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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官伎在線閱讀 - 官伎 第110節(jié)

官伎 第110節(jié)

    當(dāng)然,這也是她如今已經(jīng)為世人所重的關(guān)系。這種情況下,她用翡翠,只會被人認(rèn)為是品味不同于流俗,有自己的態(tài)度。若不是這樣,她一個普通新人女樂,多戴幾個翡翠首飾,還要被人以為是手頭不寬裕,顯得窮了。

    第136章 鮮花著錦(4)

    與周環(huán)、吳菖閑處了一回,過了一會兒,便有小廝過來催促紅妃的堂差。見狀,周環(huán)、吳菖起身告辭,紅妃這邊便與嚴(yán)月嬌一起送了客。

    “這回的堂差是哪里的?”嚴(yán)月嬌一邊問,一邊在旁幫著紅妃迅速換了衣服、裝飾,外出見客和在家時可不一樣。在家有燕居的休閑,還可以被認(rèn)為是有情趣、氣質(zhì)獨特,在外時要更注重一個‘體面’。

    “你別忙了,自去我箱子里取一件裙子罷?!奔t妃擺了擺手,讓嚴(yán)月嬌自己去換裝。嚴(yán)月嬌和她一樣,也是從花mama家來的,身上的裝扮是昨日的樣子。眼下又要一起出門,還是換一身的好。

    “我有什么,昨日穿的也很體面啊,正好還是見客時的樣子?!比欢?,話是這么說,嚴(yán)月嬌也知道紅妃的好心。便笑了笑,轉(zhuǎn)身啟開紅妃的箱子,在里頭尋一套衣服。紅妃的衣服都是極其精致華貴的,而且稍穿幾回就會放進(jìn)家常衣裳的箱子里,再不然就是送人,所以她打開的這個箱子,里面的衣服不僅每一件都很貴,而且一半都是簇新的,完全沒穿過。

    嚴(yán)月嬌沒有拿全新的衣裳,而是選了一套應(yīng)該穿過一兩回的的。菡萏色褶裙、牙白色抹胸、鵝黃色褙子,整整齊齊的,十分清新雅致,也適合她。

    紅妃此時也裝扮好了,轉(zhuǎn)頭看她。覺得都差不多,又從自己的妝奩里拿了兩支白玉蘭花做簪頭的金簪,換下了嚴(yán)月嬌隨云髻邊簪的一支二連的竹節(jié)簪。然后又從一邊的月季盆景里剪了兩朵粉色月季,一人一朵簪在鬢邊。

    “如此,倒還好了,可以出門了。”紅妃點點頭,讓了讓身子,給嚴(yán)月嬌照鏡子:“你看行不行?!?/br>
    嚴(yán)月嬌對著鏡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發(fā)髻上的簪子,白玉雕琢的蘭花形態(tài)別致,在別處都沒有見過。至于白玉的質(zhì)地、雕工,更沒的說了,這樣的好首飾她也有,但向來是妝奩里的寶貝,斷沒有這樣隨便給人的——紅妃既然簪在她頭上了,自然不是借她的,她向來大方,只能是送她了。

    “jiejie的眼光向來好,我再挑不出毛病的?!眹?yán)月嬌心里喜歡,一下就笑了起來。

    紅妃也不是一開始就這么手松的,上輩子她不是這樣的人,不可能做出拿奢侈品送人的舉動。但這輩子,她已經(jīng)習(xí)慣這樣做了...對于她來說,她已經(jīng)擁有這輩子用不完的金錢了,可以想見,她還會越來越有錢。

    然而這些錢對她又有什么用呢?根本無法真正讓她得到自由和幸福。

    她雖不至于因此揮霍錢財,養(yǎng)成各種耗費錢財?shù)膼酆茫粘I钪羞@種程度的出手大方是很自然的。如果錢財能讓她身邊親近的人高興,她是真的不在意的。相比起別人,她反而無法享受這些錢帶來的快樂。

    金錢帶來的種種好東西、漂亮東西,她上輩子也能享受,也能喜歡。當(dāng)然,這輩子她依舊會喜歡各種好東西——但每當(dāng)她想到這些錢是用什么換的的時候,她就沒法坦然了。

    兩人做了這些妝扮,便離了擷芳園。上轎子錢紅妃對嚴(yán)月嬌道:“這會兒是去樊樓,今日樊樓有大宴,你這都不記得了?”

