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方愛國一個人躺在醫(yī)院病床上睡不著，想了很多。

    這五年，他是怎么和兒子相處的？為什么會對明庭有那么大的誤會？想來想去，方愛國的記憶里只有左紅欲言又止的委屈表情。

    她是故意的吧！

    當(dāng)年結(jié)婚，左紅擔(dān)心明庭不會接受自己，他就讓明庭在鄉(xiāng)下多住了好幾年，15歲才回家。

    明庭回家后，她又每每做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話里話外都是擔(dān)心明庭會學(xué)壞。

    結(jié)果讓方愛國誤會兒子天天不好好念書和人混，做壞事……

    現(xiàn)在看到左紅的臉，方愛國不知道到底她的哪副面孔才是真的。

    可笑的是，若是他指責(zé)左紅，她又會說，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猜想，當(dāng)父親的懷疑明庭，不相信親兒子，她這個繼母根本沒說什么。

    是啊，她是沒說，但是她的表情神態(tài)，無不說明了問題。

    方愛國忽然覺得很累，累得不行。

    “你要是覺得煩，就分家。把他們分出去單過！”方愛國也不管有多吵，自己倒了杯水喝。

    “那怎么行！”

    左紅聲音有些尖銳。

    明庭被趕出家門的樣子她還記得，方愛國這是要把衛(wèi)成棟也打包趕出去？不行！

    “為什么不行？”

    看著左紅有些扭曲的表情，方愛國心里生出一股惡意來，“老子連親生兒子都能趕走，更何況是繼子?！?/br>
    方愛國不清楚雷老是不是也知不知道了自家的事情，他能讓破格留明庭在身邊當(dāng)生活秘書，關(guān)于他的一切肯定有專人查。

    自家的爛事兒，居然還讓老首長知道了，真是太丟臉了。

    “那怎么一樣？”左紅不知道方愛國發(fā)什么神經(jīng)，“成棟并沒有做錯事，阮婷又沒有收入，趕出去他們怎么生活？”

    “照你的意思，明庭做錯事了？”方愛國氣笑，“參謀長調(diào)查了，明庭從來沒有做過什么壞事，連調(diào)皮的事情都沒做?！?/br>
    “可他，他不是你親自趕走的么，我也勸過你……”

    看出來方愛國心情不好，左紅的聲音小了很多。

    “對?。∥亿s走自己兒子，現(xiàn)在再趕走繼子，你要是愿意走也可以，我就樂意當(dāng)個孤家寡人?！?/br>
    方愛國想到參謀長昨天說的“揀了芝麻丟了西瓜”，一直戴在他眼睛上的濾鏡“咔嚓”碎了。

    左紅也不再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衛(wèi)成棟好像也沒那么優(yōu)秀，優(yōu)秀到值得讓他放棄兒子的前程去培養(yǎng)……

    反倒是他的親兒子，一直是放養(yǎng)狀態(tài)，像頑強的野草一樣野蠻生長，不知道什么時候?qū)W了醫(yī)術(shù)，救了雷老。

    他真的是錯了。

    “老方，你，你這是什么意思？”左紅驚呆了。

    讓她也走？這是要離婚嗎？

    “我說的很清楚，要么他們走，要么你們一起走，就這么簡單?！?/br>
    方愛國一拍桌子，震得旁邊阮婷和三個男孩都安靜下來。

    “這是老子的家，老子連親兒子都不要，難道還要對你們這些外人仁慈么？”方愛國指著阮婷他們。

    “給老子閉嘴，再吵吵信不信老子現(xiàn)在就讓你們滾蛋？！”

    剛才還在吵鬧的幾個人立刻閉嘴，阮婷驚慌地看看方愛國又看看左紅，怎么回事？公公婆婆吵架了？他們吵架為什么要趕她走？

    施家兄弟也連忙聚在一起，緊張地你看我我看你的。

    等中午吃飯，衛(wèi)成棟才從樓上下來。

    他嫌阮婷的幾個弟弟太吵，上午一直躲在樓上，還不知道樓下發(fā)生的事情。

    等方愛國說，讓他和阮婷分家出去，衛(wèi)成棟傻眼了。

    “爸，為什么??？”衛(wèi)成棟急了。

    他根本就養(yǎng)活不了阮婷和那三個拖油瓶，還指望家里出錢養(yǎng)著他們。怎么這才一天時間，他們就要被掃地出門？

    “明庭20歲就出去自謀生路了，他走的時候我什么都沒給。你攜家?guī)Э诘?，我給你五百塊錢，其他的你自己想辦法?！?/br>
    “你也不要想著躲到部隊，你要是不處理這事兒，我回頭打包把他們都送過去?！?/br>
    方愛國吃完飯，筷子一拍。

    他在的時候，施家的三個男孩兒都老老實實的，他們很能辨別這個家里幾個人的地位。

    方愛國是放在首位不能得罪的。

    “老方，老方你有什么氣對我撒，拿孩子們出氣做什么？哪兒有兒子剛結(jié)婚就把他和兒媳婦趕走的？大家知道豈不是會笑話死！”

