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天的血腥味令人作嘔，幾個做法的修士一看到沐靈就攻了過來！

    那幾人修為遠不及沐靈，然而這是他們的老地盤，沐靈對戰(zhàn)經(jīng)驗少，對方法寶頻出，沐靈一不小心就被他們纏在了陣法里，僵持的時間越拖越長，眼見著那四個女孩的臉色愈發(fā)蒼白，也不知從哪里突然跑出來一批蛇蟲毒物擾亂了那些修士的步伐，沐靈急中生智，趁著這個間隙手中的鮫紗迅速變長，鋒利如刀刃，嘩啦一聲，硬生生切開了血池中那個巨大的繭

    圍攻沐靈的修士們大驚失色，然而此時來不及了！

    白繭切開，里面并不是沐靈以為的妖魔邪物，而是一個蒼白羸弱的年輕男子。那男子一雙眼成了豎瞳，喉嚨嘶嘶作響，蜷曲著身體怨憤地望著沐靈的方向，不甘地沉入血池之中

    繭內(nèi)的男子一死，圍攻沐靈的修士們也不再戀戰(zhàn)，紛紛逃出了地宮。

    沐靈召喚門人將那四個女孩救回了門內(nèi)，又費了點功夫毀掉了這個邪門陣法，幫老婦鬼在尸骨堆中找到了她的孫女超度升天，之后才重新回到了地面。

    地道里的陣法被毀，地面上蔥翠的槐樹一朝枯死，沐靈走了百米，才發(fā)現(xiàn)那個可憐的孩子昏迷在一棵樹下。

    小孩緊咬下顎，雙目緊閉。她的脈象十分奇怪，一股蠻橫的未知力量在脈搏里橫沖直撞，這種痛楚宛若千萬把刀子切割軀體，成人尚且難忍，也難為眼前的小孩能夠硬生生忍下來。

    小可憐！

    沐靈嘆了口氣，俯身抱起小孩。

    小孩的重量比沐靈想象中還要輕，沐靈望了小孩顫抖的眼睫一眼，唇角彎了彎，鮫紗逸開，踏風(fēng)而行。

    化神期修者縮地成寸，鮫紗以飛快的速度從空中掠過，快得宛若一道殘影。

    不知有意無意，鮫紗打著卷兒、若有若無地拂過小孩的臉龐，臉上的麻癢隨著女子身上的清香一齊襲來，像是有一根羽毛在心尖撩撥，小孩抿緊唇、背脊繃緊成一條直線，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意志才克制住偏頭的沖動。

    這種忍耐太過煎熬，甚至蓋過了體內(nèi)那種令人發(fā)狂的疼痛。

    呵！幸好這種難熬的時光沒有維持太久，沒多久上方就傳來一聲輕笑：咱們到了，別裝睡了！

    小孩愣了愣，沒料到自己會被看穿，木著臉睜開了眼。

    女人已經(jīng)除下了臉上鬧市兩文錢一個的木質(zhì)面具，面具下方是一張毫無瑕疵的臉，比小孩想象之中的更為年輕，也更為貌美。女人身后是一棟木質(zhì)小樓，小樓后方是高聳入云的山峰，仙鶴、修士在山岳間穿行，雄渾的鐘聲在山岳回蕩，此處的天空看起來似乎都要比外界更為澄澈。

    這就是無數(shù)人心心念念追尋的仙門嗎？

    小孩看著眼前的景象，心底里卻一點也沒有自己以為會有的歆羨，腦海里幾乎是本能地排斥著這個地方。

    這里是青波峰。

    沐靈將小孩抱入樓內(nèi)，面不改色地施了個咒將房間的凌亂物品堆到角落，將小孩放在榻上之后，沐靈眼神閃了閃，半蹲在小孩面前，幽幽地嘆了口氣

    好餓！我昨晚打了一晚上架，感覺骨頭都快散了架！

    我又不會做飯，孤零零一個人住在山上

    沐靈目光灼灼地盯著小孩腰間的乾坤袋。她當(dāng)時抱著哄哄小可憐的心態(tài)將乾坤袋塞給了小孩，偏偏乾坤袋里頭有不少沐靈心愛的辣味小食，小孩又身受重傷飲食不能辛辣