    嚴(yán)月嬌回憶著最近的一些新聞,這才恍然想起,笑著扶額:“日子都過糊涂了,果然忘記了?!?/br>
    最近是開封府撲買下一年度釀酒之權(quán)的日子了,此時國家收取酒稅的方式就是‘酒曲專賣’。不管你釀多少酒,用于釀酒的酒曲就得從朝廷買!當(dāng)然,地方上,越是山高皇帝遠(yuǎn)的地方,就越有私釀酒,這根本禁不住。只是朝廷不在意這些,有些抓大放小的意思。

    撲買釀酒之權(quán)是大事,對朝廷,對酒樓行業(yè)都是如此。本朝的商稅占比中,酒稅又是重要稅種,前兩年行情不好,各大酒樓都減少了撲買數(shù)額,還引得官家特意下旨詢問。曉得緣故之后,特別減免了那一年的酒稅。

    至于酒樓行業(yè),一方面酒水是利潤的大頭,另一方面,能自釀酒也是實力的象征!東京城內(nèi)有所謂七十二家正店,這‘正店’的由來可不是誰家菜肴更豐富,裝修格調(diào)更高,后臺更扎實,而是只有七十二家酒樓才拿到了自釀酒的許可!

    有自釀酒權(quán)的才是正店,其他的再豪華、再有名氣,也只能說是腳店!

    而撲買釀酒之權(quán),不是大家競爭這七十二個名額,事實上可以釀酒的酒樓確定下來之后,一般沒事不會隨便變動。而是這七十二家酒樓的人聚在一起,叫價要買多少酒曲,順便這些正店還會借機(jī)商量未來一年的行業(yè)章程。

    這很正常,能掌管一家正店,在東京酒樓行業(yè)里就算說的上話了。這種情況下,這些人聚在一起了,言談間決定未來一年酒樓業(yè)怎么搞,也是合情合理的。

    紅妃之所以會被請去這個場合,是因為這個場合本來就有叫官伎去表演的傳統(tǒng)。畢竟朝廷發(fā)賣酒曲,這是官方的事,官伎去歌舞一番,讓場面變得熱鬧喜慶是應(yīng)有之義...當(dāng)然,一般這種官方差事,官伎們也不太喜歡就是了。

    如果是宮廷里的皇差,那也就罷了,那個體面,再者也沒有一個小小官伎挑剔的道理。但皇差之外,官面上應(yīng)對,那就沒什么意思了,沒錢又事兒多!若說對沒名氣的小女樂還有點兒宣傳的作用,那對于紅妃這樣的女樂來說,就完全是個攤派的累贅了。

    不過,這也是官伎的本職,就算官伎館高看當(dāng)紅女樂,也不過就是這種差事少安排,而不能不安排。

    紅妃眼下就是這種情況,而且這種公派的差事,她是自己選中了這個的。至少相比起其他公派差事,這個差事就是表演節(jié)目,是她喜歡的。

    今年這撲買酒曲的事安排在了七十二家正店之一的樊樓(一般就是正店里面選一家進(jìn)行此事,今天輪到樊樓了而已),紅妃來樊樓的時候,有樊樓的伙計十分殷勤接住了她。

    領(lǐng)著她和嚴(yán)月嬌入內(nèi):“本來掌柜是一定要來見娘子的,只是今日樓里盡是各位東家,實在走不開??!娘子這邊來,這邊這個閣兒里,娘子自歇息,娘子要歌舞時,自有人來請!如此既少了那些小官小吏生事,也免得小人羅唣。”

    紅妃今日是來辦‘公差’的,按照道理來說,交接的應(yīng)該是官場上的人。眼下樊樓的人這般關(guān)照她,就是為了避免那些‘交接’...紅妃如今是全城最紅的女樂,想要結(jié)交她的人不知道多少!

