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休整過后，賀元夕打算繼續(xù)南下，去跟北齊大軍匯合。他看了眼跟北齊兵們在聊著天的孤月人，再看向面前的扎曼，“你們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扎曼下巴擱在膝頭，還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抬起泛著水光的大眼睛，“??？”

    莫飛用劍把火堆撲滅，看著她道：“你們總不可能跟我們一起去投奔北齊吧？”

    扎曼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們在說什么，愣了一瞬后，回頭去看自己的同伴們。

    同伴們衣衫破舊，頭發(fā)亂糟糟，說是乞丐也不會有人不信，都是受過苦的模樣，但因長久的流浪，神情面貌又透出一種北齊兵沒有的自由。他們互相交流了一會兒，然后有個粗獷俊朗的青年作為代表搖頭道：“不去。北齊人也不好。”

    剛才還和他們聊得挺好的那十來個北齊兵聽了，一臉復(fù)雜，但也沒有反駁。

    “好，那咱們就散了吧?！蹦w把劍掛在腰間，拍拍手站起來。

    該分道揚(yáng)鑣了，眾人都接受，只是還有些依依不舍，一陣嘈雜后才分成兩撥。北齊兵往南，孤月人向西。

    “再會?！辟R元夕神色淡淡地對扎曼道，然后也轉(zhuǎn)身離開。

    扎曼看著少年毫無留戀的背影，咬緊了唇。領(lǐng)頭的孤月族青年一臉疑惑地拍拍她的肩，“公主，你不走嗎？”

    “你們走吧，我不和你們一起了。”

    扎曼說完，拔腿就跑，很快就追上了北齊兵們。她叉著腰擋在賀元夕面前，輕微喘著氣，飽滿的胸口起伏，長卷發(fā)充滿野性美。

    黑衣鐵甲的俊俏少年見了，卻只是再次擰眉，“怎么了？”

    扎曼笑起來，面龐黝黑牙齒雪白，抱住他一只手臂，道：“我喜歡你，想跟著你。”

    第77章

    其實(shí)，有兩三個北齊兵，在第一次偷襲失敗后，躺在地上裝死，騙過了戰(zhàn)友和敵人，然后逃回了南線主戰(zhàn)場。

    他們向曹容匯報(bào)說，全軍覆沒了，只有他們幾個幸存下來。

    曹容聽了后，卻露出了擔(dān)憂的神色。因?yàn)槟菚r候，他收到了來自上京手下的傳信。信中說，南周近些時日在練兵了，兵馬裝備都又多又好，皇帝派人詢問賀元夕的情況，蕭措沒說參軍的事，謊稱一切如常。

    曹容有些害怕，萬一賀元夕真死了，南周皇帝找麻煩，他恐怕會被推出去頂鍋。連著好些天，他都有些不安。所以聽到人報(bào)賀元夕帶人回來了時，他下意識露出了笑容。

    從外面匆匆走回營帳，曹容見到了傷痕累累的少年手中提著的織金錦包裹，有些不敢置信，“這是？”

    少年神色平淡，將包裹放在了桌案上，“赤烈金的首級?！?/br>
    時值季夏，這首級又在路上奔波了幾日，被放到曹容眼皮子底下后，他聞到了一股腐臭味，下意識皺起了鼻子，但他顧不上嫌棄，心砰砰跳著解開了包裹。

    曹容不可置信地看著赤烈金開始發(fā)爛的大腦袋，整個人都呆滯了，只覺得耳邊嗡嗡的。等回過神來想問什么，才發(fā)現(xiàn)賀元夕已經(jīng)離開。

    帳子再次被掀開，進(jìn)來的是六十多歲的裴邕老將軍，和一身白衣藤甲的林泉。裴邕聽到消息，也是十分驚詫，連忙過來想看個清楚，一進(jìn)來，目光就落在了桌案上打開的包裹上。

    裴邕頭發(fā)花白，臉上也有許多皺紋，確認(rèn)那是赤烈金無誤后，笑得皺紋都擠在了一起，撫掌道：“好！好?。〕嗔医鹨阉?，縱然西番還有十萬援軍，又有何懼！”

    林泉靜靜站在一旁，美玉般的面龐上神色微微變幻，眼中情緒復(fù)雜。

    裴邕又帶著他去見賀元夕，不顧少年人的身份來歷，大夸特夸。駐邊數(shù)年來，老將軍第一次如此興高采烈，拍著少年的手要外孫向他學(xué)習(xí)。

    但林泉只是情緒復(fù)雜地瞥了賀元夕一眼，沒有說話。

    兩個年輕人都冷淡沉默，裴邕的心情卻并沒有被影響，破天荒地宰了只羊，在夜晚架在火上烤，給將士們分食，飲酒慶賀。

    扎曼也高興，喝多了酒，在篝火旁給大家跳了支舞。

    不過她已將長發(fā)再次用藍(lán)頭巾包好，胸口也束得平平的，穿著灰撲撲的粗布衣裳，看不出來是個姑娘。被問到來歷，則說是塢州邊民，被賀元夕抓進(jìn)來當(dāng)壯丁的，也沒有人懷疑。

    幾日后，北齊十五萬大軍向西番開戰(zhàn)。

    西番的扒初太子一直盼著赤烈金前來相助，聽說他死了還以為是北齊臥底的jian計(jì)，一怒殺了好幾個報(bào)信兵。直到那十萬援兵一片頹喪地到來，才明白那是真的。

    接著，雖然兩方兵力相當(dāng)，但北齊士氣高漲而西番一團(tuán)混亂，很快就分出了勝負(fù)。

    兩國簽署了休戰(zhàn)協(xié)議，西番自愿退還原本侵占的土地，北齊軍志得意滿地班師回朝。

    ……

    賀元夕雖然立了大功，但因身份尷尬，并未得到封賞。

    不僅如此，也沒有再被分配新的手下，所以他仍是校尉，只管原來幸存的那十幾個人。

    回京時，跟騎著高頭大馬在隊(duì)伍前方接受百姓矚目禮的曹容林泉不一樣，他和手下步行在隊(duì)伍后方，一身塵沙，十分不起眼。

    軍隊(duì)走在大道上，城中百姓若要行路，都會避讓、繞到小路上去。

    忽然，在大軍的甲衣聲、腳步聲與交談聲之中，出現(xiàn)了突如其來的嗩吶聲。

    不少士兵循聲望去，看見的是一排燈籠，與一頂轎子，全都是大紅色。非常喜慶，顯然是哪戶人家恰好今日娶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