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熹禾看不見，自然不知道彼時她和陳幸是哪種姿勢。整間病房的擺設(shè)簡而又簡，所有有尖銳棱角的桌椅全被撤走換新，即使開了暖氣，病房地板上也鋪著柔軟的地毯。就像現(xiàn)在這樣，她可以赤著腳踩在地毯上，讓雪白的腳踝陷在溫暖的絨毛里。

    只是她整個人依偎在他懷里，手還抓住了他胳膊，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來，都像極了投懷送抱。她一身純黑色的睡裙，幾乎和穿著黑色外衣的他融為一體。

    “你別欺負(fù)我……”她支吾一句，語氣有些嚴(yán)肅。如果不是看到她紅著臉頰，陳幸差點(diǎn)都要被她鎮(zhèn)住了。

    “欺負(fù)？”陳幸語意不明地輕聲念了一遍這兩個字，每一個音節(jié)都極盡曖昧，足以勾起旁人的遐想。

    “你知不知道，我有時候會想把你欺負(fù)得哭不出來？”

    俞熹禾嚇了一跳，指尖從他胳膊上滑下，轉(zhuǎn)而拽緊了他的外套。她有些心虛地說：“你不會這樣做的。”

    陳幸沒有回答，而是看著她的臉，目光極深邃。

    她什么都看不見，也不知道他輕松的語調(diào)背后神色有多疼惜。

    醫(yī)生說不確定她的眼睛之后還會不會恢復(fù)。陳幸什么都沒有告訴她，只是對她說：“別靠窗太近，會冷?！?/br>
    那語氣眷戀而溫柔，可俞熹禾總感覺陳幸有事瞞著她，他在擔(dān)心著些什么。

    她又問道：“我的眼睛是不是治不好了……之前受傷的時候，密什家族的人給我注射過藥物，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影響……”她停頓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她想問，為什么每次醫(yī)生例行檢查后，永遠(yuǎn)不會告訴她結(jié)果？即使她問陳幸，得到的也是千篇一律的“好消息”。

    “陳幸，你再怎么瞞著我，我也遲早有一天會知道。與其等到那時候，你不如讓我有點(diǎn)心理準(zhǔn)備。”

    陳幸開始后悔。

    他瘋狂地后悔。

    他不該讓俞熹禾一個人待在美國，不該讓她一個人回國……那樣，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沉默的時間太長，俞熹禾也沒有再開口。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幸抱著她，下巴抵在她肩上，鄭重得像是在宣誓：“沒事的，有我在?！?/br>
    俞熹禾隱隱猜到了一些，眨了眨眼，視野里依舊是漆黑一片。但也沒關(guān)系了，總有一天她會適應(yīng)。

    她不信命，但她相信陳幸呀。

    俞熹禾略微低頭，唇像是觸碰到了他的脖頸。她一愣，然后張嘴很輕地咬了一下，很快又退開，感覺陳幸也直起了身在看她。

    “只要你在我身邊，結(jié)局就還是好的。前二十多年，我的人生毫無波瀾，遇見你大概是最大的起伏。之前太幸運(yùn)，現(xiàn)在有一點(diǎn)挫折也是很正常的吧？我不難過，你也別為我難過。”

    醫(yī)院病房的燈光是冷白色的，那種并不溫暖的慘淡的顏色。俞熹禾即使猜到了自己可能要面對的不幸，心也是平靜的。

    先前有人說，一個人所有的幸運(yùn)與不幸都是恒定的，那她把所有的幸運(yùn)都用在遇見陳幸上，也不虧啊。她喜歡化學(xué)，喜歡自然學(xué)科，也喜歡陳幸。

    “你要答應(yīng)我，不管怎樣，你都要好好的?！?/br>
    良久，她聽到了陳幸的回答：“好。”只是她不知道陳幸還有沒有說出的后半句——他可以好好的，只要俞熹禾在他身邊。

    俞熹禾等到他的回應(yīng)，彎著唇笑了：“那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兩年前，歐洲某地地下市場黃金被大量拋售……控局的人是你？X？”俞熹禾想起那時候在食堂，那個曾在歐洲待過的同學(xué)無意聊起的話題，以及在別墅二樓時那個給她送早餐的男人說的話。

    陳幸沒有否認(rèn)，道：“是我?！?/br>
    “X，Xing？”俞熹禾又問。

    “是Xi，熹的首字母。”陳幸解釋。

    大二那年暑假，他去了母親家族所在的歐洲。忘記當(dāng)時是什么場合了，需要他簽名，那時候他滿腦子都想著一個人，鬼使神差就只簽了一個字母——X。

    “當(dāng)時地下市場的信號被屏蔽了，我的手機(jī)接收不到信息，所以不知道你一直在找我。至于許染，她和父母鬧翻后跑來地下市場下注玩，結(jié)果被騙了。我無意中遇見了她，也就幫了她一把。之后她一直跟著我，想與我合作。我當(dāng)時不是很了解當(dāng)?shù)氐男星?，也正好需要一個像她這樣的熟悉當(dāng)?shù)厥袌鲇挚煽康幕锇椋晕揖徒邮芰怂暮献魈嶙h?！?/br>
    俞熹禾聽他的語氣，好像有些怕她生氣，便板著臉佯裝很嚴(yán)肅地問了句：“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那次一回國就看到你受了傷，就算我贏得再漂亮，也開心不起來。什么都沒有你重要。”陳幸那時候很后悔，他應(yīng)該在她身邊的。

    “那時候剛好我在地下拍賣場救下了一個人?！标愋依^續(xù)道，因?yàn)榕滤`會，所以就沒有提過這件事。

    “那個人長得跟我很像？”俞熹禾問。

    “是?！标愋页姓J(rèn)，停頓了一會兒再度開口道，“你不問我為什么？”

    “我想我大概能猜到原因?！标愋以R尾的技術(shù)實(shí)在是不怎么樣，現(xiàn)在俞熹禾的馬尾已經(jīng)松松散開，她一偏頭，長發(fā)就落在了肩上。

    俞熹禾試探地問：“你救下那個女生，給她自由，是因?yàn)槟憬邮懿涣撕臀夷敲聪嘞竦娜吮涣粼谀欠N黑暗的地方，因?yàn)槟阆肫鹆宋摇瓕Σ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