    可惜小孩似乎沒有聽出沐靈話里弦外之意，她躺在榻上怔怔地看著天花板，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

    小孩，沐靈又湊近了一些，眨巴著眼睛，見迂回不成決定打直球：你能把乾坤袋還給我嗎？

    我?guī)湍汜t(yī)好你的病

    女人的聲音又軟又嬌，像是一條無骨的水蛇晃蕩著游進人的心里

    仙門的人道貌岸然沒一個好東西，居然連送回去的東西都好意思要回去！

    小孩心中嗤笑，面上卻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至于這女人口中的能治自己病的事情，小孩下意識嗤之以鼻：她忘記了以往的記憶，不知道自己的來歷，但潛意識告訴她，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根治她的病

    小孩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女人興高采烈地拿回了乾坤袋，一邊說著真乖！一邊獻寶般端了一碗水來到她面前。

    喝了這杯水，你就不會痛了

    真敷衍！

    鬧市賣藝的騙子都要比她有水平！

    小孩一口飲完這一碗和普通泉水看起來沒有差別的清水，只盼著這女人做完戲之后能早點放自己離開。

    可惜世事向來不如她所愿，女人見到她喝完水之后仍舊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怎么樣？

    居然還有臉詢問?。?/br>
    小孩再次捏起了拳。

    她真是無比討厭這種被人假惺惺憐憫的感覺

    要是身體里的那個她現(xiàn)在出現(xiàn)就好了！

    她那么強大，有足夠的實力殺盡這天下惺惺作態(tài)、欺世盜名的騙子

    可惜昨晚她剛出現(xiàn)了一次，估計下次出現(xiàn)又要過很久了！

    小孩心中暴戾的念頭翻涌，面上卻什么表情也不能泄露。

    她在人間底層呆了這么久，偽裝已經(jīng)成了本能。

    小孩抿起唇，下意識想要搖頭，猛的卻是瞪大了眼！

    就像是炙熱的巖漿碰撞上了冰冷的泉水，咔噠一聲，丹田處傳來細微的響動，身體里的疼痛竟開始一點點消退

    不痛了吧？看著小孩那雙瞪大的眼，沐靈得意地翹起了唇。

    這泉水是她從靈府之中取出來的。沐靈這具身體的靈根是水靈根，天生更親近治療，進階化神期之后沐靈的靈府之中便生出了一口神光氤氳的小泉，一滴泉水便可以讓凡人沉疴盡去，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療傷圣藥。

    沐靈又給小孩把了下脈。

    小孩體內(nèi)那股橫沖直撞的蠻橫力量小了很多，估計再喝幾次那股力量會徹底消失。

    你這段時間就在我這住下。我讓小七給你安排房間，你先去沐浴，我去給你尋一些吃食過來。沐靈喚來一個木頭小傀儡帶小孩去洗浴。

    小孩似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喜訊震傻了，直到小傀儡到了她面前才反應(yīng)過來。

    不像其他峰主喜歡有事弟子服其勞，沐靈之前害怕魔宮和沐國王室的人找來，深居簡出并不敢收弟子，有什么事也都是驅(qū)動木頭小傀儡干活，這些木頭小傀儡里裝了山林里飄蕩的動物游魂，能說能跳和真人無異，只是心智像是幾歲小孩。

