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切都是錯覺。

    就好像，她從未回到她的身邊。

    第 18 章

    穆雪衣一夜沒睡，坐在沙發(fā)上等周枕月回來?？芍钡教炝?，她緊盯著的那扇門也沒有被推開。

    不僅是這一天，接下來的幾天，周枕月也一直都沒再回來過。

    穆雪衣知道給周枕月發(fā)微信得不到回復(fù)，她也沒有她現(xiàn)在的手機(jī)號，只能問小艾。小艾只是說周枕月在忙，具體在做什么也說不清楚。

    五天后，小艾才來到酒店，手里捏著兩張機(jī)票，說送穆雪衣回岸陽。

    穆雪衣躊躇了很久，問起周枕月會不會和她一起。

    小艾回答：周總昨天就回去了。

    穆雪衣張了張嘴，再問不出話來。

    周枕月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讓她像一個在海中央溺水的人，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無措，卻又無可奈何，無力自救。

    回到岸陽后，她還是住在江邊公寓。除了小艾會按時過來把冰箱填滿，再沒有別的人來造訪。

    期間周豐年聯(lián)系過一次她，給她打了五萬塊錢，說是給孫媳婦包的紅包。她本想拒絕，可是又怕周豐年對她們的關(guān)系起疑，只得收下，放在一張新銀行卡里，一分錢也不動。

    時間就這樣悄悄過去了半個月。

    半個月后的某一天，穆如晴突然破天荒地聯(lián)系了她。

    電話打過來時，穆雪衣正在洗衣服?？匆娖聊簧夏谴?dāng)?shù)字，她眼里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把穆如晴從聯(lián)系人里刪掉了，可那串?dāng)?shù)字就刻在她的腦海里。那是初中時穆國丞給她們一起辦的號碼，和她的號就差三個數(shù)字。

    片刻的猶豫后，還是點(diǎn)了接聽。

    穆如晴：雪衣？

    聲音聽上去倒是沒有往常的刻薄。

    穆雪衣吸了一口氣，控制著自己的嗓音在一個沒什么情緒的區(qū)間：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穆如晴輕笑一聲：離家出走也一個多月了，還沒鬧夠？

    穆雪衣皺眉：我沒有和你開玩笑。

    穆如晴又笑了笑：給你卡解凍了，昨兒往里打了些錢。今天是你生日，我在家里弄了個小聚會，晚上回家來吃飯。

    穆如晴的語氣就像是最尋常家庭里鬧了幾天脾氣后輕易原諒對方的懂事的jiejie，似乎天大的隔閡也隔不斷那層血緣關(guān)系。

    穆雪衣是個很缺愛的人，尤其缺失來自于家庭的愛。有時候只需要一點(diǎn)點(diǎn)溫情，就可以將她本以為不可能再被撼動的內(nèi)心溫暖起來。

    哪怕她的理智清清楚楚地明白，這些極大可能都只是假象，或是穆如晴一時興起的施舍。哪怕如此，她也珍視著這些溫暖。

    但穆雪衣也知道，與穆家之間的這條線，還是必須要劃清的。

    她說：飯我可以回去吃，錢我不要。

    穆如晴應(yīng)該在辦公桌旁，還能聽到隱約的按筆的咔噠聲：隨便你。

    她話鋒一轉(zhuǎn)，又問：最近過得怎么樣，周枕月對你好不好？

    穆雪衣沉默了一下，說：和你沒關(guān)系。

    穆如晴對她這種態(tài)度也不生氣，只是說：雪衣啊，有些事你自己得想明白。周枕月是什么人？她和我一樣，是一個大公司的管理者。管理者能坐穩(wěn)這個位子，性格里怎么都得帶著點(diǎn)多疑。你騙過她，就算她對你還余情未了，你們也絕對回不到從前了。你打算怎么著？一輩子跟她過猜來猜去、忽冷忽熱的日子？

    穆雪衣皺起眉：你什么意思？

    穆如晴：好心勸你早點(diǎn)回頭而已，你不愛聽就算了。掛了。

    雖然電話的結(jié)尾并不太愉快，但穆如晴肯主動幫她慶生這事還是讓穆雪衣有點(diǎn)心軟。

    她這個jiejie打小就看不上她，她還以為穆如晴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其實(shí)她當(dāng)然更期待著另一個人能記得她的生日。