    這種時候,地位高的人反而講究體面,能對她以禮相待。而另一些沒機(jī)會親近她,卻因為‘公差’有幸接觸到,就有可能會打擾到她——他們不見得有膽子做不該做的,但sao擾一番,想法子沾便宜是有的。

    對于他們來說,占不到便宜也不算什么,占到便宜就賺大了!回頭還能和別人吹牛,自己和女樂師紅妃有過一段兒。

    見伙計這樣小心,等伙計走了之后,嚴(yán)月嬌就道:“樊樓能做大,果然不是沒有緣由的!他們東家可以說是面面俱到,就連接jiejie一個的事也想到了!經(jīng)過這樣一遭,jiejie能不記得這人的好?”

    正店很喜歡和官伎館搞好關(guān)系,官伎館每年定的高級酒席可是個大數(shù)字!若是能和一家官伎館定下訂單,那可是很肥的。而且,就算沒有直接和官伎館定下訂單,搞好關(guān)系之后的好處也很多...當(dāng)紅的女樂就是此時的頂流,她們還往往和藝術(shù)家的關(guān)系很好,有他們在,但凡肯說哪家酒樓兩句好話,那廣告效果也是極好的。

    比酒樓自己找吟唱社、搭臺子搞宣傳的效果好多了。

    而后,嚴(yán)月嬌又抱怨說:“那起子小人也忒不要體面了,前一回,那是哪里來的潑皮,就敢近jiejie的身?若不是當(dāng)時正遇上盧大人,還不知怎得呢!說不得要被他輕薄了去——哪一日,要叫襄平公、康王、鄭王他們曉得了,狠狠整治他們一番才算!”

    嚴(yán)月嬌說的上一回,紅妃去瓦子表演,下場的時候被一個穿著富貴的子弟攔住了。那人說話就要請紅妃去他府上宴演,看他色迷心竅的樣子就知道了,只要紅妃去,就會被欺負(fù)!然而不去又不成,當(dāng)時他帶著十幾個家丁,又有一班街上的潑皮在旁鼓噪,聲勢極大,一般人都不敢去攔的!

    有些喜愛紅妃的人,要去給擷芳園、給一些貴人家報信,都給那些潑皮看住了。

    還是盧紹禎正好也來瓦子‘微服私訪’,見到這人欺行霸市的模樣,怒了!叫人去開封府打招呼,一隊府兵來了,這才整治住了。

    那個攔紅妃的人,經(jīng)營著一家有牌照的賭坊,另外在開封府下面各縣交界處還有十來家無照賭坊。做他這一行的,往往有很多黑色背景,他也不例外,這也是他手下那么多身強(qiáng)力壯的家丁,又有許多潑皮給他撐場面的原因。

    這樣的人,再有錢,也登不上紅妃的門!事實上,別說是紅妃了,但凡是女樂,乃至像樣一點的雅妓,都看不上這種客人。這一點,從嚴(yán)月嬌的態(tài)度就可以知道了,嚴(yán)月嬌直說那是‘潑皮’!

    黑幫大佬成為言情小說男主角的‘好時光’還有很久才會到來,對于現(xiàn)在的普羅大眾來說,商人階級崛起,成為話本里的正面角色,乃至于主角,也才是不久的事呢(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一些類似《賣油郎獨占花魁》這樣的話本了)。

    “哪里能整治那些人,你小聲些,被人聽見你那話是要惹人笑的?!奔t妃坐了下來,稍休息了一下,也讓秦娘姨拿出鏡子和化妝品補(bǔ)補(bǔ)妝什么的。

    “上頭的達(dá)官貴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喜新厭舊了。而下面這些小官小吏、潑皮街霸卻是能一直在的。眼下得罪了人,日后多的是麻煩?!?/br>
    嚴(yán)月嬌也知道紅妃說的道理,她是娼館里長大的,娼館常和街面上的三教九流打交道,她還要更了解呢!但眼下聽紅妃這樣說,還是忍不住氣鼓鼓道:“就拿他們沒辦法了嗎?”