    青波峰上有溫泉泉眼，沐靈將樓蓋在了泉眼前方，順勢將泉眼挖大蓋了幾個溫泉池。

    修者耳聰目明，沐靈可以清晰地聽到溫泉旁邊小傀儡一驚一乍的聲音。

    哎！你頭發(fā)好亂啊！身上好多泥巴，你是從土里長出來的嗎？

    哎！你居然是個女孩子！哪有女孩子身上有這么多疤？好難看！

    哎！小七沒有嗅覺，你告訴我，你身上是不是很臭？是和臭雞蛋一樣臭吶，還是臭鞋子一樣臭

    閉嘴！

    沐靈正要阻止小七二愣子一般的缺心眼發(fā)言，一個聲音卻先于沐靈響起。

    許是太久沒說話，小孩的聲音有點沙啞，不像尋常兒童那般清脆。

    原來這小孩不是啞巴啊！

    可惜之后沐靈再沒聽到小孩開口，無論小七再怎么念叨小孩都不再說話。

    沒多久，洗干凈的小孩一瘸一拐地從屋后走了出來。

    小孩五官生得很精致，只是瘦得有些脫了形，一張小臉只有巴掌大小，縱然剛剛泡了溫泉，臉色仍舊帶著病態(tài)的蒼白。

    三天內(nèi)傷口不要碰水。沐靈給小孩上完藥，抬頭正對上了小孩看過來的眼。

    小孩之前總是垂著頭，眼神空茫，然而此時她似乎終于放下了心防，眼眸里帶了一點點探究的光，像是黑夜中亮起的一點螢火。

    是之前太絕望了吧？

    沐靈有點心疼。

    她之前只是順手撿了個小可憐并沒想好后續(xù)，直到現(xiàn)在才開始為這孩子考慮往后。

    沐靈摸了摸小孩的頭，放緩聲線：你叫什么？

    小孩的發(fā)質(zhì)細細軟軟，像是剛出生不久的小獸，摸上去手感十分舒適。

    不記得了。小孩身體顫抖了一下，似乎不習(xí)慣被人觸碰。

    你家人呢？

    也不記得了。

    你記得些什么？

    我一醒來就躲在一塊石頭下，那個男修抓了我和很多女孩給血池放血，別的女孩都死了，我的血卻怎么也流不進那個池子，男修說我是怪物，留了我一命讓我鉆進樹洞給他開地道的機關(guān)

    小孩寥寥數(shù)語勾勒出慘痛往事，也不知道她先前在那男修手中吃了多少苦。

    沐靈心中愈發(fā)憐惜，看著小孩低垂的側(cè)臉發(fā)起了愁：小孩什么也不記得，怎么才能幫她尋找家人？

    你不能收養(yǎng)我嗎？小孩抬起頭，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著沐靈：我會聽你的話的！

    沐靈一愣，移開了視線并沒有答應(yīng)。

    你先別想這么多，今天先好好休息。

    小孩剛剛脫離苦海，很容易對救了她的人產(chǎn)生依賴，所以才想要留在自己身邊。

    聽聞門內(nèi)牽機峰徐峰主極擅相面占卜，沐靈打算等徐峰主過段時間出了關(guān)便帶小孩去給他看看，說不定能幫小孩找到親人

    小孩垂下了頭。

    果然是不想帶著自己這個累贅?。?/br>
    她一點也不意外沐靈的回答。

    若是一個時辰前，即便是沒有家人小孩也會編一個家人出來好誆這女人送自己下山，然而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能緩解自己疼痛的人，潛意識告訴小孩，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巴住這個女人！

    小孩咬緊下唇，心中劃過萬般念頭，面上卻乖巧地跟著那個恨不能將其碎尸萬段的傻傀儡去了臥房。

    峰主說要我對你好一點，傻傀儡咧開嘴嚯嚯地笑，還是樂呵呵的二愣子模樣：小七守著你，幫你打扇子。

    小孩沒有理睬小七。

    她用被子埋住半張臉，聞著被子里熟悉的香味，皺緊了眉。

    這個地方處處都是那個叫做沐靈的女人的痕跡，讓人極其不自在，而她還必須留下來。

    該怎么讓她改變心意呢？

    *

    小孩原本以為在沐靈的地盤上自己是睡不著的，不知不覺中卻睡了過去。

    時間一點點流逝，月上中天，床帳內(nèi)的小孩突然睜開了眼，眼睛又一次變成了紅色。

    想起白天經(jīng)過的寫著清旖門幾個大字的山門，還有沐靈端過來的那一碗水，小孩低低地笑出了聲：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倏的卻是笑容一頓，目光落在床頭。