    不過，她應(yīng)該是有點(diǎn)癡心妄想了。今天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卻連小艾的電話都沒有接到。

    到了晚上。

    穆雪衣如約到了穆家。

    穆如晴果然弄了個小而溫馨的聚會，請了幾個同學(xué)。鐘婉也在，見了穆雪衣，總是籠罩著陰霾的臉才晴朗起來，笑盈盈地抱著禮物盒走過來。

    鐘婉:雪衣，好久不見！

    她把禮物塞到穆雪衣手里，又拉著她手腕帶她往里走:你來看看蛋糕，是我親自去店里挑的。

    內(nèi)廳被用心地裝飾過了，天花板上還有精致的彩帶與氣球。蛋糕足有五層，被裝在一個矮推車中，蛋糕旁邊則坐著一個熟悉的人。

    沈懷星見穆雪衣過來，穩(wěn)重地起身，遞上禮物:雪衣，生日快樂。

    穆雪衣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沈懷星，無意識地收下了禮物盒，半晌才問:老師？你怎么會在這里？

    沈懷星推了推眼鏡，含著笑:你jiejie叫我過來的。

    穆雪衣不知該和沈懷星說些什么，只得點(diǎn)點(diǎn)頭，謝、謝謝

    沈懷星坐在了穆雪衣旁邊，半傾過身子面向著她，姿勢與語氣都有點(diǎn)曖昧:拆開看看合不合適，不合適的話，我拿去叫他們改。

    穆雪衣有點(diǎn)不適，默默地拉開了一些距離。她低頭拆開盒子，看見里面躺著一條設(shè)計很巧妙的手鏈。鉆光閃閃，配著鉑金的小星星。

    沈懷星把它拎起來，雙手拈著兩端，靜靜地看著穆雪衣。

    出于禮貌，穆雪衣還是把手伸了出去。

    手鏈環(huán)上手腕。

    長度似乎有點(diǎn)尷尬，繞兩圈多出來一段，繞三圈又要短一截。

    沈懷星收回手，輕嘆一聲:你太瘦了，這手鏈?zhǔn)抢@兩圈的。

    手鏈的不合適反而讓穆雪衣松了口氣，她說:沒關(guān)系，您的心意我領(lǐng)了，其實(shí)您可以自己留著，改來改去也麻煩。

    沈懷星笑了笑，說:你不想要我也理解，我們現(xiàn)在確實(shí)不是那種可以送貴重禮物的關(guān)系。

    她頓了頓，聲音轉(zhuǎn)低:但你真的不記得它了嗎？

    穆雪衣看著那條手鏈，眼底的光輕輕顫動。

    她怎么可能不記得？

    當(dāng)年，她指著柜臺里的這條手鏈對沈懷星說:老師，以后我們拍婚紗照的時候，我想戴著它。

    當(dāng)年沈懷星不敢買給她的東西，就算現(xiàn)在買了，又有什么意義呢？

    遲來的承諾，毫無意義。

    穆雪衣眨了一下眼，答道:

    不記得了。

    沈懷星垂下眼，握緊了手里的鏈子。穆雪衣的態(tài)度很堅決，在這么多次試探中，她毫無例外地明里暗里地拒絕著自己。

    可她還是不甘心。不甘心錯過穆雪衣。

    很奇怪，當(dāng)年她無論如何都無法鼓起的勇氣，竟通通反噬到了求而不得的現(xiàn)在。

    聚會結(jié)束后，穆如晴把穆雪衣叫到了自己的房間。

    穆如晴一反往常地親手給她倒了一杯水，遞杯子的同時，有些戲謔地問:我看你今天是打車過來的，怎么，周枕月都沒叫人送一下你？

    穆雪衣接過水杯的手頓住。攥緊杯子，沒有說話。

    穆如晴坐進(jìn)沙發(fā)中，隨意地翹起二郎腿，我看沈教授對你挺好的，之前你們不是愛得死去活來的么？現(xiàn)在有機(jī)會再發(fā)展，你應(yīng)該高興才對。爸爸也覺得，咱們家可以和沈家結(jié)個親。