    她自己也就算了,但她想來紅妃這樣大紅大紫、獨占鰲頭的女樂,難道也只能忍氣吞聲?真要是那樣,真是讓人沮喪。

    “也不是,他們也知道女樂不好惹,我又是女樂里最不好惹的,所以一般也不敢欺負(fù)我。只是遭不住有那等鬼迷了心竅的,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之前那潑皮,不是就被拿住了?之前欺行霸市的惡行也被揭出來了,眼下該如何便如何?!?/br>
    嚴(yán)月嬌看著對鏡抿了抿鬢發(fā)的紅妃,女子對著鏡子專心致志是別有一種美麗的,文人墨客愛寫這個不是沒有原因的??粗t妃將嘴唇又涂了一層,小小紅紅的,不知為何,想到了花鳥畫上銜了一朵小花的翠鳥。

    她怔了怔,然后脫口而出:“不是鬼迷了心竅,正是色迷心竅!jiejie生的這個模樣,他那樣的俗人,就是不知道別的,也知道好看??!”

    紅妃抬頭看她,輕輕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說什么好...文人墨客稱贊她,為她寫詩作詞的多了,小姐妹間忽然這樣直白說這個,她一下都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了。當(dāng)然,害羞是不至于害羞的,她兩輩子都長得好看,這都是小場面。

    又過了一會兒,果然有樊樓的伙計請紅妃上臺去表演。紅妃上臺表演,表演之后則是有梅宋派人來接她,今天梅宋請了幾個內(nèi)官吃飯,紅妃是陪客。

    內(nèi)官就是宦官,梅宋是香料行的行首之一...眾所周知,宮里的香料耗費極大,官家、太后、皇后和夫人這樣的主子用香料不必說,就是宮里那三位數(shù)的女官們,份例也是有各種香料的!

    此時人們愛香,宮里供佛用香,熏衣服用香,沐浴用香,化妝品用香,各種小物件也要弄得香噴噴的,再加上偌大宮殿還要用熏香...宮里香料的使用量是個巨大的數(shù)字,每年都要有內(nèi)官和香料行商量好購買的細(xì)節(jié)。

    簡單來說,今天大家就是談生意!談的好了,人家內(nèi)官愿意讓一個點,對香料行就是大利!

    為此,梅宋代表香料行自然準(zhǔn)備了很多禮物,同時也有別的安排。但即使是如此,一次宴席也是免不了的——這也算是各國共同的傳統(tǒng)了,都喜歡在宴席上談事情。

    紅妃到的時候,席面上已經(jīng)有歌姬舞伎表演了,一個內(nèi)官還給一個唱歌的小妓.女放了賞賜,讓近前來倒酒。但紅妃來的時候,這些內(nèi)官還是格外給面子,口稱‘娘子’。

    影視劇里的宦官總是非常變態(tài)的樣子,但紅妃這輩子接觸的宦官其實都還好。當(dāng)然,這或許和她出現(xiàn)的場合有關(guān),如果換一個場合她就可能見到這些宦官的另一面了。

    眼前是兩個穿青衣的內(nèi)官,面白無須,面貌周正(宦官是要進(jìn)宮當(dāng)差的,一般至少要周正。反正這個世界的閹奴多,宮里選宦官余地很大,總能選到滿足條件的)。如果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只看氣質(zhì),還當(dāng)是讀書人呢。

    紅妃也不像一些女樂,走紅了就看不起這個看不上那個,她是有著后世人的習(xí)慣的——看別人她不見得看不起,相反,她反而更不能接受如今的自己。

    所以面對這些內(nèi)官,她既不勉強(qiáng),也無諂媚,就仿佛他們是她再普通不過的客人。

    雖然紅妃不是那種八面玲瓏的人,但他往來席間,偶爾說一兩句,再不然就是歌舞表演,倒也合適。

    梅宋見幾個內(nèi)官心滿意足,他也是滿意的。他找紅妃來陪客是有原因的,不單單是為了他喜歡紅妃。首先,紅妃如今身價夠高,只要請她來,他別的什么都不用說,這幾個內(nèi)官就會知道他的‘誠意’。

    人都希望自己被尊重、被重視,眼下紅妃出現(xiàn)了,就是梅宋對他們最大的尊重、最大的重視。

    其次,也是梅宋知道紅妃為人處世的作風(fēng)。外頭都說她不通應(yīng)對,為人處世上欠缺,活躍場面什么的不要想她。但他們這些和紅妃已經(jīng)有過不少交往的人卻知道,她確實不是長袖善舞那一類,但不代表她不適合交際場面。

