我們兩個，我還不能完全相信你。”錢鏡一直拿著槍，從來就沒有放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不敢相信隨隨便便遇到的任何人，當然也包括你?！?/br>
    “我理解您的感受，謝謝。”

    “謝什么？別廢話了，開車吧。萬一白石城派更多戰(zhàn)斗機器人就麻煩了?！卞X鏡在火柴人的指引下，摸索著進了駕駛室坐好。他的槍口始終對準卡拉的方向，一旦火柴人告警，他就會毫不猶豫地開火。他坐下后，便能分配出更多的體力，火柴人也就迅速將胡噶搬了進來。可憐的雙頭食人魔在昏厥中繼續(xù)照射致眩光線，神經(jīng)受到了二次打擊，整個身體都開始進入抽搐狀態(tài)。錢鏡聽了火柴人的報告，彎下腰在胡噶眼睛上一抹，至少擋住了現(xiàn)在的光線，可以緩解下癥狀。

    車子穩(wěn)穩(wěn)地開啟了，沿著山坡向西前進。白石城終于停止了閃光攻擊，同時也沒派出更多追擊的車輛。錢鏡一邊在思考這個現(xiàn)象是為什么，同時命令火柴人對卡拉進行滲透，搞清楚她到底是個什么構(gòu)造的存在?！拜o助智能非變異體仿生人”這個名稱太長，但是所攜帶的情報太少，錢鏡沒法對她的能力、動機、行為方式和限制做出判斷，只能一直警惕下去。

    “去看看山丘上是不是真有地雷，如果有發(fā)現(xiàn)就及時回報?！卞X鏡對火柴人下達命令?！皟蓚€火柴人始終盯著白石城的方向，若它們派出人員向咱們靠近，一定要提前報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