    穆雪衣覺得可笑：現(xiàn)在你們倒改口了？當(dāng)年我們受阻的時候，怎么不見你們支持？

    穆如晴：當(dāng)年你還小。

    穆雪衣冷笑：不。是因?yàn)楫?dāng)年沈叔叔還不是岸陽財大的校長，你們沒什么能拿來利用而已。

    穆如晴神情一頓，慢悠悠地抬眼看了看穆雪衣。

    穆雪衣問道：直說吧，你今天叫我過來究竟是為了什么？

    穆如晴聳聳肩：給你慶生啊。

    穆雪衣盯著她：我是軟弱是沒用，可我不是個傻子。你提起爸爸之前，我還有幾分相信你是真心為我慶生。我猜，你今天叫我回家，要么是為了撮合我和沈懷星，要么是打算威逼利誘我去偷周家的東西，要么

    她咬了咬牙：就是故意做給阿月看的。

    穆如晴只是笑，一言不發(fā)。

    穆雪衣：阿月會知道我回了穆家，她會猜我是不是又和你們有了聯(lián)系，你明知道她現(xiàn)在最敏感的就是這些。你今天提了好幾次阿月，你以前從來都是不屑于提她的，而你今天提了這么多次，還都是在挑撥我和她的關(guān)系。

    說到這里，穆雪衣突然想到了之前鐘婉的那個電話，緊接著想通了這些天她一直想不通的事：她這一段時間突然疏遠(yuǎn)我，是不是你搞的鬼？

    穆如晴輕緩地嘆了口氣：穆雪衣，雖然我很討厭你，但我不得不承認(rèn)，你確實(shí)比我想象中要聰明。

    穆雪衣臉色一變：真的是因?yàn)槟悖?/br>
    穆如晴不再遮攔：是啊，是因?yàn)槲?。我也不怕告訴你，半個月前，我故意讓周枕月誤會你想偷周氏的報價表。我以為你受了冷落，沈教授和我再給你一點(diǎn)關(guān)懷，你就會乖乖地回來，或許，會心甘情愿地再去偷一次文件也不一定。

    她笑得有點(diǎn)過于坦蕩了，一點(diǎn)都不像個計劃敗露的人。

    看來這些彎彎繞繞的詭計沒法套住你，那不如就直白一點(diǎn)吧。

    穆雪衣蒼白著臉，手指蜷起。

    穆如晴：我要周氏的報價表，十天內(nèi)，你想辦法弄到手。

    穆雪衣氣極反笑：你憑什么覺得我會答應(yīng)？

    穆如晴從容地盯著她：周老爺子還不知道你三年前干的好事兒吧？

    穆雪衣身體一僵。

    穆如晴輕輕一笑：你猜，如果他知道當(dāng)年是你偷了文件，是你害他的寶貝孫女出車禍差點(diǎn)死掉，他還會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和藹可親?。?/br>
    19、第 19 章

    聚會結(jié)束, 穆如晴叫鐘婉送穆雪衣回去。

    一路上，穆雪衣都看著窗外發(fā)呆。

    她明白，她和周枕月之所以還能有如今這點(diǎn)聯(lián)系，都是因?yàn)槟欠葜苷碓聻榱藵M足老爺子的心愿才與她簽訂的合約。如果老爺子知道了真相, 毋庸置疑, 合約也就結(jié)束了。

    她一直都很想要早點(diǎn)還上錢, 結(jié)束這個合約, 與周枕月開始正常的發(fā)展。但以老爺子震怒這種方式結(jié)束, 絕對不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

    周枕月那么尊敬爺爺, 如果老爺子不允許, 她們的關(guān)系可能就真的走到了盡頭。

    可是聽穆如晴的話去偷那份報價表

    這個想法只是在腦子里涮了一下她就接受不了。她知道，這一回就算是去死，她都不會再去拿周枕月任何東西。

    雪衣，鐘婉突然叫她, 怎么一直不說話？

    穆雪衣回過神來，沒什么。那個, 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