    夜明珠光暈如水，打扇的小傀儡趴在床頭，床邊滿滿一堆小孩前一晚嘗過的、甜得膩人的糖果。

    第3章 山門

    沐靈起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小孩在漱口，用仙門的清口果含水吐掉，便會自然去除口中的污垢。

    小孩的動作看起來一點也不顯生疏，可以推測她失憶前應(yīng)當(dāng)是做慣了的。

    而清口果并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用得起的

    沐靈暗暗記下了這個細節(jié)。

    早?。⌒『ν饨绲母兄坪鯓O為靈敏，察覺到沐靈的視線便望了過來，沐靈笑著伸出了手：要一起下山嗎？

    小孩似乎有些意動，往前走了兩步，后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踏出的腳又縮了回去，搖了搖頭。

    沐靈也沒勉強，用留影石給小孩錄了個影，之后便御風(fēng)下了青波峰。

    此時太陽剛剛升起，沐靈御風(fēng)的速度不快，下山時可以看到內(nèi)門外正在訓(xùn)練的新弟子，新弟子們都在專心訓(xùn)練，乍一眼看過去烏泱泱一片頭，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沐靈這次是去見清旖門掌門趙韻詩。

    不同于沐靈外貌的清麗出塵，趙韻詩五官醲艷，長了張風(fēng)情大美人的臉，可惜不茍言笑、是個讓人害怕的修行狂魔。

    趙韻詩常年閉關(guān)，要見她需要紙鶴通傳，掌門居住的千秋閣外的紙鶴是趙韻詩親手捏的，丹砂結(jié)頂,羽翼生輝，姿態(tài)高雅，看過去幾乎和真鶴沒有差別。

    沐峰主真是稀客！紙鶴用柔美的女聲跟沐靈打招呼，轉(zhuǎn)身飛入閣內(nèi)，沒一會又飛了出來：沐峰主隨我來。

    沐靈深吸了一口氣跟在紙鶴身后，她每一次見趙韻詩都有一些發(fā)憷，不過就像是老師偏心學(xué)習(xí)好的學(xué)生，趙韻詩對修行天賦極高的沐靈也多了幾分青眼，對沐靈倒是難得的和顏悅色。

    沐靈此次來找趙韻詩只為兩件事。

    一是要請趙韻詩幫忙傳信相熟的仙門，看能不能找到小孩的父母；

    二是想要請趙韻詩將這一屆弟子執(zhí)掌的位子給自己。

    弟子執(zhí)掌是個吉祥物一樣的活計，主要是開課給新弟子們說一些修行路上的勵志雞湯，因為象征性的意義比較大，一向是由門內(nèi)地位、修為較高的修者來擔(dān)任。

    沐靈所在的青波峰雖然是十二峰里最為勢弱的，但好歹沐靈也是個峰主，除掌門之外，清旖門內(nèi)地位最高的就是峰主。

    我倒是有些納罕，往年你總是不問門派庶務(wù)，怎么今年一反常態(tài)？聽完沐靈的來意，趙韻詩慢悠悠地合上杯蓋，抬頭看了沐靈一眼。

    沐靈裝作沒看到趙韻詩打量的視線，挺起胸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顯得大義凜然：以前一心修煉，如今修行已有小成，是時候為門派做貢獻了！

    沐靈這話半真半假，一方面她確實是因為自己功法已有小成才敢外出行走，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這一批入門弟子之中有未來的天才弟子林清歌。

    沐靈的靈府之中有一本羊皮小冊，沐靈將自己能記得的原書劇情都記在這本冊子上，按照時間線，最近二十年魔族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蟄伏了起來，而林清歌也是在這段時間應(yīng)運進了清旖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