    紅妃最好的一點就是,她絕不會亂說話!她不知道該不該說話,或者該說什么話時,就會嘴巴閉緊,一個字也不說!這可遠(yuǎn)比一些自以為會做人、會周旋,有的時候卻難免自作聰明的人好多了。

    而且紅妃這個人的高傲其實并沒有針對性,簡單來說,她并不會因為一個人地位低就對這個人高傲,也不會因為一個人身份地位高就低下頭...她很多時候只是疏離而已,外人見她憊懶,于是就說她高傲了。

    當(dāng)然,梅宋也覺得她高傲,但他的看法是,紅妃的高傲不在于她不樂意對客人熱切。而在于,她內(nèi)心之中,將自己和任何一個人都看作是同等的。當(dāng)她不認(rèn)為自己比任何人低一頭時,她看到誰就都是那樣了。

    只不過因為她總是接觸一些達(dá)官貴人,她那種‘平等’才顯得高傲。如果可以看看她和普通人,甚至地位低下的人接觸,反而會覺得她這個人平易近人過頭了。

    眼下招待的是內(nèi)官,最怕一些女樂、雅妓擺不正心態(tài),表面上奉承,其實心里看不起!這些內(nèi)官都是人精,焉能不知道一個小娘子心里的小九九?而若是讓他們不高興了,說不準(zhǔn)就會影響到生意!

    “聽說師娘子也合的好香!”正談著宮里進(jìn)香料的事呢,梅宋和主事的內(nèi)官說話,旁邊一個內(nèi)官就和紅妃閑談。

    “不過是外人見奴有幾分薄名,這些事有一分便說成了五分,有三分便說成了十分?!奔t妃沒有在這種時候顯能,人家只不過是客氣說話而已。她接過一旁嚴(yán)月嬌遞過來的香器,拔下發(fā)髻間一根珍珠裹頭簪,用簪腳在香灰上戳了幾個眼,然后又把香器遞給梅宋。

    “點茶燒香、掛畫插花,這些閑事原是女樂們做學(xué)童時在學(xué)舍里就要學(xué)的,真要說起來,誰都能來得。奴在其中,不上不下而已?!?/br>
    梅宋接過了香器,讓主事的內(nèi)官聞香:“大人看看,這次南邊送來的香品...每年都說好香要采盡了,好東西越來越少。可要小人來說,明明是品質(zhì)越來越好才是,外人只會瞎猜!”

    內(nèi)官‘嗯’了一聲,似乎是在品香,又似乎在想著別的什么。

    另外一邊,與紅妃說話的內(nèi)官,從袖中拿出一個花鳥葡萄紋銀香球給紅妃看:“師娘子過謙了,說師娘子香合的好的又不是一個兩個,其中還有幾位相公呢——師娘子替小人掌掌眼,這是前幾日在大相國寺尋來的,人說是楊妃用過的。這自然是假的,但小人瞧著倒真相是唐宮舊物。”

    紅妃接過來細(xì)看,看著這個香球,她想起了上輩子看過的關(guān)于國寶的綜藝,就見過一個類似的。那一期節(jié)目給她留下的印象很深,所以結(jié)合那些,加上這輩子接觸到的一些金石知識,紅妃倒真能分辨出這東西的真假(主要是此時的假貨相對于后世少多了,造假技藝也沒有那么高超)。

    “大人眼力很好,這確實是唐時舊物,唐時這種香球......”紅妃一一說來,即使是買香球的內(nèi)官也不知道里頭有這么多門道。本來他會買這個玩意兒,就說明這是他的喜好,當(dāng)下又是達(dá)官貴人癡迷金石的時代,此時聽紅妃說這些,他聽的連連點頭,就差拿個小本子記下來了。

    說完之后,紅妃從袖中取出一個荷包,里頭放著兩枚香丸。笑著道:“也是巧了,今日奴正帶著舊時唐宮之香‘月麟香’,《香異錄》記載是唐明皇身邊女官所進(jìn),大人可有意一試?”