    左紅差點兒急哭了。

    “你要是心疼，可以一起搬出去住，照顧他們?！狈綈蹏鴳B(tài)度堅決。

    “至于你說的笑話，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大笑話了，沒臉了！我還怕什么！”

    方愛國給衛(wèi)成棟他們下了最后通牒，讓他出去找住的地方，明天黃昏必須搬走，屬于他們的衣服和日用品可以拿走。

    “我對親兒子都沒有這么好，明天晚上要是還在家里，別怪老子趕人！”

    說完，方愛國回了房間，重重地關(guān)上門。

    “媽，怎么辦？”衛(wèi)成棟怎么舍得離開方家。

    他在這里生活的時間比明庭都長，在他心里，這兒就是自己家。

    方愛國昨天還好好的，為什么會突然要分家，把他們趕走？到底怎么了？

    “阮婷，你回阮家找你爸，讓阮旅長來勸勸老方?！弊蠹t也是六神無主。

    既然她勸說方愛國沒用，那就找別人來。

    阮婷結(jié)婚第一天，本來新婚應(yīng)該是喜氣洋洋的，可她回到家看到阮文濤就哭了，“爸，方團長要分家，要把我和成棟趕出去，你快去勸勸他吧！”

    “什么？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你慢點兒說?！?/br>
    阮文濤還在頭疼王紅梅的事情，誰知道阮婷就帶回來這個噩耗。

    等聽她說了經(jīng)過，阮文濤頓時覺得頭大。

    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看到阮婷哭紅的眼睛，阮文濤想了下，可能是施家的三個孩子鬧騰，把方愛國惹毛了，才會遷怒衛(wèi)成棟和阮婷。

    說起來，這也是王紅梅的問題。

    她非要追究責(zé)任，把施家爸媽送到公安局，現(xiàn)在可好，把老方家鬧成這樣！

    阮文濤覺得，這里面也有自家的一些責(zé)任。

    “別急，我去你家看看。”

    阮文濤一到，左紅和衛(wèi)成棟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樣，“爸，我爸在里屋，麻煩您好好勸勸他！”

    叩叩叩——

    方愛國一聽，就知道他們把阮文濤喊來了。

    等阮文濤進門，方愛國笑了一聲。

    “你是猴子搬來的救兵？我告訴你，今天就算是玉皇大帝，如來佛祖來，這家我也分定了！不分就離婚，讓左紅帶著他們滾蛋！”

    “老方，你消消氣，到底怎么了？”阮文濤認識方愛國很多年，從沒見他這樣過。

    阮文濤也不是外人，方愛國就把明庭的事情說了一下。

    當(dāng)?shù)弥魍ケ惶卣羞M部隊，以后就是雷老的生活秘書，阮文濤差點兒咬了舌頭。

    “就是那個雷老？”

    阮文濤明白了，為什么昨天婚禮上，參謀長離開后方愛國會暈。

    換成他，他也暈。

    “老方，參謀長查了，明庭這孩子，從沒有做什么壞事。為什么這幾年他名聲這么差？為什么我回來打他？要不是她挑唆，我會誤會自己的兒子？會把兒子趕出家門？”

    方愛國眼圈發(fā)紅，拿煙的手微微顫抖。

    “那天晚上我一分錢都沒給他，一身衣服都沒給他，就那么把他趕走了。我給繼子cao辦婚禮，給繼子求前程，沒管過他。對他只有責(zé)打沒有關(guān)心，我不是個好父親?！?/br>
    “既然我是個絕情的爹，連親生兒子都不要，那繼子也走吧！你別勸，勸我就跟你翻臉?！?/br>
    方愛國摁了煙頭，抹了把淚，撇開臉。

    參謀長不是說，要一碗水端平么。以前他沒端平，虧待了明庭，這回，一定端平。

    對方都把話說死了，阮文濤也不好勸了。

    咋勸？

    雷老的上一位生活秘書，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軍區(qū)首長，有軍中猛虎的稱號。明庭的前途，自然不用說。

    他的性子又是個倔強的，通過他敢去軍區(qū)告親爹就能看出來。

    方愛國直接斷絕了父子關(guān)系，這以后咋修復(fù)？

    若說這里面左紅沒有作妖，阮文濤是不信的。當(dāng)后媽到這份兒上，現(xiàn)在也算是自食惡果了。

    唉……

    阮文濤嘆了口氣，沒勸他。臨走的時候，方愛國喊住他。

    “我聽說，明庭認了王紅梅當(dāng)干媽，阮菊當(dāng)干meimei。他既然能在雷老面前推薦范司務(wù)長的小子，肯定不會把阮菊落下?！?/br>
    “老阮，接王醫(yī)生回來吧！別為了不相干的人，一家子反目，到時候跟我一樣后悔。萬一阮菊跟雷老說了什么，你覺得呢……”

    雖然雷老的人品他們都相信，這是位非常正直的老首長，可是留下壞印象總是不好的。

    家里的事情都處理得糊里糊涂的，齊家都做不好，能把工作干好嗎？

    見阮文濤走出來，左紅和衛(wèi)成棟、阮婷一起擁上來。

    “怎么樣？阮旅長，我家老方松口了嗎？”左紅焦急地看著阮文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