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巖的話讓江陵忽然失笑，她說：“他再差勁也是我們家老趙的親兒子。”話落，她眼里泛起了隱隱的淚光，“梁總，這就是人性。溫星再優(yōu)秀，老趙對她再好，等我不在了，他們趙家沒人會真正幫她；而趙懷遠(yuǎn)再不濟，老趙也會撐著他。更何況溫星還是個女孩，處處勝趙懷遠(yuǎn)一頭，老趙嘴上不說心里一定是難受的。在兒子和投標(biāo)項目之間，老趙最終會選擇相信無能的兒子，這就是人性。”

    梁巖問江陵：“你知道趙懷遠(yuǎn)有很大的可能會搞砸這個合作項目，是嗎？”

    “會不會搞砸，我不能確定，梁總?！苯昕酀恍?，“好壞都由他自己去承擔(dān)，他做好了，我留給溫星的財產(chǎn)就多一些；他做不好了，我損失一些工廠那邊的利益，對我的貿(mào)易公司不影響，但會影響他們的父子感情。這些話，我原本不應(yīng)該和你說，梁總?！?/br>
    “他們父子感情不好不代表溫星能獲利?！绷簬r說道。

    “這是當(dāng)然，梁總，但他們關(guān)系不好，至少能讓老趙在家里保持中立身份，不要全被他前妻和兒子帶著跑。我只希望在我走后，他能像現(xiàn)在這樣中立就好?！苯暄劾镩W爍著微光，平靜說道，“如果項目做好了，皆大歡喜，老趙是個好人，他更會念及我讓他兒子參于這個項目，從而使他能得到進(jìn)步提升的情。所以，這個項目誰做都可以，就是我不能做。我以前在公司和工廠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壓趙懷遠(yuǎn)和杜升升半個頭，現(xiàn)在不行了。我這次得服軟，嫉妒我的人不會感激我在臨死前為公司完成了一個大項目，他們只會把這份嫉妒延續(xù)到溫星身上。溫星是個性格比我還要強的孩子，等我人走茶涼，耳根子軟的老趙經(jīng)不起那邊閑言碎語，做事變得不公正，溫星是絕對不會回去的，那她就徹底沒有家了?！?/br>
    梁巖聽完江陵一番話，心情異常沉重，良久無言。

    江陵也沒想到自己會對著梁巖說這么多，她抬了抬頭看著輸液在點滴落下，就像窗外的雨無情無義下著，或許很快它就會明媚放晴。這是種自然現(xiàn)象，大自然是多變的，人性也是：“梁總，你今天愿意來醫(yī)院和我談投標(biāo)的事，我看得出來你不像你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冷漠，相反你是個熱心腸的好人。而我愿意和你說我的個人想法和情感并不是想爭取投標(biāo)項目，我說過決定權(quán)在你們手上。我很感謝你愿意傾聽我這個病人嘮叨，梁總?！?/br>
    梁巖點點頭，他沉思后對江陵說道：“定標(biāo)的事情，我會慎重考慮。我今天來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或許我來說這事不合適，但提個醒有必要。你們公司在用人方面需要更慎重，能力固然重要，人品也很重要。”

    江陵垂眼，說道：“這也是我不放心老趙的地方，耳根子軟，用人憑意氣。”

    梁巖點到為止沒有再多說，他又坐了會，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起身說：“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江總，謝謝你的坦誠相待?！?/br>
    江陵微微頷首：“我就不送了，梁總。”

    “留步，不用客氣?！绷簬r說道。

    江陵目送梁巖走到病房門口，在他打開門的時候，她又叫住了他，笑問道：“梁總，你和我們家溫星很熟嗎？”

    梁巖想了想，回頭禮貌說道：“不是很熟。不過她最近參與我外婆的圖書出版項目，在工作上我們有過接觸，我外婆很喜歡她?！?/br>
    “謝謝你外婆。我們家星星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子吧？”江陵笑說道。

    梁巖略微點了點頭，道了聲再見離開了病房。

    江陵看著合上的門慢慢倚靠在床頭，閉上了眼睛。

    下午的時候，雨驟停，天氣忽然放晴了。辦公室里開了會窗通風(fēng)，有一只不知名的飛蟲從窗外藍(lán)天里飛進(jìn)來，它在溫星和王楠的辦公桌之間徘徊。溫星瞄到了飛蟲，沒有太在意，繼續(xù)手上的工作；旁邊王楠忽然出手，用一本雜志打死了飛蟲，她還嘀咕說：“這是什么蟲子？”

    “你管它什么蟲子，打死它干嘛？”溫星好笑道。

    “是哦，我是條件反射，所以你說人骨子里都是殺戮血腥的?！蓖蹰ξ?。

    “眾生皆平等，掃地恐傷螻蟻，仔細(xì)想想一般人真的想不到這些話。宗教多少是有靈性的?！睖匦歉锌f道。

    王楠被溫星這么一說，不由多想了一會，然后她起了惻隱之心說：“真的哎，溫星，我打死它干嘛？它也是生命啊。我怎么就沒有多想一秒就出手了？”

    “別說了，這個夏天我們打死殺死的蚊子很多。”溫星說道。

    王楠還在想，她想起了自己住院的奶奶，人到一定年紀(jì)一旦病了，生命脆弱得和飛蟲沒有什么兩樣：“你覺得自己會變成飛蟲嗎，溫星？”

    “自己變飛蟲有什么好怕的？如果真的會被人一下拍死，那也要勇敢接受自己的命運?！睖匦切Φ?。

    “你不怕死？”王楠驚訝問道。

    “怕啊，但比起自己的死，我更怕活著看愛的人先死。”溫星覺得王楠有時候真的很逗，她總是很認(rèn)真，她忍不住想逗逗她。

    “那你說你這樣到底是堅強還是脆弱？”王楠又問了一個問題。

    溫星想了想，側(cè)過頭看著王楠說道：“我不知道算堅強還是脆弱，不過我感覺自己并不算一個特別堅強的人，如果有些在意的點崩了，我肯定很難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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