    第137章 鮮花著錦(5)

    招待了一回內(nèi)官,稍遲一些回擷芳園時,嚴(yán)月嬌還說起此事。

    “如今宮里的中貴人們也越發(fā)張揚(yáng)了,宮外狎妓是常有的。jiejie是官伎館里人,那些內(nèi)官難得登門也就罷了,娼館卻是捧著他們呢。”‘中貴人’是宮外對身份較高的內(nèi)官的稱呼,嚴(yán)月嬌這話里還帶著一些抱怨。

    內(nèi)官都是閹人,狎妓其實不能有實質(zhì)關(guān)系,但還是有一些內(nèi)官樂于此道。一方面,閹割只是□□的,有些人內(nèi)心還是想親近女人的。紅妃所知道的歷史上,太監(jiān)宮女對食的例子那么多,可見這個道理。

    另一方面,就是體面了。就如同對普通男子來說,在行院里有個相好,是可以成為自己權(quán)勢的裝飾品一樣的存在的。對內(nèi)官也是如此,甚至更甚!這些內(nèi)官常年生活壓抑,就算混到頂格,也不能抬頭挺胸做人,唯一一點兒樂趣也就是炫耀自身財富和權(quán)勢了。

    這種情況下,行院里包占著一個漂亮女人,確實是非常直接的炫耀。而且看著那些普通男人可望不可即的女人,可以任由自己玩弄,這也能大大滿足一些內(nèi)官有些陰暗的內(nèi)在需求。

    不過,這種事幾乎沒落在女樂身上過,即使是內(nèi)官中走到頂?shù)母魑欢贾?,也沒聽說誰能占有一個女樂。

    這里頭緣故很多,既有女樂自恃身份,對于一些人,即使他們有錢,也不愿意親近的原因。之前就有sao擾紅妃的‘潑皮’,難道他們沒錢?但他們那種人,即使再有錢,官伎館的大門也是不對外開放的。說的好聽一些,官伎館有自己的講究,說的不好聽一些,官伎館得維持自身格調(diào),不然這會兒掙錢了,回頭就會傷害自家招牌,于長久來說是有害無益的。

    也有傳統(tǒng)的力量在作祟...長久以來,內(nèi)官都是不向女樂‘下手’的。

    女樂往來于宮廷,是極有可能被天子看中,暗中有了曖.昧關(guān)系的。雖然這種事說不出口,但連出宮狎妓的皇帝都有,那皇帝染指教坊司里常來宮中獻(xiàn)藝的女樂,又算得了什么呢?

    女樂是賤籍女子,絕不可能被官家安排到宮中做夫人,甚至于與官家的關(guān)系也只能是暗中的(當(dāng)然,很多時候這種事就是公開的秘密)。這看起來沒什么好處,反而可能會招致一些人的怨恨...然而,和皇帝有了不同的關(guān)系,又怎么會沒有好處呢?

    哪怕只是短暫的寵幸喜歡,這個女樂成為如夫人,并在皇帝膩了之后備受追捧,也是可以預(yù)見的了——這是皇帝染指過的女人,一些人心里總有格外微妙的心思。

    因為這個原因,內(nèi)官一直避免對女樂下手,免得有一天被介意這種事的官家知道...有一些比較好色的皇帝,確實是將女樂視為禁.臠的。這些女樂迎來送往,服侍那些達(dá)官貴人也就罷了,只當(dāng)是家里的家伎招待客人了,這在漢時也很常見呢。

    可是內(nèi)官也能染指,算是怎么回事兒?皇家再寵愛內(nèi)官,也只是拿他們當(dāng)奴才,甚至是狗!

    不過內(nèi)官有錢的也是真有錢,所以一些娼館特別喜歡內(nèi)官光顧。這些內(nèi)官若是包占了一個娘子,不只是給錢大方,還在于他們?nèi)粘I钤趯m中,出宮總歸沒那么方便...講究一些的,只不過借此讓那個娘子多出外差,多與幾個恩客打得火熱。不講究的,‘一女二嫁’,再叫另一位客人來包占,又有什么奇怪的。

    “怎么,你們花月閣也有姐妹被內(nèi)官包占?”關(guān)音隨口問了一句。

    “上月,有個姓錢的押班,說喜歡我們花月閣的牡丹,要包下她。常派小黃門在院里送這送那,有什么外差也點牡丹的名。牡丹心里覺得他雖是個內(nèi)官,卻也溫文有禮,比許多尋常男人還強(qiáng)呢!便也有了心思?!?/br>